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扶掖同窗

1926年10月初的一个傍晚，陈淮清独自一个人在小路上徘徊踱步，情不自禁地长叹了一声，不料被刘瀚听到了。当时陈淮清并没有发现刘瀚，刘瀚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和陈淮清聊天。刘瀚琢磨起这一声叹息来了。刘瀚想，平时没有见过陈淮清这样长吁短叹的，近日也没听说陈淮清发生了什么闹心的难事，那么叹息什么呢?这背后无人的时候叹息，倒真的表明，他内心深处隐藏着不肯轻易向外表露的事儿。按说陈淮清没有什么不可以跟刘瀚讲的，然而这次叹息说明他的心事或许和刘瀚本身有关。刘瀚反思自己，有什么地方没照顾到，还是有什么话语不合适了，想来想去都没有。当刘瀚想到广播电台事务所成立，自己兼管广播事务所时，刘瀚意识到症节或许就在这里。站在刘瀚的立场上看，出于维护主权的需要，成立广播电台事务所，把长期没有管理的社会收听广播的问题管理起来是应该的。管理的法规条例和成立事务所都在特区长官公署备案，于是多年来没有什么权力的广播电台，忽然有了管理权。虽然广播电台是刘瀚创办，他“兼管哈尔滨广播无线电台事宜”一职也顺理成章，但是如果站在陈淮清的立场上想一想，他对此产生感触就是可以理解的了。陈淮清倒不是忌妒刘瀚有了“兼管”的权力，更不是认为刘瀚不称职，而是觉得同学之间，自己的“点儿”背，总也赶不上自我发展的机遇。当然这也不是刘瀚给他造成的，只是自己时运不济，所以这感叹是自己感叹自己。陈淮清又怎能把这话讲给别人听呢?若讲出来岂不等于凯觎刘瀚的位置?而这又不是陈淮清自己的本意。后来，刘瀚也曾注意观察陈淮清有什么异常或侧面了解他有什么想法，却发现陈淮清一如既往。刘瀚感到，陈淮清越是不说，越觉得自己应为老同学的发展创造条件。刘瀚采取你不说我也不宣扬的办法，心想：等条件具足了，也就水到渠成了。

刘瀚和陈淮清是前后期的同学，刘瀚1914年在交通传习所毕业，陈淮清1915年在交通传习所毕业。陈淮清的学习欲望很强，他和同班同学叶绍藩、高树屏三个人，1917年重又考人交通传习所无线电工程海军班学习一年，1918年毕业。叶绍藩在交通部电政司工作，陈淮清辗转来到哈尔滨，后来在东三省无线电台(总台)任报务主任。刘瀚少年时期家住河北保定，陈淮清少年时期家住河北曲周，保定和曲周相距不远，两人在遥远的东北相遇，自然互相看作是老乡了。他们俩工作在一起，又是同乡、同学，于是两家自然感情亲密，走动频繁。

特别是两个人业余爱好相同，都喜欢京剧。常常聚到刘家或聚到陈家，小酌之余，刘拉胡琴陈唱一段，或者陈拉胡琴刘唱一段，那情趣、气氛自然无比惬意。一次，刘瀚了解到陈淮清曲周老家发生变故，一时经济上出现困难，刘瀚拿出200元钱资助陈淮清。陈淮清确实需要，却感到同仁之间，这种大额的资助过高，也碍于情面，不肯收。刘瀚让他先拿着，陈淮清一再推辞。后来，刘瀚说这钱算借给你的，总可以吧。陈淮清为刘瀚的真情所感动，收了这笔钱，解了老家的燃眉之急。后来，刘瀚不再提此事，陈淮清几次归还，刘瀚也没有收。

刘瀚扶掖同窗，经常关心老同学陈淮清的成长，给他创造见世面、开眼界的机会，让他在东三省电信圈内抛头露面。1926年9月，东北无线电长途电话监督处在奉天召开“奉省中日通信会议”，这是一个涉外会议，又是一个通信专业会议。中方出席会议的人员有监督处监督张宣、东北无线电总台台长耿景和，此二人为中方总代表；另有列席人员总台副科长黄君可、技师王能杰以及哈尔滨无线电台的技师陈淮清。日方出席会议的人员有总代表关东厅递信局局长樱井学，列席人员奉天邮便局局长野原正雄、递信局电务系长马渊一俊、递信局电话主任八岛盛敏以及奉天电话局课长藏居满五人。会议在奉天雅马特饭店举行，会议的议题是以奉天为中心的长距离电话联络问题和哈尔滨与大连之间中方实施无线电管理的问题。陈淮清、王能杰虽然不是总代表，但在坚持中国根据本国的《电信条例》实施无线电信管理、不准日本商业通信社利用长途电话经营电信收发报业务方面的立场非常鲜明，必须取缔日本方面的侵权行为。由于镇威上将军公署已有令取缔日本人侵害我电政主权，同时中方有理有据，日方无空子可钻，因而没有公开持有异议。中国在无线电方面的利权，这次得到了保护，绕过了日本控制的南满铁路沿线的有线电报。陈淮清目击了耿景和这位校友与日本人斗争的过程，也感到了一种快慰，并学到了外事斗争的经验。

刘瀚让陈淮清和赵纪春筹建哈尔滨广播无线电台新厅以及购买新机器设备，在这个过程中，陈淮清做得特别谨慎。他嘱咐赵纪春，账目上要“清”、“全”、“报”，就是款项进出清楚，总账清楚，细账清楚；账目的手续齐全，单据齐全，目录齐全；定期制订表格，定期上报，可供随时检查，可供上司参考。陈淮清自己决不直接接触钱款，所以刘瀚对陈淮清十分信任。

1927年秋，刘瀚带领陈淮清考察开洛公司出品的广播发射机时，陈淮清很注意上海几家美商及美商代理之间为了商业利益透露的一些底细，比如1千瓦的振荡器用的真空管的价格，1千瓦的调幅器用的真空管的价格，它们在总机中所占的价格比例，与单独以元器件方式购买的差价，以及这种电子管的型号、备份数量的关系等等。再加上刘瀚巧妙地利用德商、美商间的竞争关系，纵横捭阖，精细谈判，并且在到货验收、装机服务、售后责任等方面，都争得了许多实惠，少花钱多办了许多事情。刘瀚觉得陈淮清与自己配合得很顺手，陈淮清对刘瀚与商家周旋的从容多变以及策略灵活也深深敬佩。

哈尔滨广播无线电台在长官公署街的新楼建成之前，订购的1千瓦广播发射机也运到了，刘瀚让陈淮清和自己一起同厂商派来的人员共同安装调试。陈淮清几乎手不离图纸，细细地察看线路的每一部分，各个电子管插座所焊接的连线，他都要检查。其实由于陈淮清两三年来一直任报务主任，对电报方面的机务已经很熟悉。这次刘瀚让他配合厂商人员安装大功率的广播发射机，他感到老同学对自己十分信任，同时更感到自己在广播机务技术方面同刘瀚存在差距，他没有刘瀚对广播发射机那么熟悉，所以陈淮清这样细致，也完全是为了学习和掌握这部新机器。这一切，刘瀚早就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暗暗地欣喜。特别是在新机器行将装完的时候，37公尺高的发射机天线还没架起来，指挥安装天线的人病倒，刘瀚为此着急，陈淮清也跟着着急。他在看望天线技师病情的时候向天线技师请教，按图纸开始了发射天线的地网工程，挖好地槽，做好竖立天线的准备。天线竖好以后，刘瀚、陈淮清和技术人员一同调试，陈淮清向奉天东北无线电长途电话监督处拍去了请他们帮助收测的电报。1927年哈尔滨广播电台新机新楼启用前，连续测试五天，从12月27日至31日，各项指标稳定，达到验收要求，1928年1月1日正式启用。报纸报道《放送局元旦开幕》，“本埠秦家岗新修之广播无线电放送局前已落成，……放送成绩极为良好……最新式机器其电力为一基罗瓦特，效力与东京、大阪放送局相同”。◎哈尔滨广播无线电台(1928年)

在新机新楼启用典礼上，监督处的耿景和、黄君可、谢德周等前来祝贺。刘瀚正式宣布陈淮清为哈尔滨广播无线电台主任，自己不再担任“兼管事宜”。刘瀚把自己的老同学扶掖到独当一面的岗位上，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此后，陈淮清虽然还在哈尔滨无线电台领导之下，但其自主程度与当报务主任大不相同，他有了区别于以往的活动空间和发展余地，随之而来的是薪水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住房也进行了调换，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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