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追寻希望
1932年4月,刘瀚、刘准在天津电报局工作,下班以后,和当时的许多人一样都在关心时局。国难当头,“九一八”事变后,辽宁、吉林被日本鬼子侵占。江桥抗战失败了,马占山辜负了全国人民的希望,出卖了抗日军民和英雄的鲜血,投靠了日本鬼子。哈尔滨保卫战失败了,日本人占领了哈尔滨,汉奸张景惠得了逞。当初,“一·二八”松沪抗战暴发,十九路军蒋光鼐、蔡廷锴得到全国人民热情支持,引起了刘瀚兄弟的极大关注。那些日子,日本侵略军发动闸北巷战时,日军司令官盐泽幸一扬言“4小时即可了事”,打到2月5日,蒋光鼐、蔡廷锴、戴戟的十九路军毙伤数百鬼子兵,击落日机10架,击伤2架,摧毁铁甲车3辆,进攻毫无进展,盐泽幸一司令官自己也被撤换。2月6日开始了吴淞、蕴藻浜之战,日军司令官换上了野村吉三郎,兵力超过6000人,到2月13日被蒋光鼐、蔡廷锴的十九路军屡屡挫败,一次夜袭造成日军2000人伤亡,野村吉三郎司令官又被撤换。接着日军换上了新斗时,7000多人只剩下1500多人。打响中国军队抗日第一枪的嫩江桥之战,苑崇谷的兴安屯垦军和黑龙江军打死打伤日本侵略军近1200人、伪军700多人。这场硬仗是日寇入侵东北以来受到的第一次真正的抵抗,以致日本人怀疑其中有苏联军队的介入,这与坚决抗战的苑崇谷旅的英勇作战有很大的关系,他们功虽未竟,但狠狠地煞了日寇的嚣张的气焰。秦素告诉刘瀚和刘准,苑崇谷的部队退到海伦、拜泉一带,曾招募抗日青年学生参加队伍,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学生也有去参加的,部队恢复到两千多人。今年2月,哈尔滨保卫战行将开始时,吉林自卫军请马占山前来支援,马占山又一次表示支援,而实际上没有出一兵一卒,还是苑旅长率部前来,驰援哈尔滨保卫战。秦素得知苑崇谷来哈尔滨参战的消息,也赶到何家沟前线苑旅的指挥部。不幸的是,苑崇谷的部队司令官植田谦吉中将,日军以3万人、7门野炮、10艘军舰、60架飞机进攻庙行、江湾,从19日打到25日,蒋光鼐、蔡廷锴在张治中的第五军的支援下,仍在坚守阵地。其间蒋光鼐、蔡廷锴等发表了令人心血沸腾永志不忘的告国民政府和全国民众书,表示“军人报国,粉身碎骨,乃份内事。大战开始之日,即本军受命之时,倘一卒一弹犹存,则暴日决不得逞。唯愿全国上下,人人怀必死之志,引偷生苟免为无上耻辱,团结一致,前赴后继”。这些掷地有声的话曾让刘瀚激动不已,久久不能平静。2月29日,日寇连攻10余次,均被我军击退。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我军3月1日进行浏河之战后,退到第二道防线。由于蒋介石不调援兵,而日军已增至6万人,3月3日在葛隆镇击退前来追击的日军后,我军退往第三道防线,淞沪抗战结束。尽管我军损失惨重,而日军也伤亡3184人。那时刘瀚觉得发生在自己南方故乡的抗战,射出的每颗子弹均得其所,由于没有伪军参加,打死的是100%高含量的鬼子兵。十九路军代表中国人民不屈服的本色,蒋光鼐、蔡廷锴等人奋起抗日,预示着不抵抗则永无出路。可是,中国政府竟与日寇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十九路军被调往福建。刘瀚他们同一般人一样,也听不到十九路军的消息了。
不过,像中国抗战第一人苑崇谷这样的英雄,蒋光鼐、蔡廷锴、戴戟、张治中等这样的抗日将领,出现在刘瀚的南北两故乡,也确实让刘瀚、刘准认识到,中国抗日还是有希望的。当时刘瀚觉得人就应该追寻希望,奔向希望,为实现希望而努力。他认为人生实现价值,和把他放在什么位置相关。就像同样一粒沙子,落到脚上,人则毫无感觉,这粒沙子若落到谁的眼皮里,人就会受不了。同样是拍发电报,拍一封平安电报,就很寻常,而拍发重大军情电报,则可以关系战争胜负,乃至民族命运。在现实中,刘瀚他们在天津做一般报务工作,虽然是在为社会民众服务,但在个人来说,为了生计、为了养家糊口的成分占着很大比重,有些人生价值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如果与生计兼顾,能投身到挽救国家危亡的抗日事业中去,尽一份国人的责任,那岂不更好!刘瀚和弟弟刘准商量,注意各种情况,看看可不可以找到关系和门路,为抗击日寇做点什么事情。
1932年下半年,东北各地的抗日武装,虽然有进攻哈尔滨、齐齐哈尔、吉林市、锦州等举动,有的还短期收复通辽、宁安、泰安镇等地,但到年底,一些抗日武装不得不退到苏联。1933年2月下旬至4月中旬,所谓“满洲国”的伪军和日寇进犯我长城沿线,进逼我张家口,发生了“长城之战”。商震、王以哲、赵登禹、冯占海部都曾与日伪军发生激烈战斗。自从亲日的何应钦代替张学良以后,日伪对华北的进逼日甚一日,华北也开始向候补殖民地发展。1933年6月,冯玉祥、方振武、吉鸿昌指挥的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高举抗日大旗,得到全国各地通电支持,同盟军直指日伪军,大举进攻,到7月12日,就收复了康保、宝昌、沽源、多伦四地。这时,刘瀚心活了,他想抗日的新希望出现了,就从各方了解情况,寻找关系,探索门径。终于听说这支民众抗日同盟军是5月26日成立的。之前,吉鸿昌从国外归来时,在上海与东北抗日后援会会长朱庆澜商定抗战;4月,冯玉祥派高新亚去北平,说明同盟军抗日士气旺盛,唯经费欠缺,请求朱庆澜给以支援,朱庆澜马上派杨慕时给冯玉祥的同盟军送去了十万大洋,还有李宗仁、白崇禧汇去了十万小洋;大大鼓舞了同盟军抗击日寇英勇杀敌的斗志,收复了许多失地。这个情况让刘瀚、刘准欢呼雀跃,老上级朱庆澜支援的抗日队伍一定会有接纳他参加抗日的希望。长时间没有哼唱京剧的刘瀚,又偶有哼唱了。8月初,正在积极准备的刘瀚忽然听说同盟军在国民党勾结日寇和伪军的三面夹击中,退往张北。冯玉祥本着“对外不对内”的宗旨退出,方振武、吉鸿昌不久失败了。刘瀚的这一希望不可避免地成了泡影。
为此刘瀚好生抑郁,闷闷不乐。1933年入冬以来,刘瀚觉得天气比哪年都冷。12月初,刘瀚听到了“福建事变”的消息。被蒋介石调往福建的十九路军在11月由蒋光鼐、蔡廷锴联合国民党的李济深等人组成了“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公开反对蒋介石专门打内战不抗日的政策。对坚决抗日的蒋光鼐、蔡廷锴无比崇敬的刘瀚冲动了。他想参加抗日的希望又出现了,不能再耽搁了。刘瀚同弟弟刘准商量,要去福建参加救亡。刘准很赞同哥哥的想法,但是认为你这样仓促决定,是不是得与父母、嫂嫂商量商量。刘瀚也认为弟弟说得有道理,他找了一个机会返回北平,同家人沟通。家人听了刘瀚的想法,觉得可行。特别是夫人冯慕勤认为国难当头,丈夫的选择非常可贵。虽然会带来亲人的远离和生活上的困难,但她还是尊重丈夫的决定。刘瀚返回天津,把得到家人支持的情况告诉刘准,刘准也很高兴。受刘瀚的委托,刘准通过银行职员朱琴轩弄来了一封介绍信,刘准把刘瀚送到天津港的码头,刘瀚登上了开往福州的海轮。刘瀚怀着满腔的希望奔向福州,他迎着海风,在渤海、黄海、东海的汹涌波涛中前行。事实上,海风和波涛并没有告知刘瀚,那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正经历着比海上遇到的风浪强烈十倍的狂风巨浪,蒋介石正调集三路大军向福建扑来,不但陆、海空军一齐出动,而且勾结日本侵略军一起围攻,同时施以收买,拉拢、瓦解各种手段,以图一举消灭这个反蒋抗日的异己。而这个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先天不足,既未与红军联系,准备不足,贸然成立,人谋不臧,天与不取,自陷孤立;政府成立以后,并不作为,起事的目的仅有少数将领知道,没有统一的思想,形不成力量;政府要员过于低估蒋介石进攻的能力,以为受红军的钳制不会打来,等敌人真的打来了,在战略上内部分歧,部署失当;对于坐探、特务毫无警惕,以致这个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仅仅存在了60天,就默然消失。刘瀚到达福州已是1934年1月22日,风风火火奔到所钟情的希望面前,希望却无情地破灭了。刘瀚怅然若失,心绪难平,咽下了眼泪,无功而返。
刘瀚回到天津,险些病倒,多得弟弟刘准照应,才又勉强支撑当前的工作,但是很长时间情绪低落,抑郁少语。他从原先哈尔滨的邻居来信中得知,哈尔滨沦陷以后不多日子,几个日本鬼子和汉奸曾到哈尔滨无线电台家属宿舍院内追捕刘瀚,询问邻居哪儿是刘台长家,邻居说已经搬走一年多了,他们不信,到底入室进行了搜查,见真的无人才离去。对此刘瀚万分感慨,两年的时间,自己的事业中辍,生活坎坷,而国家又遭侵略,民族蒙难,希望破灭,这些不幸把刘瀚推进了无限的愁苦之中。
1934年10月,刘准担心刘瀚愁闷出病来,有时他们哥俩去饭店要几个菜对饮几盅,无意中刘准听到两位客人谈到从天津别墅吉军长家来,谈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准判断吉鸿昌的家在天津,而那天津别墅,就在天津英租界,他猜测说不定吉鸿昌也许在天津。刘准通过天津电话局的朋友,挂上关系。一次,朋友带刘瀚去一座饭店,在一个房间见到了吉鸿昌。刘瀚讲了自己曾是朱庆澜将军的无线电咨议,曾任东三省无线电台副台长,有过战地通信服务的经历,现在天津电报局工作。吉将军抗战如果用得着,自己可以随往。吉鸿昌知道刘瀚与自己尊敬的朱庆澜的关系,对于他愿意参加抗战自然表示欢迎。吉鸿昌让刘瀚暂且等待通知。11月中旬,交通部西调一批电信人员,刘瀚被调往张家口电报局,刘准被调往绥远(今内蒙古伊克昭盟)的东胜交通部无线电台任主任。刘瀚惦记着吉鸿昌的话,抱着莫大的希望,等待他的通知,讵料等待来的是吉鸿昌遇刺、受伤、被捕,刘瀚感到非常意外,随即听说吉鸿昌在北京遇害,刘瀚极度悲愤,希望再一次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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