第二十二章 长安与眉山
蕲水城是座小城，虢国是个小国，但就是这个小国在近千年的时间内安定无比，从没有其他国家攻进他的都城，占领过它一寸土地。du00.com这并不是说，虢国周围没有强国，事实上，虢国周围尽皆虎狼之国，他们也都对虢国垂涎欲滴，因为在北域谁都知道虢国的女人是最漂亮的，尤其是蕲水城的女人。但虢国是大唐的属国，而大唐是北域最强大的帝国。
唐国建国已有八百六十九年，都城虽然叫做长安城，但这座城从未安定过，从建国到现在它经历大大小小数万次动乱，但这座雄城却从未倒下，和虢国一样，并不是说大唐的运气多么好，或是唐人如何厉害，事实上野史里说唐国的开国皇帝也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山贼，一切都因为在长安城外有一座山。
长安城东五十里有一土坡，土坡上有一座山，山远望如眉，因此称为眉山。
眉山顶有一座道观，道观内却住着一个文士，其下门徒弟子近千，这些人不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就是神秘无比的修士。
唐人知道，长安不管有多乱，只要这座山还在，那唐国就在，长安就安，因为山上那位喜欢安静。
眉山最顶端一个安静的草房内。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头戴竹冠，面色威严，穿着一身文士长袍的中年人，他目光沉静地盯着前方，长髯被梳理的一丝不乱落在胸前，这时他突然点点头把手中的两段葱花扔进身前的油锅里，然后神色严肃地对身旁正在烧火的一个老僧道：“火小点。”
老僧面色苍白，面容里藏着一丝猥琐，正是云泥僧。
苏味道盯着锅内的葱花道：“长安城里很多人，甚至厨子都不知道，这油要烧热之后再放葱花才能更好地爆出香味，不可教。”
云泥僧嗅着葱香道：“那你教他们就是。”
苏味道捏着鱼尾哧溜一声滑进油锅内，这才慢慢道：“怎么教？长安城里那些人，嫖客整天专注着嫖妓，商人忙着赚钱，官员们勾心斗角想着升官，市井小民更不会在意他们每日吃得饭是不是做的好，他们根本就不关心葱花能不能爆香。”
云泥僧看着他道：“每次我看到你就想到我那个弟子。”
“谁？”苏味道惊异于谁人竟能有一丝自己的风采。
“圆木。”云泥僧道，“你们一样的迂腐。”
苏味道不悦道：“云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这次要不是我出手救了你，你就归西了。”
云泥僧站起来，往锅内瞄了一眼，见鱼还没做好，便扭头看着苏味道愤然道：“如今这天下都要乱套了，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整天忙着研究吃的。我在蕲水城守着那个封印之地，你知道有多辛苦。”
苏味道比云泥僧高了一头还多，此时他拿着勺子，跺着地面道：“你守着那封印之地，难道我这屁股底下装得全是酒吗？我在这不也守着封印之地。再说，我怎么只关注吃的了？我不是在广收弟子为将来做准备嘛。”说道此处，苏味道眼睛往锅内一瓢，赶紧拿起勺子翻鱼。
“火小了。”苏味道脸上现出一丝焦急之色，转头对云泥僧道。
云泥僧赶紧坐下，伸手往灶台内添了一根木头。
苏味道这才满脸严肃地接着刚才的话说：“我已经收了八百多弟子了，你呢？”
云泥僧悻悻道：“收弟子，在精不在广。”
这时门外传了一个女子恭敬的声音。
“师父，王师姐刚才传音回来，说蕲水城中三清境以上斑魔已经全被消灭掉了，但是还有一些善于隐藏的斑魔隐匿起来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找出来全部清理掉。”
云泥僧立即自告奋勇地，但语气却是淡然对外面道：“你让她们回来吧，剩下的自会有本尊的弟子去处理的。”
苏味道捏着胡须，扭头看着云泥僧道：“行不行？”
云泥僧挺着胸膛，冷哼一声道：“怎么不行。”
苏味道这才对外面吩咐道：“锐儿，你去照做吧。”
苏味道这时突然面色严肃地看着云泥僧道：“算算时间，那些人也快出来了，届时真是一团糟。还有胡口，你······”
云泥僧沉默片刻，道：“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苏味道摇头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
蕲水城门前，圆木望着城内的繁华浮世，一脸庄重，转头对华文书合什道：“师弟，你且先回寺中，我去城中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华文书赶紧合什回礼道：“是，师兄。”
片刻后。
一小茶馆，一灰白布褂的白胡子老头正绘声绘色地讲者那些上古仙魔的战争，一张老旧的糙木桌，桌上一杯劣茶，一碟花生一碟瓜子，桌后一张木椅上坐着圆木。
圆木把一粒花生投进嘴里，顿时满脸兴奋地随着众人一拍桌子。
“好！”
茶馆名叫‘话茶馆’，在蕲水城内颇有名气，老板原是个说书人，叫华说，来他茶馆的人只消花几文铜钱，要一杯浓茶，随便找个地一坐，就能磕着瓜子优哉游哉地消遣一日。
这时一个段落告停，华说端起桌角那杯凉茶饮了一口润喉，但就在这时，茶杯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黑点，旋即屋顶一滴漆黑如墨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落入杯中，华说丝毫没有发现的样子，端起杯子又饮了一口。
华说放下茶杯，伸手拿起惊堂木，但就在这时他身子突然一颤，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妖异的黑茫，下巴上一根乌黑油亮的胡须钻了出来，但夹杂在他白胡子中毫不显眼样子。
华说脸上这种怪异之色只发生在一瞬，茶客们正聊着刚才的趣事，谁都没注意到的样子。
啪的一声响。
华说手中的惊堂木落在桌上，茶客的探讨声顿时熄了下去。
圆木眉头微蹙，他突然看着华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这时华说从怀中取出一扇鸳鸯板握在手中，对着众人点头一笑，清了清喉嗓开口道。
“今儿给大家伙说一段趣事，这事就发生在咱们蕲水城。”
叮铃叮铃。
华说手一扬，指间的鸳鸯板相击发出带着节奏清脆的响声，但这声音落在圆木耳中却是让他面色一僵，眼睛睁得滚圆显出极为惊恐的神色，他此时竟听到血滴击在石面上的啪嗒啪嗒声，并且更为妖异的是这种画面清晰异常地显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话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对一众小和尚说：”说道此处，华说脸上骤冷，暗黑眼瞳中闪过一道寒芒，他冷冷地盯着圆木接着道：“我们要杀人。”
圆木豁然站了起来，他伸手从碟子里抓了一把瓜子，转身朝门外跑去，心道：这老头今如此妖异，绝对有问题，妈的阿弥陀佛，千万别找我。
“这日，天降暴雪，大雪封街。”华说看着转身向门外走去的圆木冷声道。
圆木刚走到门外，突然只觉眼前一暗，眼前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诡异消失，门口蓦然横着一口漆黑的棺材。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厚厚的白雪，天空中飘荡着鹅毛大雪。
“话说那日在蕲水城长街上，一个白发白须老者遇到一个少年僧人，你道这个小和尚是何等人哪？嗨，不是别人，正是举世讨伐的那个邪魔恶僧。大家伙说该怎么办？”
华说朝茶客点头一笑，突然一手指着门口圆木道：“众位说的不错，既然那和尚敢逆天而行，那他们也只能天诛地灭，只能死了。”
说到这，华说脸上笑容一收，满脸煞气地看着前面，同时语风突然一转，变的又急又快：“就在这时只见那口黑色棺材棺盖缓缓滑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衣着艳丽，如花似玉的姑娘，姑娘头戴红花，手中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尖刀，只见她身形一闪消失在恶僧眼前，下一刻却又鬼魅地出现在恶僧身前，她举起手中的刀，一刀刺进恶僧的心脏。”
刀面如镜，刀划过落雪的空间，刺向圆木的心脏。
圆木愣愣地站在风雪中，神思竟不由自己的陷入华说的故事中，身体僵硬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他死了。”华说咧着嘴，脸上浮现出一丝邪异的笑。
就在华说宣布的最后一颗，圆木感觉心脏骤然破裂，一种冰冷死亡之意从他的心脏处猛然向四周扩散而开，但就在这种阴冷的死亡之意经过他灵海之时。
灵海中一双腥红如血的眼猛然睁开。
咕——
一道夏日惊雷般炸响在耳畔响起，圆木只觉体内那种阴冷的死亡之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圆木一怔间，眼神瞬间恢复清明低头往胸口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
此时圆木身前窝着一只水牛大小的赤金蟾蜍，它双目如血盯着前方，脖间鼓包成串，如挂着一串金灿灿的佛珠，赤金蟾蜍嘴中忽地鼓起，阔嘴一张，前方的空气如水波一般荡漾而开，那柄刀，连带着握刀的女子直接被震成粉末。
空中正缓缓落着的雪片，在巨大声浪中微微一震，旋即卷带着地上的积雪如滔天巨浪一般向前倾泻而去。
叮铃。
一声清鸣。原本正翻滚奔腾而去的雪浪突然定在空中，然后簌簌地下落。
华说缓缓地从雪堆后走出来，眯着眼看着圆木身前的蛤蟆，面容冷漠地道：“故事还没有结束，下回咱们接着说。”
叮铃一声清响，华说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处，下一刻又出现在长街尽头的白雪中，接着四周景色骤然一变，他身体融进人流中不见。
······
这时茶馆外，行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只突兀出现的水牛大小的赤金蟾蜍，但就在这时那蟾蜍金光一闪消失原处，门口一个小胖和尚低着头匆匆离去，只留下一群还未反应过来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