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抉择 (1)
第一节
早上，一阵嘈杂的声音把我吵醒。du00.com向外面望去，穆斯贝尔大火炉前架起了一座由木头搭建而成的祭坛，一条长长的阶梯直通火炉中间的闸门。
我和迪鲁一起住在杜林老爹家。房子有一边开了个大窟窿，好在另一边的损伤不是太严重，即便房间不能住人，但上面的阁楼还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睡觉的地方。
于是我们用帆布遮挡着破洞，就在那里过夜。即使昨晚下雪气温很低，但好在我们的衣服很保暖，再用上阁楼里的一些杂物来堵住漏风的地方，在这里过夜还是挺舒适的。
迪鲁一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我也知道个大概了，一定是被人叫去帮忙干活吧，他这种性格的人就是容易被人差遣。
昨天一整晚我们都没有说过话，甚至都不愿意看着对方的脸。我们是第一次闹得这么僵——我对他生气，是因为迪鲁老是多管闲事，他对我生气，是因为他觉得我做人太冷漠。
“早啊，罗吉，昨晚睡得好吗？”
“嗯，还好，倒是你们睡在阁楼里习惯吗？”
“还好吧，总比露宿荒野好上百倍。”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罗吉，他的脸上失去稚嫩的表情，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许多——也难怪，在经历了亲人的生离死别，又知道了自己手中握着拯救瓦特海姆的关键，即使不愿意，他也必须用自己小小的肩膀去扛下这些沉重的现实。
“杜林老爹呢，他不在家吗？”
我四处张望都不见老爹的身影。
“爷爷一早就去了工事现场，别看爷爷这个样子，他在大家的心目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突然想起昨晚和老爹的谈话，现在正是打听罗吉对老爹想法的好时机。
“那你觉得老爹他怎么样，他在你心目中又是个怎样的人？”
“哼，那种糟老头，平常不爱说话脾气又怪，动不动就骂我，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好脸色！”
没想到罗吉会这样回答，我真为老爹感到担忧。
“不过！”罗吉的话来了个转折。
“即使是这样，对于俺这个捡回来的孩子，他还这么用心地教导俺，在俺心目中他的身影很高大，是俺一直都想超越的目标！”
听见这番话，不知为何我心里觉得很欣慰，看来老爹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俺还有事要出去一下，你怎么办，要过来帮忙吗？”
“我？我啊，嗯……”
我这种人笨手笨脚的，感觉自己也帮不上忙，要是去了给别人添乱了也不好，还是到城里走走吧。
“不了，我想一个人到街上逛一下，来到这里我都没好好看过城里。”
“都成为废墟还有什么好看！不管你了，只要记得黄昏时候过来祭坛这边就行了。”
罗吉加重了“废墟”二字的语气，拿了一些工具，对我挥挥手就离开了。
天上还在下着小雪，街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衣，要是平常的话我会觉得这银白的世界很美丽，但是一想到这场雪的意义，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救援的工作还在进行中，警卫团的人在各个废墟之间巡视。大大的黑眼圈和疲惫的身躯让人知道他们付出了多少精神和体力，但在眼神当中还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信念，或许他们认为还能在这片废墟中找到生还的人。
一些不愿意留在地下避难所的人，执意要留在自己那成为了碎石堆的家里。他们搭起了简易的帐篷，身上裹着一层被子，点燃了篝火，在雪中瑟瑟地痛哭。
这时，两个小孩子在我视线里出现。
一个小男孩，大概8、9岁左右的样子，瘦削的小手拉着一个比他矮了一个头，大概4、5岁左右的妹妹。妹妹手中还搂着一个已经被烧烂了的人偶，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扔掉，看起来她很喜欢这个人偶。
两兄妹在瓦砾中游荡，不论小男孩在做什么，哪怕一秒钟他都没有松开过拉着妹妹的手。
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小男孩总是低头看着地面。一个不留神，妹妹被绊倒摔在地上，哥哥立刻把她扶起来，摸摸妹妹的头，拍掉她身上的雪。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妹妹只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却没有哭出来，一直紧紧地握着哥哥的手。
看见这对兄妹，我觉得既温馨又令人心痛。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在这场袭击当中都成了受害者。光是看着，就能感受他们失去亲友，失去居所那种伤感和痛苦。
此时此刻，我深深体会到，能够出身在一个和平的世界原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我为自己以前那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态度深感自责，竟然对平淡又幸福的日常生活感到厌倦，我真是罪该万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正好广场那边响起了钟声，人们纷纷向着钟声走去，我也混到人群当中，跟着他们一起走向广场。
一阵食物的香气飘来，原来广场那里正向人们派发午餐。
领饭的队伍很整齐，既没有推挤也没有插队，即使没有人管理，大家都自觉维持着秩序。
每个人都能领取一个面包和一碗肉汤。
我也领到一份午餐，找到一处被一块倒塌的墙身遮挡，没那么多积雪的地方坐下。看了看手中的食物，和前吃过的食物相比，这面包显得有点粗糙，汤里也没有太多的肉，就算是胡萝卜和马铃薯也不见有几块。
“在这种非常时期，能有这些东西吃就算很不错了。”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拿起面包往嘴里塞，虽然外表有点粗糙，但吃起来还是挺好吃，看来面包师傅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认认真真地做每个面包，没有偷工减料。
面包吃得嘴巴有点干，倒了一点肉汤到嘴里，味道有点清淡，大概做肉汤的人未曾掌握好味道，也可能因为配给跟不上，导致这份量有点少。
一片雪花掉落在碗里，眨眼之间就融化在肉汤里，心里又泛起一片涟漪，好像此刻置身在一个奇妙的空间里。时间定格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清净下来，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灯片里的一张照片。
“原本大家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吃着美味可口的午餐，可现在……”
心里萌生出一种强烈的委屈感，视线突然变得模糊，我的眼睛湿润了，眼泪不断往下流，滴落到碗里还没喝完的肉汤里。
吃过午餐，身心都感到很温暖，我双手撑着后倾的身体，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境也渐渐平复下来。
灰白的云朵把自己置身事外，完全不顾虑无家可归的人们的感受，若无其事地把冰冷的白雪抖落在地上。雪花飘落到一篝火处，发出“嗤嗤”的声音，火苗不稳定地跳动，可还是不屈地燃烧着，不曾想过对这场雪低头。
大家都已经吃完了午餐，才有十几个人姗姗来迟，来取那些已经凉透了食物——那些人是刚才看见的，在废墟里不懈地搜索生还者的警卫团成员。
“肚子也填饱了，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
拍拍屁股，准备动身离开，留意到刚坐的地方旁边，有个奇怪的东西突了出来，清掉上面的积雪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从瓦砾里伸出来的手。
“哇啊！手，是人的手！”
看见这只手，我的头皮不禁发麻，用未曾用过的声量喊了出来。不远处正吃着午餐的警卫团成员，听到我的喊声后，立刻放下手中的食物，赶来查看情况。
“快点把工具拿过来，你们去准备担架……”
领队的人了解了状况之后，向其他人发出指示，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周围的东西。他透过夹缝看了一下底下的情形，从他的表情可以知道，情况十分糟糕。
他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发现不想办法移除上面那块倾斜的墙身，就没法清理掉下面的瓦砾，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下面的人没有动静了，他手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等工具拿来了，大家各就各位，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是，队长！”
成员用嘹亮的声音回答，周围的群众也纷纷表示要出一份力。没多久，工具运过来了，人们准备就绪，把工具小心地顶着倾斜的墙身，用绳子绑好墙的顶端，等待发号施令一起用力把它拉开。
“大家准备，一、二，用力！”
我也加入到他们当中，尽管众人出尽全力，由于瓦砾太大太重，我们的努力没有得到回报，哪怕连一点点移动的迹象也没有。
“再来一次，大家准备，一、二，用力！”
队长又一次发号施令，我们再次用尽全力，可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不要放弃，再来一次，准备，一、二！”
他的额上急出了汗水，脸上因使劲而变得通红通红的，即使如此这位队长还是一次又一次从嘴里喊出“加油”“坚持下去”的话。
“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队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努力地思考，尽快找到拯救方案。看着他的样子，一想到埋在下面的人的情况，我也开始着急起来。
“请各位向后退，这里就让我来吧，我有办法移开这块墙壁。”
终于，我还站了出来，向着大家说道。
“别胡闹了小朋友，没看见大家尽了力都移不动这鬼东西吗？你一个人又能干得出什么！”
大家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有些人认为我在趁别人危机的时候出风头，有些人则认为我脑子出毛病了。心里虽然十分难受，但事到如今只能用我的魔法来试试了。
“咆哮吧！肆虐于大地的暴风，破坏者之心！”
不理会别人的眼光，我深呼吸一口气，口中念出咒语，双手染上了一团漆黑。
“喂，你看他的手变黑了，这样子没问题吧？”
人们在议论纷纷，队长则走过来，很认真地对我说。
“这位年轻人，如果你真的能移走这块东西的话，我愿意相信你，但希望你能听从我的指挥。”
我点了头，按照队长的指示，扶着墙身，一点点一点点挪动身体，调整到能使出力量的姿势，没想到这块墙比我想象中还要巨大。
“好！就这样，记住要小心脚下，不能太过用力，不然周围的瓦砾会塌下去。”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战战兢兢地抬起墙身。每一个细节我都必须小心谨慎，哪怕一点点出错，脚下这片瓦砾就会坍塌下去，不仅下面的人会遭殃，就连站在上面的我们也会被卷进去。
我再一次深呼吸，双臂用力，感觉到这大家伙被抬起来了少许——我不敢抬得太高，生怕会对站着的瓦砾造成太大的负担。
“小心，小心，好就这样把它举起来！”
队长的声音很轻，担心声音太大会分散我的注意力。他帮我清理出一条路，指示我想那个方向走去。周围的人也在屏息凝视，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这画面仿佛被人按了停止键，那全神贯注的程度不亚于在操作的我。
“轰！”未等我把瓦砾放下，众人像按下了播放键一样，又开始了活动。人们齐心协力清理掉剩下的瓦砾，把压在底下的人拉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