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满腔爱恨流水殇
秋夜国难得的国泰民安,六皇子在边境的战争也取得胜利,所以皇上命二皇子操办的中秋宴,却是国宴。
不消片刻,朝臣和后宫妃嫔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慕容瑾环顾四周,却发现骤然间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容,从苏见玥之死开始,到贤妃被迫出宫,这宫里死了多少人,又走了多少人,悲欢离合,大起大落,谁也琢磨不透。
原本一起进宫的六个秀女,到如今也只剩下了三个,她有幸活到现在,却不知是上天庇佑,还是她自己的机缘。
随着张泰在水榭亭外的一声唱和,朝臣和妃嫔都知道是皇上来了,起身行礼,恭敬有加,生怕出一丝错处,因为大家都知道,从泰兴三十年到泰兴三十二年,这两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几乎是每逢宫中有大宴举办,就会有大事发生。
而这一次,却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祸端,帝王的怒气,谁也没有那个本事承受。
慕容瑾随着众人行礼,然后微微抬头,看着张泰服侍着皇上坐到上首的位置,皇贵妃身为如今的后宫之主,理所当然地坐在了皇上的身边,她如今欠缺的,只是一个皇后的名分而已,六宫事宜尽数归她打理,淑妃贤妃先后落难,如今的后宫,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今日是个难得的日子,也是朕这两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即便有很多人不在宫里,即便有很多原本应该存在的人,现在也都离开,可是朕,依旧很高兴。”皇上很少跟朝臣和妃嫔说这样煽情的话,可是今日却说了。
慕容瑾知道,皇上此番是真心的,因为,真的很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每年发生的事情数不胜数,再加上南涝北旱和边境战争,秋夜国早就疲惫不堪,好不容易熬出头,边境战争胜利,百姓也没有再受苦,身为秋夜国的帝王,自然是比别人更加高兴的。
“所以,今日这中秋宴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六皇子庆功。六皇子这些年,在边境征战,回京的日子不多,可也正因为有六皇子的存在,才能保得我秋夜国一方安宁,来,众卿家,咱们一起,为六皇子干一杯。”皇上继续说着,示意张泰倒了酒,起身举杯。
皇上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莫敢不从,纷纷举杯,为六皇子的功绩干杯,为六皇子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庆贺。
慕容瑾早就听皇上说过,要在中秋宴上为六皇子庆功,却不防是这般情景,也不说别的嘉奖之话,只是一杯酒,便揭过了六皇子这么些年的劳苦功高。
她忽然间有些同情六皇子,若那些事情真的是他做的,此番倒也可以理解,在经历了亲哥哥的叛乱被牵连,母亲假死出宫抛下他,兄弟隔阂,父亲猜忌,而自己在沙场抗敌,时常命悬一线,这么多的痛苦都压在当年六皇子十几岁的肩膀上,若是无怨,只怕她也不信了。
就如同这一次,六皇子刚刚结束了北方的战争,回京没有多久,便遭遇了陆家之事,带兵到南方对战夏云国,片刻也不曾歇息,回到京中,等到的不是皇上的赞许和笑意,也不是父亲的一句问候,只是一杯薄酒,便要他将所有的辛酸尽数压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山呼三岁,饮下杯中之酒。
“这第二件事,便是为众皇子选妃。众人皆知,两年多前,朕曾在一众秀女中千挑万选,选中了六个秀女入宫,却并没有给予任何名分,只是让她们留在各宫,以作考核。然是世易时移,两年的时间变故太大,个中缘由不说也罢,到如今,便只剩下了三个人,以众卿家看,朕该当如何?”皇上见众人喝了酒,便说出第二件事。
慕容瑾心中一紧,眼睛也不由得看向欧阳清所坐的地方,却见欧阳清低着头,只是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明灭不定,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为皇子选妃是大事,皇上拿主意就好,臣妾想这几个皇子和秀女们也不会反对的。”皇贵妃听了皇上的话,随即接口。
场中一时陷入沉寂,慕容瑾她们自然是没有资格和立场说什么的,唯一的寄托和希望,便是在几个皇子的身上,若是欧阳清提出娶她,那么皇上也不会反对,可是,临到这一刻,她忽然间不确定,欧阳清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你们可有何想说的?这几位秀女你们往日也见得多了,可曾中意哪个?朕今次准许你们自己挑选,过了今夜,朕指给哪个,便是哪个了。”皇上笑了笑,难得开口。
往日皇上赐婚,便是铁口直断,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轮得到几个皇子自己做主?如今肯这般开口,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清儿,你是皇兄,不如就由你先说吧。香罗是自家妹妹,自然不在考虑之列,这慕容家的两位小姐,中意哪个,直接告诉父皇便是。”皇贵妃听皇上如此开口,心中一喜,朝着欧阳清说着。
阮香罗是阮家嫡女,也算是皇贵妃的直系侄女儿,对欧阳清来说,的确是自家妹妹,若是不想惹皇上怀疑,不取阮香罗才是最好的决定,皇贵妃一开口,既给了欧阳清率先挑选的先机,却也封死了皇上可以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的后路,果然不愧是在后宫待了一辈子的女人,好深的心机。
慕容瑾不由得为皇贵妃的话拍手叫好,这样滴水不漏的话,也只有皇贵妃才能说得出来吧,可是,欧阳清到底会如何选择呢?慕容瑾转头,再次看向欧阳清,却见对面男子的目光,也朝着她看过来,带着微微闪烁。
“你母妃说得对,你是兄长,就带个头,说说,这慕容家的两位小姐,你中意哪个?”皇上也这般开口,却是圣旨,让欧阳清不得不拒绝。
“既然父皇和母妃都如此说,那儿臣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儿臣求娶……慕容丞相家……大小姐,慕容珮。”欧阳清的声音顿了一下,缓缓说出这几个字。
当欧阳清开口说话的一瞬间,慕容瑾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她的内心各种情绪互相交织,欢喜的,悲哀的,期待的,矛盾的……既希望从欧阳清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却又不敢相信这一切就这样简单地到来。
可是……
慕容丞相家大小姐,慕容珮。
这几个字,就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戳在慕容瑾的心上,一瞬间,慕容瑾脸色苍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欧阳清,似乎在打量着一个陌生人。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吗?桃花林初遇,笛箫合奏,那般不顾生死的相救,难道都是假的吗?
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惊喜?果然是惊喜,却是有惊无喜吧。原本以为,他会开口说自己的名字,却没有想到,他求娶的是慕容珮,她这辈子最恨的人之一。
原本以为,过了今夜,她就不用再如此挣扎地活着,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不用再为慕容家而迁就什么,可是没想到,如今毁了她梦想的人,竟然是他,欧阳清,这个她一直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男子,这个她怀疑了多次,却始终没能狠得下心,继续怀疑的男子。
欧阳清又说了什么,她早已听不清,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等到她回过神来之时,听到的只是皇上赐择日完婚的圣旨,和欧阳清、慕容珮两人跪在地上叩谢皇恩的声音。
一道灼热的实现穿透层层人群,落在慕容瑾的身上,可是此时的慕容瑾,什么都已经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没有大哭大闹,因为她知道这是宫宴,若是出了状况,她自己的性命也很难保住。
哼!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慕容瑾嘲笑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还这般清醒,清醒到不像一个正常人,若她再柔弱一点,是不是也可以得到更多的保护,更多的照顾,可惜,她偏偏不是那样的女子。
将近三年的等待,痴心错付,一腔爱恨,如流水般匆匆而逝,怪只怪自己,识人不清,没能从娘亲的结局中吸取教训,将自己的所有,交给了一个男人,一个根本不值得相信的男人。
“启禀父皇,儿臣求娶,慕容家二小姐,慕容瑾。”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场中响起,打乱了慕容瑾的思绪。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慕容瑾猛然抬头,却见此刻站在皇上面前的,却是六皇子欧阳澈,他容颜不改,却在这样的当口,选择了她。
“六皇子,这长幼有序,三皇子还不曾开口,你怎么……”皇贵妃皱了皱眉,如此说着,话未说完,却被三皇子打断。
“儿臣经商,走南闯北,一个人反倒方便,至于婚事,还请父皇不必操心,日后若儿臣遇到心仪之人,定然带回来,让父皇一见,求得父皇恩准。”三皇子的话说得决绝,却让任何人都找不到话来反驳。
事情急转直下,到如此地步,谁也没有想到。
进宫的六个秀女,死了三个,原本身份最为高贵的阮香罗,却成了无人问津的花,只能孤芳自赏,而慕容家两个小姐,虽说嫡庶有别,却分别得到二皇子和六皇子的青睐,着实算是一桩美事。
赐婚的圣旨下来,周围的恭贺声络绎不绝,慕容瑾已经不去想这些事情,在宴席开始不久,便借口身子不舒服,离了席位,朝着御花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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