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难

高慧低头思索一番，问道：“如你所言，这剑便是我的了么？”

男子点头道：“若你能温养此剑，待它灵气恢复，人剑合一，自然就是你的。读零零小说不过你要入我门中，方能继续修炼。”

见过男子神通手段，高慧早就暗暗心折，她心道自己本来就想拜入此人门中，如今竟还能平白得了一把神剑！如此好事，谁个不愿？只觉得机缘难得，就如那些传奇志怪里主角们总有各种奇遇一般，心中一动。

少女想起说书人所说的拜师之礼，整了整衣衫，肃穆下拜，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正待开口拜师，男子微一抬手，她张口结舌，竟发不出声音了。

男子淡淡说道：“此剑一日不复旧观，你便一日不能入我门下，拜师之事，日后再说。”

高慧只得起身，方能开口道：“是，我愿温养神剑，为它宿主，只是如何温养呢？要时时携带身边么？”

男子手掌一推，短剑平平向高慧飞去，她忙恭敬接住，只觉入手一沉，这剑竟很是沉重。

男子缓缓说道：“你先刺破手掌，将血涂遍剑身。”

高慧一向怕疼，闻言皱了皱眉，却毫不犹豫的执剑刺向手掌，那剑极为锋锐，入肉见血后，鲜血竟从剑尖顺着剑身血槽一路蜿蜒而上，在剑身上形成如云卷舒一般的花纹。

男子眼神一闪，笑道：“滴血现云篆，看来此剑与你有缘。现在闭目凝神，平心静气，心中不要生出抵抗之意，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高慧依言而行，正奇怪什么叫“忍一忍”，便听见男子以奇怪的音调念出几句完全不懂的话。她猛然觉得身体一热，血液如沸腾一般，如处火海，似乎全身的骨骼，经脉，血液，内脏都在燃烧，她只觉难以忍受，恨不得死了才好。

下一刻高慧突然觉得炎热退去，一股刺骨的冰寒在体内游走，将她从内而外冻成一个冰人。她双目紧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只想就此昏厥过去，可偏偏神智清明，身上每一分每一寸的痛苦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寒热交加，无始无终，这样的痛苦之下，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个瞬间。少女从未承受过这样痛楚，她却记着男子的话，咬牙忍了下来，就在她觉得这样的痛苦不会结束时，全身突然一阵清凉，所有的寒热疼痛都消失了。

高慧迷茫的睁开眼睛，她托在手中的短剑不见踪影，面前的男子也不知所踪。

这时远远传来一个声音。

“我受你三个响头，还你三道剑气，危难之时可用以克敌，这便两清了。待此剑复灵之日，便是相见之期。”

高慧张口想叫住他，却发现不知道那男子姓名，她心中思绪万千，有无数问题想问，却一时无法出声，若非皮肤上的伤痕，和褴褛的衣衫，此前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如梦境一般。

暮色降临，屋内光线十分暗淡，高微怔怔起身，摸出火石火镰，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他坐回姑姑身边，凝视那与自己十分相似的面孔，像是第一次看到面前这人一样。

“姑姑，那把剑，真的在你身体里么？”高微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高慧的全身，想从这个苗条纤弱的身子里找出一把藏着的剑来。

姑姑拍了拍孩子的头，苦笑一声道：“你这样是看不出的，那剑已融入我身体，深植于血脉之中，就是将我身体切开，也找不到。”

说到这里，高慧眉头紧蹙，低低叹了口气，她正色对高微说道：“你要记住，如果一件事美好得不像是真的，那么它必定不会是真的。”

孩子面容懵懂，他心智尚未成熟，自然不会懂得姑姑为何要这样说。这个故事无疑有一个华丽的开场，更是寄托了少女的希望和梦想，却不知其后会是那样的结局。

高慧知道那个结局，她手指无意识的收紧，指甲抠入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述道：“那时我犹如在梦中一样，也不知道怎样出了那片山谷。我虽衣衫破烂，所幸身边银钱还在，于是先寻了一处客栈住下，大睡了一日一夜。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又脏又饿，便好好洗濯一番，又买了衣物换上，叫了一桌丰盛的菜色吃个精光。这才回过神了，开始梳理那个晚上我所遇到的事情。

我一直在回想我所经历的一天，与那男子的对话在心中回忆了无数遍，印象太过深刻，至死也不会忘记。只是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按理说那柄剑已宿于我体内，我却毫无感觉，便又寻了医馆，让大夫为我诊脉，几度诊断，只说我脉象沉稳，身体康健，毫无异常之处。

我在离那山谷不远的小镇上住下，每过几日便去山谷看看，想也许有一天能再遇到那男子。但每次去都只见到群山环绕的一片沙地，提醒我那天发生的事情并非我凭空想象。至于神剑何在，仙家手段，非凡人所能妄自揣度。

有一日，我突然想起他说的一句话，说此剑要以处子元阴之身来温养，而我已定亲，不日便要过门，那时便难保处子之身。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震，坐立难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从此我浪迹天涯，不再回家，那么这婚约自然就此作废。但我家中亲人一定日夜悬心，我母亲会日日哭泣不休，父亲和兄长定然四处寻找我，祖父母年事已高，若有个万一，我万死莫赎。

而表哥，和我舅舅一家，何其无辜，人言可畏，若亲事因此作罢，两家名声都会受损。

我当时留书出走，不过一时意气，在外时间虽短，历练却深，也明白了不少人情世故，知道一走了之固然轻松容易，但我留下一堆烂摊子，会是我亲人替我收拾善后。这段时间因我出走，家中肯定已闹翻天了，为我名声计，家人定然百般掩饰，生恐坏了我闺誉。

这样一想，我非得回去不可。

离家越近，我心中越是沉重。我明明已作出选择，却难以开口向父母说明原因，毕竟这等事情若非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任是说给谁听，都会被笑做怪力乱神。就算我将一切全盘托出，家人也会认为我要么是失心疯了，要么在外与人有了私情，绝不会应我所请与表哥退亲。

我只觉得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我一路拖延，约莫用了一个多月才回到家乡，那日走到家门口，见大门紧闭，心中一个哆嗦，却又不敢叩门，我出走之事应当未传开，最好不要这样大喇喇的回去。

等到夜深人静，我翻墙进去，见家中灯火暗淡，巡夜的下人也比以前少了很多，我不敢露出行迹，趁夜摸到父母正院。见到父母之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母亲本来保养得宜，颇有风韵，如今竟老了十年一般，憔悴不堪，而向来仪容修整的父亲竟然有了白发！我心中痛悔莫名，跪倒在他们面前请罪。

父母一见到我，均是欢喜万分，丝毫不问我为何离家出走，却反过来安慰于我。原来我离家几月，家中便借口我染了风寒，****病榻，以免外人知道。遮遮掩掩，各种繁难，这几个月也不知费了多少心神。

我心中愧疚，越发难以开口提退亲之事，在家中几日，母亲欢欢喜喜把她备下嫁妆清点给我看，身怀六甲的嫂子在养胎之际，也为我出阁操劳细务。我只觉得若提出退亲，就是不孝不义，厚颜无耻。

但是我已身为神剑宿主，假以时日，神剑灵气恢复，我便有机会修仙，如此机缘，我怎能放弃？

眼看婚期将近，还有不到一月我便要出阁。我实在想不出法子，只得偷偷进到父亲书房，模仿他笔迹写了一封退亲信，又将庚帖偷出，买通下人让他送信到舅舅家。

我知道这样行事十分不妥，却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只希望舅舅看信之后，能如我所愿退亲了事，亦不多做追究。

现在想来，我那时太过幼稚。

舅舅家离我家约有三日路程，信送出第七日的深夜，门上喧哗，说是我舅舅带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