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请活鬼（一）
余石匠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又活动活动了胳膊，才慢慢的说：“活鬼。”“活鬼？啥子活鬼？”我不由得提高了声调问。
“等会吃了饭，我慢慢给你说。”余石匠边说边往灶屋里走，“我去看下他们有啥子吃的弄好了……”我不好这么随便的跟进去，还是规规矩矩的呆在堂屋里。余石匠脸色还是很差，只怕他这次回去要在铺里躺好几天。也不晓得师傅喊我来找他究竟打的啥子主意。学本事吗？是学了点点，不过这又不是正式学艺的样子；帮到余石匠做事吗？也不象……这个余石匠的本事真是希奇古怪得很，定风诀和撒草诀就不说了，那么伤身的法术，他也会而且随便就敢用；再说活鬼，这玩意我还真没听过。只晓得有活人扮鬼吓人，他不会还真的用活人假装鬼——然后去骗钱吧。
我百无聊赖的胡思乱想，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想拉到余石匠问个明白，又觉得脸皮薄。正在这时，灶屋里传出一阵阵煮腊肉的醇香扑鼻而来，我使劲的闻了闻，忍不住要流口水了。“丁二哥……你的腊肉哪门这么香……”我高声说到，“好香……”“何老弟，香你就多吃点，你先稍微等下，我马上端出来……”二顶头在灶屋里同样大声的回答我。
一会时间，二钉头端着一大碗腊瘦肉出来，余石匠手里拿着筷子也跟了出来，“何老弟，赶快来吃……不然冷了。”二钉头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就过来把我往桌子上拉，“何老弟，你莫这么客气，跟我客气啥子嘛，赶快来坐到吃，我给你们倒酒。”
……这一顿饭吃得扎实，你敬酒我让菜的，一直吃到了天黑。不得不说的是，余石匠的酒量那个好，喝了大概一斤白酒，脸不红心不跳，说话稳稳当当，比我强多了，我爱喝酒，但顶多半斤的酒量，一过半斤，走路就要打趔趄。而且和不熟的人，我一向都不会喝太多的，所以这时候余石匠正在抱怨我喝太少了：“老大，你好歹是王清河的徒弟，哪门喝这么点酒，一点都不象你师傅！你看我……喝那么多，一点事都没得……”我赔笑道：“师叔，我酒量小，你见谅嘛。”二钉头也给我帮腔：“余师傅，喝好喝高兴就好。不在多少……”
“哎……看样子你们还以为我醉了……”余石匠说，“好了，不扯酒经。你和大钉头两个人分下工，一个人收拾碗筷，还要拿个人去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余石匠一本正经的吩咐道。
“余师傅，才吃了饭，要不要歇下。你们今天也累了……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得很。”大钉头说。
“你莫管这些，我喊你做啥子，你就照做就好了。你们晓得我的脾气，我不喜欢多说哈。”余石匠有些不高兴的说。“要得，要得，那我哥哥我收拾碗筷，我去收拾屋子……”二钉头挠了挠脑壳，“要收拾成哪个样子？”“屋里闲杂东西都不要，只留个桌子就得行了。”余石匠一字一顿的说，这会又恢复了他谨慎的本性，大约是酒劲过了。
二钉头两兄弟自去忙他们的不说，这里余石匠又来支使我：“老大，你……来帮我做点小玩意儿……”他边说边走到用来装破烂的萝篼里去翻来翻去的找东西。“师叔，你找啥子，要不要我来？”我怕他酒还没怎么醒。“不用……你放心，我这种人是喝不醉的……我要找点金箔纸。”居然余石匠还真的从箩篼里翻出来一叠金箔纸，他一天随身带的宝贝还多得很！要晓得我们这里用得着这种金箔纸的时候并不多，一般人给先人烧纸直接就用火纸，不象其他地方那么讲究，还要作成金元宝这些什么的烧。这个余石匠还真不是一般的怪。
“老大，你过来，跟到我学……”这时候二钉头他们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了，余石匠拿着金箔纸往桌子上一放，“折一副碗筷加个酒杯。”余石匠的举动让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折这个做啥子？一副碗筷？要八个？”我问道。
“不是……各要一个就够了。”金箔纸折射的灯光在余石匠脸上一晃一晃的，他脸色仍然苍白。“哦。”我笨拙的拿起一张，跟到余石匠的样子，先把纸铺平展，接着再对折……
看不出来余石匠手还巧得很，没要好长时间，他就叠好了。看着我还在笨手笨脚的折不成个样子，他叹了口气，想说啥子，又忍住了。从我手里接过金箔纸，默默的叠着。
“余师傅……”二钉头快步走过来说，“余师傅，屋收拾干净了，就是有点小，不是大屋。”“晓得了。”余石匠专心的叠碗筷，头也没抬，“嗯……”他想了想，又说：“老大，你跟到二钉头去弄点细（柴）火灰，要大半箩篼，拿去放到屋里。”“要得。”我巴不得不折那个什么碗筷，那简直是折磨我，因此赶紧爽快的答应。
所谓的细（柴）火灰，就是烧透了，没夹杂没烧过的柴草的火灰。冬天一般都烧的好木头柴火，所以很快我们就装了大半箩篼。“何老弟，我一下子就拎过去了，你去把手洗了休息下。”二钉头说完，又喊大钉头，“哥哥，你打点热水给何老弟洗手。”
我洗完手，到堂屋里一看，余石匠已经把碗筷酒杯折得规规矩矩的了。恍眼一看，还象真的金碗金筷子金酒杯一样。“师叔，你凶（厉害），这个就象真的一样。”我笑着说。
“就是要象真的才好。”余石匠淡淡的说，“你们那里收拾好了没有？”“好了。”我回答。“那好，你过来帮我拿两个……拿到空屋里去。”余石匠边说边递给我一金箔纸碗筷。我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生怕一不小心捏扁了它们。
二钉头收拾出来的这间屋子确实还算宽敞，里面摆着个干干净净的小桌子，另外还有条宽板凳放在桌子边。我和余石匠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二钉头和大钉头过来问有没得啥子要帮忙的。余石匠挥了挥手，说：“没得，有何老大就够了……等下你们该做啥子就做，不管听到这边有啥子动静，都不准过来，也不准乱说话。听到没得？”二钉头两兄弟好象有点尴尬，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二钉头低头想了下，才说：“余师傅，今晚上……这是做的啥子法术？你还没给我们说……”
“发财的法术……”余石匠边说边过去把门一关，砰的一声，直接把他们两兄弟关在了门外。他回过头来对我说：“老大，把这个细火灰帮我撒到地上，撒薄点，铺匀净，全屋都要撒，撒好了，就坐到板凳上去，莫下地，莫在地上留脚印子。”
“师叔，这就是要请你刚才说的那个活鬼？”我一边撒火灰一边问他。“恩……”余石匠点点头，“你先撒火灰，我慢慢给你说。”
老规矩，余石匠想了半天，打好草稿才说：“这个活鬼，其实木经书上把它喊山魈。它不象真正的鬼那么具有报复心，所以请他们运财，要保险得多……怎么说呢，我其实算是骗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