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危险碰撞
又过了半响,那人才终于停下所有的动作,从容淡定的坐在了那儿,抬眸重新看向沈映初。du00.com她微微一愣,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开始变得让人下意识的放松警惕,竟是控制不住的想要闲散的倚于躺椅之中。
“沈家公子,现在不如同我说说,当日医治林公子的究竟是谁?”
他忽然出声,语调平缓中带着微寒,又仿佛有着无数的蛊惑。屋内的白玉小盆中放着水生花,叶子上的水滴有节奏的隔一会便滴落,一声声“嘀嗒”“嘀嗒”的声音响在耳畔,沈映初下意识的看过去,恍惚间,仿佛有一圈一圈的涟漪渐渐的扩散开去。
沈映初迷蒙间正欲开口,神思却忽然猛的清明了一瞬。
不,不对,不对,现在的情况很不对!
她放于袖下的手猛的一颤,然后悄然捏紧,让指甲用力的嵌入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的意识终于微微清醒,她却不敢抬眸,只得假装恍惚的答道,“不知……”
谁想到,她这么细微的举动却已全然入了那人的眼!
“呵。”他冷笑一声,缓缓站起了身。
沈映初不敢抬眸,只用余光瞧见了他的身影,他刚一站起来,两个柔美侍女就一人一边再次卷起了竹帘。紧接着,那绛紫色的身影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了小榻,慢慢的朝她靠近。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决心才克制住了自己想要退后的身子。
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明显的感觉到了一种目光的逼视,更感觉到他居高临下的俯视,那人甚至还未及跟前,一阵凌厉之感就已若隐若现。她忍不住轻轻颤抖,整个人仿佛被一种莫名的气息所压制,叫她不敢动,不敢抬眸,甚至不敢呼吸。
“不知?”他终于走至她的跟前,她捏紧手心,直觉鼻息间一阵异样的浅香,竟叫她神智忽然清明起来。
屋内,那香炉中焚的香早已被人熄了,几个侍女鱼贯而出,徒剩了他们二人。
沈映初咬紧牙关,强自按捺着自己,忍受着那浑身克制不住的寒意。
不行,她绝不能输了,绝不能!
这样想着,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那抹绛紫色的身影。
屋内,光线很暗,沈映初的视线亦是朦胧不清,即使距离如此之近,她却依旧无法看得清那人的容颜。
朦胧的光线下,她一张小脸煞白,精美的面容间,乌黑的眼睛充满了灵气,写满了她掩盖不去的情绪。她的恐惧,害怕,紧张,全都显露无疑,但那水光遍布的眸中,却渐渐的凝聚出了一层坚定的,倔强的,不服输的华光。
他将她的情绪看了个彻底,只觉这双眼眸真是漂亮至极,竟是仿佛会说话一般。
“我,果真不知。”她强自冷静下来,自以为从容淡定的继续道,“当日我于房中发现了一张药方子,看去是用来治那公子的,我也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只得一试。至于是谁,我是真没见着。”
绛紫身影居高临下的看她,身上的气势凌人至极,他沉默半响,就这么微微弯下矜持的腰,伸出手指挑了她的下巴。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两眼,忽然莫名的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阴冷至极,但却又莫名的优雅,很瘆人,听得沈映初整个人都不好了
与此同时,他唰的一下从一旁拔出了一把剑!
那剑锋冰寒锋利,同他的人一般充满了杀气,只不过眨眼间,那剑便抵在了她的勃颈处。看着她纤细的身影不住的颤栗却还强壮镇定,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戏谑众生的魔鬼,轻看一切生命,叫人越发的觉得他孤冷狠绝。
“既连这都不知,那不如杀了你可好。”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忽远忽近。
沈映初小心翼翼的深吸一口气,不知怎的,到了最危险的此刻,她却忽然少了那么丝害怕。是了,他不可能在这里杀了她,她已为自己找好了后路,那么,她怕什么!
“你不可能。”她面对他,笃定回答。
“若是你今日在这里杀了我,你也讨不了好去,毕竟现在整个平遥镇的人都知道我来拜访你了,那会给你惹来麻烦,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做这般愚蠢之事?”她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来,也只是想表明我的态度,我可以发誓,那一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绝不会多言半句,若违此誓,我愿遭天打雷劈。”
剑锋微微向前倾斜,沈映初觉得脖颈间一凉,低头一看,便见几颗血珠缓缓滚落,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可见,这剑,有多锋利。
说着说着,沈映初的额角便有汗珠缓缓滑落。
那汗珠顺着她的眉梢,划过她的眼角,从她精致小巧的脸上轻轻滑落,最后划过她修长纤细的脖颈,融入了她的衣领。
绛紫身影靠近了她,仔细的瞧着她浓密的睫毛,红润的唇瓣,小巧的鼻尖,忽而眸光一凝。他执着剑的手轻描淡写的忽然微微向下划去,锋利的剑尖就这么缓缓划过她的肌肤,停在了她的领口。
只听“刺啦”一声轻响,沈映初的衣衫便在剑尖下被勾毁。
她浑身猛的颤栗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人。
面前,那绛紫色的身影终于清晰了些许,她看见他因为动作而松散开来的宽袍,那衣襟慵懒的分散向两边,露出了一小块精壮华美的肌肤,还有那形状漂亮的锁骨。这样的模样本该显得轻佻或是玩世不恭,但却平白又叫沈映初看出了一种妖异的贵气。
那剑又是一划,紧接着,绛紫身影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穿了多少层衣裳?
他不耐烦的又一次用力,力道却是极其巧妙,竟是正巧划开了她的衣服,又并没有伤及她的肌肤。
纯白色的内衫,圆润如玉般的锁骨,白皙细腻的肌肤与烛光相映,竟是那般柔美可人。那绛紫身影皱眉瞧着她衣服受了极大屈辱的表情,忽然收了剑。
“名字。”
“……沈,映初。”她咬紧牙关,扯住自己的衣服,眸中水光越盛,却是老实交代了。
他看着她通红的脸蛋,忽而轻轻一笑,笑声朗朗回响于屋中,低沉而优美。
沈映初又是羞恼又是气愤又是屈辱又是害怕,瞪大了眼睛仰头看他,却倏然一怔。
朦胧的灯光下,他的脸上被那光晕轻染,阴影恰到好处的将他的面容映得越发深邃,那双略显狭长的眼因为笑意而微微眯起,盛满了华光。但那却是稍纵即逝,几乎只有一秒钟,他便重新恢复寂静,轻轻眨眼再看,沈映初便又看见了那一夜的那个蒙面黑衣人。
他蒙着面,只露出的那双眸子,如鹰,如狼,阴冷厮杀,血腥残忍。
仿若一颗石子沉入深潭,涟漪稍纵即逝,再看,深潭依旧寂静无波,那双瞳孔,还是漆黑如夜,无甚感情。
沈映初下意识的收回了眸子,用手撑着桌角,忽然觉得冷。
“不若你我相安无事,就此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互不相识。”她吐出这句话,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鼻息间,茶香,熏香的味道都渐渐远去,只剩下了脖颈间微微有些粘滞的血腥味,淡淡的。
他仿若未闻,只优雅而轻慢的从一旁抽出了一条茶绿色的精致绢布,轻轻的擦拭了剑尖上的一抹淡红。
他的动作还是那么慢条斯理,优雅至极。
而沈映初就仿佛那等待宣判的犯人,就那么静静的,不敢动,不敢说话,只能等待。
利剑终于重新入了鞘,绛紫身影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便轻轻一弹指,仿佛有什么发出了“叮”的一声,很轻。紧接着,外面层层叠叠的门就被一层一层的打开,走入了好几个人。所有人都没有抬头,低着头沉默着等待吩咐。
他背转身去,随意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步态轻而无声,从容大气。
“送客。”微冷的声线低沉而优雅,沈映初看着那个背影,浑身无力的冒着汗,然后,她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随着人往外走。
换好衣裳走出东华钱庄,重新见到外面临近黄昏的阳光,沈映初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都发热了起来。
“姑娘!”曾叔徘徊在门口,已是急得两眼发红,看到她走出来,顿时激动的迎了上来。
她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闭上眼睛假寐休憩。累,太累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累的是心。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她完全看不明白他,而她却仿佛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他的眼底,被看得分分明明,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重生前,她与那宫中的暴君相处已是累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今生,对于这样的人,她一定要敬而远之才是。
周围一片安静,马车缓缓行进,她隐约听到了曾叔略有哽咽的声音,“有了姑娘,沈家……也就有救了。”
这句话乍听有些莫名,转而一想,沈映初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沈家家庭和睦温馨,但自从祖父去世,祖母又上山抄经去了之后,沈家再无一人能够担起当家的大任。爹爹性格过于温吞,满心满眼里只有娘亲和她们姐妹俩,再然后就是他的那个煨汤铺子,这么些年来,沈家看上去还无甚不同,但实际上财政漏洞已是越来越大。
煨汤铺子的生意算不得好,不能够带来太多的盈利,药铺子虽大,每年也有着固定的几单大生意,但沈家却无人能够掌管,以前都是放在了陆家的手中。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沈家遇难,她们姐妹俩就真的会直接那般走投无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