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为我们画一幅壁画
单乌觉得自己的轻功已经有了一定的火候,虽然一跳十丈还是不大可能,但是多少也能算得上身轻如燕,于是他决定把自己知道的那个通往壁画的出口利用起来。Du00.coM
“我觉得这面墙很适合画一幅画。”单乌站在通道前对碧桃笑着说道,“画一幅观音,和你长一样的脸。”
单乌的提议得到了碧桃欢天喜地的赞同,或许不管单乌提什么建议,碧桃都会十分高兴地点头。
于是单乌真的就蹲在这通道里开始画壁画了。
……
单乌如果想利用起这条奇怪的通道,便需要找一个可以长期滞留的借口。
一个人总滞留在一条通道里发呆显然太没道理,单乌虽然不确定花似梦会不会来管自己,但是有理由总比没理由好,哪怕这个理由牵强无比。
单乌在通道里摆了几乎满满一地的画具,看起来是打算大干一场,碧桃为了陪着他,甚至还拖来了一条毛毯。
单乌装模作样地画了一会,回过头,看见碧桃已经有些困倦了,便安抚性地回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丝细微的内力没入了她的穴位,碧桃的轻轻地哼了一声,沉沉睡去。
于是单乌将画笔往边上随手一放,掉头便冲进了那条通道之中,攀爬的用具他早就扔进了通道之中,现在只需捡起来便能用,于是单乌背着绳索和药锄一路飞奔——他要尽可能地减少自己消失的时间。
通道尽头的铁门依然维持着原样,单乌脱下了外袍叠在一边,而后将绳索的一端系在了自己的腰间,药锄也被别在了腰带里,在他伸手推开铁门的同时,绳索另一端打好的套圈便已经系上了门框之上兽角一般的凸起。
单乌抖手拖拽了两下试了试强度,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便往前方的黑暗里探出身去。
单乌只是让自己稍稍地远离了一下山壁,狂风几乎是立刻便将单乌“啪”地一声拍在了山壁之上,单乌的反应足够快,几乎是接触到岩石的那一刻,他的手便已经准确地扣上了岩石上的凸起,而脚尖在试探了片刻之后,也踩在了岩石的皱褶之中。
单乌长舒了一口气,再次试了试在这山壁之上攀爬的动作,确定至少练了这么久的轻功看起来足以让他不至于沦为跌落深崖的一颗蠢笨石头了,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将捆在自己身上的绳索一圈圈地放开,而后,双掌蓄力,拍上了前方的岩石,同时双脚也在山壁上用力一蹬,一下子就将自己整个人都给荡了出去。
如果只扒在门口探出个身体的话,单乌只能大致地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凸起,并且这个凸起相当地庞大,毕竟整个阴曹地府可能都被包含在里面,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全貌,自然也无法知道其他的那些门户都在什么地方,或者说,是不是真的会有其他的门户。
当然,他也可以贴着山崖一点点地搜寻,但是那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就太多了,甚至可能浪费了无数的体力之后依然一无所获——单乌没那个时间浪费,也没那么多体力可以浪费,所以他只能选择最简单或许也是最危险的方法。
不过所谓的危险其实也只是假设,只是看一个人的胆量到底足不足,如果心中害怕那可能万一的跌落悬崖的危险,那么这件事便等于是赌了命去做,可如果相信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么这件事,只不过是看起来略有些吓人而已。
与墙壁之间反震的力量让单乌的身体仿佛一支弩箭一般,往黑暗之中弹射了出去,在这个过程中,单乌一直面向着这片凸起的山壁,用力睁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自己可以接收到的细节。
绳索虽长,但还是有限,很快便到了尽头,绷直的绳索甚至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仿佛琴弦被拨动的呜咽声,而单乌就这这个去势与绳索对抗的力量在半空之中悬停了数息,方才开始往下方落去。
这一片空间中的狂风仿佛被单乌这么一弹而搅乱了一般,变得更加紊乱,使得单乌根本不可能干脆地竖直下落,整个人挂在绳索的尽头,被拉扯得仿佛失控的风筝一样,画着随意的圈圈,甚至时不时地头下脚上颠来倒去。
单乌被甩得眼前有些发黑,只能蜷起自己的身体,减少自己承受狂风的面积,并把一切都交给系在自己身上的这根绳索之上。
所有的精力,都被单乌用来记住方才那短短片刻之间,自己所记下来的画面了。
有那么一股妖风突兀而又直接地抽在了单乌的腰眼上,将已经蜷成一团的单乌给整个儿抽了起来,直接拍到了岩石之上,单乌的右肩在那块岩石之上撞了一下,疼得他不由哼了一声,更是直接就麻痹了半个身子。
但是这毕竟是有了一个着力点,眼见着妖风散开而自己就要继续落下的时候,单乌伸出了尚有知觉的那只左手,紧紧抠住了一条石缝,到底没让自己又掉回半空之中的那些乱流里。
石缝里有幽幽的光,是那种让单乌觉得甚至有些看厌了的光芒,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这些石缝中的光芒时,想当然地以为这些光芒和那些青石缝隙里的光芒都是相同的来源。
而这一次,当他的手指抠进这石缝的时候,石缝里的那点微光仿佛被惊动了一样,居然漾出一些水波一样的纹路来,使得那光芒微微晃动,甚至有那么一部分小小的液滴沾上了单乌的指尖,在单乌的手指上一闪而没。
有一丝冷冽的寒意从单乌的指尖开始蔓延,转眼之间,这股寒意便已经越过了手肘,在曲池穴的附近停留了下来。
单乌眼下只有这一个着力点,只能强忍着自己想要松手的本能,努力找回另一只手的知觉,而后扒上了一块没有发光缝隙的凸起。
单乌将手指从那石头缝隙里抽了出来,微微活动了一下,却发现除了筋骨里残留的那点凉意以及手仿佛在水里泡了一下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手指的活动和感知都依然灵敏。
眼下显然并不是让他研究自己这只左手的好时机,于是单乌定了定神,根据身上的绳索略略辨别了一下方位,顺着这片岩壁,重又爬回了跳出来的那个铁门。
趴在地上喘气的单乌定了定神,而后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海中努力回忆方才看到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仿佛心脏一样的凸起,附着在一面刀削一般的崖壁之上,那颗心脏上面遍布着细微的血管,便是那些泛着微光的石头缝隙,而其中有那么几条比较粗壮的,应当属于主要的脉络,至于其他的地方,那些泛着微光的缝隙组成了一张严密的大网。
但是这大网之上仍有一些尤其黯淡的地方,其中,就包括了单乌眼下所在的这扇门。
“暗处便是通道。”单乌睁开了眼睛,方才那一眼所看到的景象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信息,只是除了眼前这扇门之外,其他的几个暗点的位置,在记忆里都有些模糊和似是而非,而且数量也不像自己预想的那么多。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最近一个暗点的位置,单乌能够确定,而且更幸运的是,单乌所准备的这截绳子,绰绰有余的长。
于是略略回了气,单乌便拽着那根捆住自己绳子,直接往外面的黑暗里跳了下去。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石壁太远,于是在下落的过程中很快便被乱流推得贴上了石壁,而他也正好借了这个势,努力地往一侧扑去。
轻功发挥得似乎有些超常,单乌原本预计着可能还会差上个一两丈的距离,却没想居然刚好就落脚在了那一处暗点的边缘。
单乌伸手一扒,便扣住了那扇半开的铁门。
单乌爬进了门,解开捆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并将其系在了这扇门里那个几乎是相同位置的犄角状的凸起上,只不过与之前那扇门不同,这扇门的犄角看起来像是羊角,而之前那扇则是牛角。
单乌顺着这条通道往前走去,如单乌预料的一样,在通道的尽头有一片朦胧的遮挡,不过这回单乌没有直接冲出去,因为他看到这通道的外面,正来来回回站着不少巡视的少年人。
单乌站在通道里,借着那层障眼法默默观察了一阵,心里不由有些感叹,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狱,但是光看这些少年巡视之时严谨细致机警的表现,终于让单乌的心里,对这所谓的阴曹地府,有了相对正面一些的评价。
也许只有楚江王不正常。
这样的观感让单乌越发地有些不安,通道外面那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军容整齐的画面,让单乌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实力,于是单乌迟疑了片刻,从怀里随便摸出一颗小石头,瞅着外面那些人巡视的空档之处,便用力扔了出去,同时手里抓紧了药锄,生怕自己的举动直接暴露了这条通道的秘密,从而让自己陷于险境——这药锄,多少能当武器使一使。
石头的破空声惊动了其中一个看起来颇有些领袖气概的家伙,而石头砸在墙上的声响已经让所有人都有了反应,虽然有轻微的个体差别,但是彼此之间的差距并不明显。
这些人的反应速度和身体的动作都被单乌看在了眼中,让单乌多少小小地回复了一点信心,至少有那么几个人家伙,应该是能够被自己打败的,其他的,或许是五五分账。
至于那个看起来很有领袖气质的少年,不但第一时间找到了那颗砸在墙上的小石头,还根据他所听到的那一丝风声的位置,直接摸到了单乌面前这片障眼法形成的墙壁上了——这样的感知这样的反应,着实是个棘手的人物。
空空的墙壁上的一无所有让这个少年似乎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故而在其他人因为发现没有危险而略微放松下来之后,这个少年还依然皱着眉头站在了通道的门口苦苦思索,于是单乌趁机仔细打量了一下此人的面貌,并将那张微微发苦的国字脸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与此同时,他手里握着的药锄,也缓缓地落回了腰带之上。
单乌的脚在地面上小心地挪动着,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距离看起来足够远了的时候,才开始撒腿狂奔。
单乌没有解开系在这羊角之上的绳索,而是将那根绳子整个儿都留在这面石壁的外侧,以作为一个指引用的道标,
虽然对于这条通道的位置,单乌已经深深记忆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但是他的考虑之中,这条路将来他还会带别的人来走。
当然,单乌也知道这么一根绳索只怕经受不了太多狂风侵蚀,于是他在拖拽这这根绳索往来处爬动的过程中,用那柄药锄在这一条绳索的附近敲出了一个接一个的支点,到时候,就算这根绳子真的烂在了狂风中,凭着这些挖出来的小石洞,自己抑或他人,仍可以摸索着找到这门户之间的精确的位置。
标记这一条回程的路,反而是单乌这么一趟中花费时间最长的步骤了。
单乌爬回了原本的门户,将药锄往地上一扔,而后套上了自己那件叠起来的外套,但是看了看自己身上乱七八糟脏兮兮的痕迹之后,单乌索性将这件上好的丝绸外套掖在了腰间,待到从通道里偷偷摸摸出去之后,抓起那些颜料便将自己给涂抹了个花团锦簇。
颜料盖住了身上那些摸爬滚打的痕迹,甚至连自己那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都靠着这一身的颜料变得仿佛是因为殚精竭虑作画而顺理成章,眼瞅着碧桃将醒,单乌连忙大笔画地在那墙上涂抹了一会。
于是在碧桃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单乌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拿着画笔往墙上涂抹颜料的背影,虽然她并没有看出来单乌在画些什么,但只是这样默默地在背后注视着,碧桃便觉得自己的人生,便再也不需要祈求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