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单刀赴会
单乌跟了穿山龙之后,日常有人照看,吃得又好,还有人指点练武,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高深的武学,但是也足够让单乌提起刀子稍微有点技术含量地砍人了,于是单乌这身体就仿佛春天里的竹笋一样,蓬勃地成长了起来。www.DU00.COm
穿山龙似乎决心向死去白花蛇学习,学习如何讨那些大人物的好感,于是丐帮里只要稍微地位高点平头正脸点的人,都得学着装斯文人,要梳头洗脸穿干净衣服,只在以丐帮名义出门办事的时候,才需要在身上围一圈破布袋,挡住底下的那些齐整衣服。
单乌毕竟年纪小,而年纪小的人改变起来相对要容易得多,没多久,单乌便已能够上那些大人物们手下的见习账房们的水准,而为了这件事,穿山龙对单乌愈发地青眼有加了。
同时,他也渐渐清楚了这片贫民窟对那些大人物们的价值所在,这个过程,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重新认识自己长大的这片土地一样——很多以前觉得了不起的事,转眼就不过如此了。
只不过,单乌觉得丐帮不过如此,穿山龙却不这样认为,大量的入账使得他只想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而他甚至因为这样的危机感,一心排挤他那些曾经的兄弟们。
单乌察觉到了穿山龙暗地里的动作,他当然只能装傻,甚至不介意偶尔挑拨一下,毕竟这对他自己来说并不是坏事,等到那些老家伙们渐渐离开之后,穿山龙只能把更多的信任,放到自己这个如今还只有跑腿功能的小跟班身上。
或许对富通而言,如今这个跑腿跟班的位置,已经是他这一辈子梦想的终点,但是对单乌而言,这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
……
这一日,穿山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指派着各种出门的安排,而是红着眼睛在丐帮总部的大堂里面烦躁地走来走去,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在随之上升,单乌不敢上前打扰,只好站在门口候着。
自单乌跟着穿山龙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穿山龙如此暴躁的姿态。
“看来是个大麻烦。”单乌想着,开始在心里将最近丐帮过手的生意都在心里筛选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于是他默默地下了一个结论,“而且还不是外来的麻烦,是丐帮内部,刚刚才发生的。”
“报——”有人拖着长音从总部的大门口一路跑了进来,手里还高高地举着一封信。
穿山龙的身边仿佛出现了一股飓风,而这股飓风推着他冲出了大堂,从那报信之人手里夺下了那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漆印是蓝色,单乌在边上瞥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丐帮一位叫做鬼见愁的长老所特有的记号。
鬼见愁是曾经和穿山龙并肩子打天下的大长老,为丐帮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大长老。
……
穿山龙看着那封信,脸色由赤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却就此笑了起来。
“嘿,你这鬼见愁,还真是厚脸皮啊。”穿山龙捏着信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虽然不知是谁惹得龙老大如此愤怒,但是盛怒伤身,龙老大暂且息怒。”单乌瞅着机会说着,侧行了一步,从旁扶住了穿山龙颤抖的胳膊,同时眼睛往那信纸上面瞟了一眼。
鬼见愁的字很丑,但也写得很大,所以一眼扫过便看了个清楚,信中内容却是他和其他的一些长老要在风波庄宴客,请穿山龙赏光,大家好好讨论一下什么叫“兄弟情谊”。
“这阵势,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洪门宴?”单乌心里分析着,眼睛却看着穿山龙,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吩咐一样。
洪门宴,是前段时间单乌才学会的一个典故,可以用来形容那些别有用心满布杀机的宴请聚会。
在单乌的出声安抚下,穿山龙在喘了几口气后,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脸还是黑的。
“他们,可都曾经是我的好兄弟啊。”穿山龙揉碎了那封信,他的语气是痛不欲生。
“你看看,我不过是体谅我这些兄弟的辛苦,所以一片好心,想让他们过过只享福不做事的清闲日子……结果,他们居然觉得我是在迫害他们,要夺他们的权要减他们的钱……“
“他们不懂龙老大的一片苦心,是他们自己愚蠢,龙老大何不与他们分说清楚?”穿山龙说得冠冕堂皇,单乌虽然想笑,也只能憋在心里,脸上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嘿,说清楚,只怕他们不给我这个机会啊……”穿山龙感叹道,心中却是暗笑。
先撕破脸的是对方,这么一来,穿山龙就可以妥妥地将大义的名分给捏在自己手里,有了这样的道理,只要挺过眼下这一关,自己独揽丐帮大权并清理干净其他所有潜在的竞争对手,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单乌的眉头皱了皱:“龙老大,既然他们不安好心,我们又何必心慈手软,不如……点齐人马,先下手为强?”
“我倒是想,可是这样动静太大。”穿山龙摇头否定,“不管怎样,他们眼下仍是我丐帮的长老,真明刀明抢大张旗鼓地对上,难看的是我丐帮,那些大人物们,是不会开心的。”
“同时还会显得我无能,只能靠打打杀杀来维持地位。”穿山龙的心里这样想着,“就算真要下手,也不可能光天化日,唉,这洪门宴怎么来得这么快,居然就今天晚上……不,其实后发制人也许更好。”
穿山龙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抬头看单乌仍在等着自己吩咐,不由微微一笑:“小子,你且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做好了,以后别人同样也得叫你一声长老。”穿山龙压低了声音,充满诱惑力地抛出了诱饵。
“长……老?”单乌被惊吓到了,竟往后退了一步,“这,我才十六而已,而且我现在才只是四袋弟子而已,我怎么可能有那个资格去当长老……”
“谁说长老和年龄资历有关了?和长老有关的,是功劳,功劳够大,就是长老。”穿山龙脸一板,佯装斥训地说道,“我交代给你的事,你做成了,就是我丐帮的大功臣,我许给你一个长老的地位,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这……单乌承蒙龙老大如此看重,身轻命贱,实在无以为报,龙老大,你便是让我马上去死,我单乌也不会有一句推辞。”单乌在震惊之后,立即单膝跪了下来,摆出了誓死效忠的姿势,“单乌只愿生生世世都能跟随龙老大。”
“好,好,我总算是没有看错人。”穿山龙心怀大慰,起身扶起了单乌,在他的耳边细细吩咐了几句,见单乌点头表示了解了之后,穿山龙绕过了单乌,走到了一边放着笔墨纸砚的台案边。
单乌立即跟上,抬手给穿山龙磨墨掭笔铺纸,而穿山龙也不再有之前愤怒暴躁的模样,反而负着一只手仿佛自己是站在点将台上大将军,意气风发,只待千军万马听从自己的号令,转眼便给自己带一场大大的战功回来。
“今天晚上,我会单刀赴会。”
……
风波庄是一幢二层小楼,也是靠近贫民窟这一片地儿难得的制高点,在周围那一片低矮的板房棚户的对比下,坐在这哪怕仅仅只有二层的小楼上,也会有一种俯瞰众生的快感。
风波庄底下有一片空地,而后才是密密麻麻的小板房和巷道,可以说是一片极适合大队人马动手的地方。
鬼见愁和其他几个长老已经等在了二楼,他们几乎是轮流走到窗口边张望,终于,在夜色刚刚笼罩在地面上的时候,远远的一点灯光亮起,而那灯光就在黑夜里向着风波庄飘移而来的时候,这几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他。”鬼见愁说道,“他真的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人。”
“我们的埋伏要不要撤?”有人问道。
“撤什么?不正是因为我们有埋伏,他才不得不单刀赴会么?”
“他如果真有什么坏心,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就煽动那些小叫花子们,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哼,他还不是怕闹太大了收不了场,让那些大人物们不高兴,所以想学先礼后兵那一套。”
“真是麻烦,其实要我说,他不仁我不义,既然大家都不想让,直接明刀明枪打上一场,生死见分晓。”
“咄,你这个粗人,他担心那些大人物们不高兴,我们也怕啊,没有人给咱们撑腰,咱就算杀了他,又能顶什么用,那些生意还是落不到我们手上。”
“鬼见愁老大不是已经拿到渠道了么?”
“你们安静。”鬼见愁皱了皱眉头,开口喝止了越来越乱的场面。
这个时候他真是无比认可穿山龙的判断,这些大老粗,的确很有些带不出手。
对比起来,鬼见愁虽然叫鬼见愁,倒还真是保养得斯斯文文的中年美髯公。
可惜,鬼见愁眼下还得借这些人的势。
穿山龙提着灯笼,已经来到了风波庄的楼下,此时他正抬起了头,视线正好和鬼见愁对了个正着。
夜风里传来了一阵躁动不安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