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港城之春（二）
在城里维持治安之类的自然有骑士团去做，内务安全部的直属部队现在反而无事可干了。du00.com维克多没有目标的闲逛，有人走上街头，有人不知所措的待在酒吧里，更多的人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看到他头上的红色制式帽子，所有人都避让到路边。
若维克多是那种容易飘飘然的人，看到这一幕会大大满足虚荣心。但是他不是，作为莱特军官里青年一代的翘楚，他很有节操，否则不会对入侵罗斯长吁短叹。为了冲淡心头的愧疚，他又喝了一口伏特加。
前方就是普拉哈的老城广场了，有一群人在那儿排队。维克多感到奇怪，排队这种景象离开了莱特竟然还能看到，另外照理这种入侵刚刚结束的时候是不许平民集会的。他朝前走了一段，看清是莱特的骑士团在广场上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有罗斯人排起长队。
几个莱特的守卫突然扬起长矛，好大一群罗斯人赶羊那样驱散赶跑。维克多吓了一跳，武力镇压占领区的屏幕可是很容易引起群情激奋的。紧张的摆好方便逃跑的姿势，维克多却意外的发现其他罗斯人纷纷鼓掌。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维克多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像个傻瓜，问桌边的守卫。他收起了酒瓶，这严重影响他内务安全部精锐的形象。
看到维克多的红帽和队长的标记，所有的守卫一起敬礼，引得排队者纷纷侧目。更多人注意到了年轻的队长，他一下成为了广场上的焦点人物。
“大人，不知道哪里走漏了消息，我们打过来之前，罗斯大大小小的官员就几乎跑的一个不剩了。现在，我们必须重新选一些人出来，帮助我们管理城市。另外，城里总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的，比如说，”说话的是个近卫部队的军官，正在登记名册。
“很好，不过你们为什么要赶走刚才那群人？”
“他们想来为帝国效力。您来之前，他们歌颂我们的祖国和军队足足有一个小时，把我们夸得天花乱坠，说实在的我从来都没想到我们国家这么好，简直就是人类的希望与进步的灯塔。但是，我了解到他们都是些没有名气的明星，三流歌手，患有中二病的诗人，自称作家的翻译工作者和一桩案子都接不到的律师。以伟大祖国的名义，我不得不下令将他们赶走了。”
“十分明智的举动。”维克多庆幸这个军官如此果断，张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评论。如果这个军官被夸奖冲昏了头脑，同意了这帮人该怎么办？想想就后怕。定了定神，他问排到面前的一个罗斯人：“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人幸喜若狂，一蹦老高，张口就一大串话。他讲得神采飞扬，激昂澎湃，居然激动的流下泪来。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话无论维克多还是其他莱特士兵，都一个字不懂。维克多不耐烦的挥手：“好了好了，语言不通还想当带路党？下一个！”
说话的人不明所以，还在继续，立刻有两个莱特士兵把他拖走了。
“尊贵的大人，赞美您！我和他不一样，我懂莱特语！”下来出场的这一个男人大约四十岁年纪，一头杂乱的头发大体上是黑色，像个船帆一样竖在头上，维克多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很久没洗才有这种造型的。
“你叫什么名字？有些什么特长？能为我们提供什么？”近卫军的军官问。
“我叫斯塔特，是个作家。我精于各种文字，写过几亿字的作品，这些作品在整个罗斯广受好评，读者有一百万人！”
“这个人听着很不错啊。”军官向维克多征询意见。
维克多也有同感：“有着上百万读者的作家肯为我们效力，对于安抚平民很有好处，我觉得这个人可以录用。”谨慎起见，他问斯塔特：“几亿字的作品，真是高产作家。谈谈你的作品吧，比如说，你的读者群体主要是哪些人？都有些什么题材？反映了什么社会现象？对问题进行了哪些深度的思考？提出了什么独特的观点？或者最少，娱乐性如何？”
“请允许我为您举例说明，”斯塔特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本书来，这个箱子之大以至于需要四个小伙子才能捧得动，看来他有备而来，“这是我的代表作，有一千五百万字。这本书讲述了一名叫做德拉古·普劳德海文的有志少年，因为被同学打了一耳光而发愤图强，平均每天完成别人十年的修炼，一级砍死一百级的怪物，打满一身极品装备最后统治大陆成为霸王。这个故事体现了少年英勇不屈的抗争精神与充满人格魅力的冷酷风范以及引人入胜的夺宝情节，让读者充分享受人骂我一句我杀人全家的畅快感觉！”
耐着性子听完的维克多和近卫军军官对视了一眼，军官打了个指响，两个莱特士兵把斯塔特也拖走了。斯塔特大叫：“不能这样，我为联盟流过血，我为莱特立过功，我要见你们指挥官，我要见你们指挥官！”
“大、大人，”下一个来到维克多面前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我是普拉哈的市政长官，已经干了很多年了。听到光荣伟大而永远正确的莱特骑士团入侵，哦不是解放了和平安祥啊不，是水深火热的罗斯，我觉得再也不能坐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件不管，必须要参与其中为历史的进程效一份力。”
“你居然是普拉哈的市政长官？那么，你怎么证明呢？有文件或者别的什么特殊技能吗？”维克多问，这个老头是目前看起来最靠谱的一个了。
老人顿时尴尬起来：“这……我现场可没法证明。”
近卫军的军官想赶他走，维克多制止了：“不，收下这个人。其他很少有现场什么都证明不了的人。希望他人脉够广，能真正帮到我们。你们计划在这里收多少人？”
军官拿笔草草一算：“大人，普拉哈人口有六十万，我估计需要六百人。”
老人嚷道：“六百人！怎么可能！我手底下可是有两万多人哪，还不算军队和治安队，只不过他们听到你们来都跑光了。不管怎样都不能少于一万人啊！”
维克多和近卫军军官再次对视了一眼，军官又打了个指响，于是莱特士兵们机械的重复了之前的动作，把这个老人也拖走了。
“难道就找不到像样的人来干这种事了吗？”军官叹气。
“忘记问你了，你请人帮忙管理城市的报酬是多少？”
“要是之前，每月最少也有半个奥利乌。不过现在，按照米哈伊尔皇帝新政中颁布的法令，最低一级的人员每月二十五个塞斯太尔司。”
“看来我们的皇帝降薪的消息也传到这里了，这种薪水哪里还能招的到人啊，顶多只能招点大学生。以伟大祖国的名义，你们继续努力，我去别处检查工作。”维克多颇有感触，这种事压力太大，他找个借口就溜。
在一个墙根处像是买不起下酒菜的穷人那样毫无风度的蹲在地上喝了几口伏特加，维克多困了起来。毕竟，昨晚就没怎么睡。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决定还是回到船上去。他的船很大，但是舱室很小，即使是军官的房间也一样狭小，作为有节操的队长，维克多和部下的待遇完全一样。
和出来时相比，港口也变得喧闹。舰队封锁了港口，只有拥有许可证的民用船只才允许出港，出港前还得进行严格的检查。码头边挤满了等待检查的船只，岸边则是大批等待登船的平民，还有更多人在赶来。莱特的士兵在维持现场秩序，他们在码头上设置一条警戒线线，只有被检查过的人才允许过线上船。
维克多费力的分开人群挤到警戒线边，士兵们向他敬礼致意。郑重的回礼后，他看到有人朝士兵手里塞了什么，接着那人便不经检查，一路跑上一条船。
维克多很愤怒，但是当着众多罗斯平民的面进行训诫的话，会有损军队的威严，对于占领军来说不好。虽然年轻，维克多能在部分情况下谋定而后动，这在莱特人里是个非常可贵而罕见的特质。
然而下来映入眼中的景象还是让他感到血在涌上头。码头一角有十来个士兵围成一个圈，圈中是七八个坐在地上的女孩。女孩们被绳子捆在了一起，神情凄苦，还有的在掩面哭泣。粗略的扫视了一遍，每个女孩容貌都在中等以上。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维克多唰的一下抽出佩剑，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吼道。
本来嬉笑喧哗的士兵们立刻安静了下来。红色船形帽对他们来说，是想到就能瑟瑟发抖的存在，何况现在直接面对，帽子的主人看起来还来者不善。
“大人，”一名中队长支支吾吾，他的军阶与维克多相同，但是即使再高几个阶级，也不能让他现在身体的抖动幅度小一点，“请您原谅。您知道，我们不能向为祖国奉献鲜血的战士们要求太多。”
这名中队长是个法师，由法师担任一线部队的中队长在骑士团里还是不多见的。通常情况下，智力远胜体力的法师们在骑士团中担任的都是些参谋与幕僚的工作，这也是他们的专长所在。这名法师能投入一线战斗让维克多对他稍具好感，而且他没有辩解直接认错的态度也使维克多颇为赞赏。平静了下来，不愿让他难堪的维克多看了一眼四周，放低身子说道：“这次就算了，特殊时期，不追究责任。立刻放人！”
中队长亲自抄起匕首割断了绑缚女孩们的绳子。虽然理论上匕首是法师的常见配备，能熟练使用的却并不多。年轻的队长摆出了他自认为最具风度的姿势，对着以为大难临头的女孩们说道：“放心吧，已经没事了，大家可以回家人那里了。”
对于被抓来的女孩来说，如同一只脚已经踏进地狱的大门却被拉了回来，哪怕是神灵也不如眼前的维克多来得光辉万丈，而且较为客观的说，他还是挺帅的。女孩们用她们知道的所有词汇以最动听的声音向维克多道谢，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年轻的队长不禁得意洋洋。不过，还有一位少女裹着斗篷坐在地上没有动。
“怎么了？为什么不走呢？”维克多半蹲下，发现那是在店里买酒时遇到的，有着一头紫色长发的女孩。看来是运气太差，也被士兵们抓来了。
“抱歉大人，刚才您的同伴要带我来这里，我很害怕就跑，结果逃跑时脚扭伤了。”紫发少女畏惧似的低下头去，拉着斗篷仿佛不敢看维克多。
虽然有不少人在自己面前惊弓之鸟般畏首畏尾，维克多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特别是对方是个美人。近距离观察，少女中等身高，身材玲珑有致，皮肤白皙得仿佛透明，维克多清楚的看到少女皮肤下若隐若现的纤细的血管。
“你家在哪里？”维克多问，展现骑士风度与莱特军队形象的时刻到了。如果能翩翩有礼的送这位女孩安全回到家中，对于个人还是莱特来说都是件非常有益的事，这要算是这次出征最值得期待的插曲了。
“大人，我现在不回家，家父与家母要带我乘船离开普拉哈。您看，家父在那里。”紫发少女指着排队的人群。维克多看到，同样在店里遇到的，当时就怀疑是女孩父亲的男人正关切的注视着这边。
这个女孩的措辞有一点不太自然，维克多察觉了，那大概是莱特语不熟练导致的。尽量温柔的扶起紫发少女将她交还给她父亲，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激动的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拥进怀中，父女俩感动的泣不成声。
维克多回到自己狭窄的舱室躺下。做了件好事，入侵带来的负罪感并没有因此减轻，他还是安心了不少。虽然微不足道，至少，证明了我不仅仅是在破坏，带着这样的思绪，他很快进入了行动开始以来最为安稳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