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打吧
东简客栈是这个小县上最好的客栈，因为它的掌柜是县令他爹，所以它理所当然地占用了这个小镇的名字：东简客栈。Du00.coM
掌柜是个年纪约有五十的老头，姓姜，单名夫，渡崖背地里叫姜扒皮，姜公鸡。最拿手的技能是变脸，前一刻慈眉善目乐善好施，经常将过夜的面包施舍给门口的乞丐，面对客人时刻保持着九十度的弯腰。当然，钱越多腰越低，所以在小县上混了个不错的名声。毕竟儿子是县令，在这个拼爹拼娘拼亲戚的年头里，拼儿子无疑是最为光荣自豪的，所以他经常隐隐约约有意无意炫耀着地他儿子是县令。
可下一刻。
“你他妈还想不想混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啊！”
掌柜姜夫铁青着脸，手里抓着一把劈柴刀，指着渡崖，散发着与前厅截然不同的气势，仿佛就要冲上来给渡崖劈上一刀。
渡崖苦着脸，一脸可怜样，哀求道：“掌柜的，今天的工钱我不要了，行……行吗？”
当然，在老道十几年的熏陶和培养下，对一个到处坑蒙拐骗的神棍来说，装可怜博同情只是入门的基本功而已，渡崖来早已经青出于蓝，再加上他那俊俏的脸庞，装起可怜来，更是怜上加怜，和老道搭配起来，一唱一和之间，仿佛人间所有的灾难都集中在两爷俩的身上来了，简直惨不忍睹，十几年来不知道骗了多少中老年贵妇的同情。所以掌柜的装模作样在他眼里实在是低级，简直小巫见大巫。
“今天你不把这里的柴劈完，不把这几个水缸挑满，就别想回去！”掌柜姜夫将手里的柴刀扔到渡崖脚下，就像山寨寨主对与压寨夫人****的兄弟扔下一把刀，说：你自行了断吧。
当然，身为县令他爹，对那两个大小神棍也是知根知底，这两个神棍从不在小县上行骗，当然这也只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神棍信条，他早已经将这两个神棍划入了坏人的行列。
所以眼前这小神棍的可怜样十有八九是假的，那老道欠他三百两银子却有钱经常上夜语楼点头牌姑娘，只是让这小神棍来干活还债，这已经让他非常不爽。
但那老道确有着些神秘，比如他一把年纪了还能跑得飞快，还能上夜语楼点头牌姑娘而且打的火热，这点让他非常羡慕乃至嫉妒。最神秘的是他能用一片叶子在空中飞，在这个人人都求成仙的世界里，这一能力曾一度让小县里的人将老道捧为神仙，这让他不得不多了几分顾忌。
只是这老道十几年来，一，求不来雨解不了涝治不了病。二，虽说没在小县上干什么坏事，可也没见给小县带来什么好处，倒是不时地从外地传来两人的神棍名声。除了能在空中飞那么一小段，实在没什么大用，时间久了也就渐渐淡了。这同时在小县里也更加坐实了两人的神棍名号。
掌柜姜夫扔下柴刀便拂袖甩门而去。
渡崖撇了撇嘴，拾起地上的柴刀开始劈柴。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当苦力，但老道花钱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只能来干活抵债。
练抓鬼剑法十几年，力气没长，膘也没长，也没变帅多少，更没他期待特殊的能力，比如像老道那样用一片叶子就能在空中飘，跑的比马还快。
不多的好处就是他不容易感到累，哪怕看起来大汗淋漓，模样极惨，他依然不会感到累，再就是五感灵敏了许多，他曾将这一状况告诉了老道，以为是修炼抓鬼剑法的缘故，老道当时露出极为羡慕嫉妒的表情，表示这叫持久度，是男人都想拥有的能力，千金难买，他也就断了这个念头，不去管它是怎么来的。
约摸估算了下今天劈柴挑水所需的时间，他今天最多能有一个时辰的空余。还可以完工之后到县上的小赌坊中去小赌几把。
当然，作为一个资深神棍，竭泽而渔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他不敢赢多，因为赢多了不仅钱会被没收还会招来一顿打。每次都不会超过二两银子，偶尔还会输上一些，每每碰到跟押过多时他便大方地输给赌坊，所以赌坊虽然知道他几乎每天都赢些小钱也不甚在意。
挑水劈柴渡崖倒不在意，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他担心的是脸上的淤青，而且正好相反他担心的是这淤青消的有些快了。
就在这时，哐！客栈后堂的柴门被一只大脚踹开，一声略带稚气的声音从前厅传来：“我说赫胖子，这可是我家的客栈，踹坏了我要挨训的。”
话音刚落，三道身影已从柴门中跨出，三人衣着华贵，相对于渡崖的满身补丁，贫贵立判。
来人正是东简县的三大家族，姜、赫、赵三家少爷，姜毅，赫安，赵铭巨。
为首的赫安看着渡崖，那肥胖的圆脸上露出了意外狞笑，道：“小神棍，才两天的功夫，你脸上的淤青消的挺快的嘛，我最近刚学了几招虎拳，来来来，陪我过过招。”
“不不不，先来试试我的新学的鹰手。”赵铭巨说完几步便抢上前来曲指成爪直接朝渡崖脸上抓来。
渡崖吃了一惊，可这过于突然，躲闪不及，“哧啦”一声，脸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
火辣辣的刺痛从脸上传来，渡崖捂着脸闷闷的哼了一声，手上的柴刀不禁地握紧却又松开。渡崖与这三人矛盾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若是在外面，他还能跑或者借助其他东西教训下三人，但几年来他都是败得多赢的少。特别是老道欠了掌柜姜夫的钱后，常常被三人堵在柴房里挨揍。
心里虽然愤怒，但也只好忍住，他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这种感觉，这不仅仅的为了他自己，更多的是为了老道，老道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不想他们被赶出小县。
而且他知道这里是东简客栈，掌柜姜夫看到了只会帮他们拉上柴门，就算是客栈里的食客看到也只是好奇地瞄上一眼，且客栈里还有小厮十一名，就算他反抗了也逃不掉，更为不幸的是眼前的三个人他也打不过。
“哈哈哈，看，这就是我这几天在武馆苦练的成果。”赵铭巨满意地看着渡崖脸上的血印得意笑道。
“好了，轮到我了。”赫安握起滚圆的拳头用肥大的身体挤开赵铭巨，接连着飞快踏出几步，照着渡崖的另一边脸大力抡来。
渡崖吃了先前的一爪已生了警惕，连忙丢下柴刀用手护住脸，倏的“啪”，一声脆响，却是另一边脸吃了一拳。
渡崖被击倒在地，那半边脸立即高高肿了起来。
“哈哈，这学费果然没白交，李师父说的没错，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相换，变化莫测。怎么样小神棍？我这几招虎拳滋味如何？”赫安比划着拳头得意笑着。
“还有一天！”渡崖如往常一样蜷缩在地，用双手紧紧抱着头，也没有呼痛却是低低地哼了句听起来毫不相关的话。
“什么还有一天？”三人有些意外渡崖的反应，这和往常不同。
过了一会。
啪啪啪！一直不说话的姜毅忽然鼓起掌来，笑道：“呵呵，我还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我差点忘记了。”
赫安和赵铭巨一听忙问：“哪个？到底是哪个？”
姜毅轻笑道：“你们知道。”
赫安不耐烦道：“我不知道，你快说。”
姜毅笑道：“很简单，因为明天是常青仙门到我们东简县收弟子的日子。”又转向渡崖，冷笑道：“你想成为修仙者，对吧。”
被猜破心思渡崖愣了一下，竟微笑起来，多年来他早已经学会了被打时怎么去保护自己，怎么去喊，做什么样的动作，什么样的表情才会让他们满意，才能让他们不再打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今天，他忽然不想再装了。
他松开了抱着头的手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嘲弄似的冷笑，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眼神在慢慢地宁静继而开始变得锐利，锐利如刀。
那眼神冷冷地扫了三人一眼便闭了起来，只见他张开双手双脚迎着他们，仿佛一位好客的主人在发着热情的邀请，让客人品尝他拿手的菜肴，又仿佛一个囚犯敞开着胸膛在迎接着梦寐之中自由的第一道晨曦。
他表情淡然，面带微笑，道：“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