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 转瞬无情
但是严洛川做梦也不会想到,陈书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改变。Du00.coM如果说刚才她还有对他残余一点旧情,那么现在,她心中的怒火却已经完全把那一份最后的人性焚烧殆尽。
是的,愤怒,对于自己的“无能”的愤怒!
在熬过了那一夜痛苦的“仪式”、经历这些天所见的种种怪力乱神之事、经受了唐友莲对自己的“能力”的训练之后,她自然知道了自己身上的巨大能量。加上窥视席倩部分的部分记忆而对于他们的深一层的了解,在她的估计里,哪怕是唐友莲和席倩联手也不过能勉强胜她一筹,而且随着接下来她自己的有意修炼,她肯定总有一天能靠自己的力量,杀死这些利用她的人,只身远走高飞,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掌控她、轻视她、践踏她!
可是没想到,刚才那个姓韦的女生,居然轻轻松松地,就将她压制住了。
那一瞬,陈书的“梦想”,忽然变得无比渺茫。
可是陈书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回到原来的状态,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无所依持,战战兢兢地回到人间的普通道路上,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到死,都逃不开柴米油盐……
她忽然觉得很疲惫。
这原本是不该也不能对别人说的心里话,但是,她已经沉默了很久很久——自从那一年离开了严洛川,她就再也没有找到另外一个能真正托付自己的心事的人。尽管严洛川的意见时常与她相左,甚至让她伤心,但是,也终究只有他,至少还能听得懂她在讲什么。
“洛川。”她若无其事地开口,语气是轻柔的。
严洛川闻言,彻底放下了心——陈书应该是想通了吧!“恩恩,我听着呢。”
陈书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的。他也能从后视镜上看到她的表情,很平静,很淡然:“你还记得《伤逝》,是么。”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严洛川也不再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而是认真地答道:“我记得,我第一次碰到你的时候,你为你母校的话剧社改编的剧本,你还出演了子君,不过后来因为那个演涓生的学弟临场脱逃,你不得不随便拉了我就上台,我们只有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可是我居然完全地记住了。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多么难记的剧本。”
“是啊。准确地说,那是《伤逝》和《孤独者》的拼凑品。”陈书自嘲地笑笑。
那个故事前面的剧情就是《伤逝》里面的,涓生和子君相爱,两人私奔同▏▏居,但是社会的残酷现实却消磨了他们的理想。浇熄了他们的爱火,为了所谓的“自由”,也为了自己意想中的“新的道路”,涓生抛弃了子君,子君只能回到早已断绝关系的家人那里讨生活,“在威严和冷眼下度过自己的余生”。
下半段剧情则是借用了《孤独者》魏连殳的故事,涓生在离开了子君之后。也并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出路,终于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堕落成了一个反▕动军阀的幕僚,后来因为亲戚的“好心说亲”,便想把子君接回自己的身边,却得知子君在回家之后没到一年。就已经去世了。于是,涓生不久也郁郁而终。
这个故事……真的是带有奇怪的预言感啊。
陈书不得不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抛弃了子君的涓生,为了生活堕落的涓生,出卖灵魂的涓生。
只是——严洛川并不是那个无助的子君啊。如果他是“子君”。那“子君”就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进步青年”,真正能完全独立而且坚强的“新青年”了。
并且,“子君”还要代表“先进的、赤诚的青年们”,站到她这个“堕落的涓生”的对立面吧。
“你看,洛川,我觉得,我真的,就像那一个涓生,像魏连殳。只是不知道,出卖了灵魂之后,我是不是能这样干脆利落地死去,就像解脱一样。”
严洛川的脸色瞬间苍白,但是他还是得强作镇定,道:“你不要多想,什么这样那样的,你根本就是被那些家伙挟持的,我知道。只要你跟我回去,你就什么也不用怕了。等事情一过,我就带你回湘西去,我们结婚吧。”
“挟持……结婚……”
古怪而凄厉的笑容在陈书脸上浮起,悲喜仿佛被狂风吹过的云,变幻在她的面容上。
挟持么?唐友莲真的是“挟持”么?呵呵,才不是呢,他可是她家的“大恩人”,也是她的“伯乐”啊。如果没有他,她现在又能是什么处境?
真的啊,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果贼给了你活下去的能力,你就得认贼作父,要么,就死,以死来证明,你为了所谓的“大义”,可以无视一切包括生命。或许陈书的处境还没那么糟糕,但是在经历了那种种的事情,看见了这世界的许多苦楚之后,陈书忽然觉得,“一无所有”和“无能为力”是一个多么让人恐惧的状态。
就像当初的严洛川,正是因为他的“一无所有”,和“无能为力”的逃避,让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至少,如果没有他的推动,她的处境会更好一点的。
而这一切,光“结婚”,远远无法弥补她的创伤,更无法给她丝毫的安全感。
走到这里,陈书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在黑暗的路上一路前进。
“结婚么,你怎么不早点想到呢。”陈书的笑,有些扭曲,“对了,刚才那个女孩子姓韦,她叫什么名字?”
“韦香途,芳香的想,路途的途。”
“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被挟持了。”
“陈书,别闹了。”严洛川心里一沉,“你想做什么?”
“严洛川。”陈书的语调终于冷了下来。她低下了头,刘海遮着眼睛,说出冰冷语句的唇却带着奇异的笑,“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眼前的场景蓦然扭曲,严洛川不由得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