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番外一(下)
那天晚上,自酌自饮的凉介不着痕迹地用眼神催促了启介好几下,而启介犹豫着,终究还是没把真正的来意说出口。
……难得看到岳父这么开心,说扫兴的话不太好吧?
——启介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不想被再痛揍一次的。
蛋糕被战斗力不弱的几个大男人彻底消灭了,拓海还有些遗憾——他原来还没舍得放开肚皮吃,打算存到冰箱里当第二天的早饭来着,殊不知心事重重的启介一口一块,3磅的大蛋糕不知不觉地就没了。
与空荡荡的纸底座作伴的,还有几个空玻璃瓶。
藤原文太喝得脸上微醺,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酒嗝,瞥了眼时钟说:“都这么晚了,不介意的话就留宿吧。”
拓海的脸红彤彤的,也连连点头:酒驾不安全。
他提出:“衣柜里还有几床备用的被褥,不介意的话在直接睡在榻榻米上吧?”
“那就麻烦了。”
凉介和启介对视一眼,愉快地应了。
在上楼前,他们很自觉地将残局收拾干净,顺利地换来文太一个满意的‘嗯’。
“呼,”进了拓海的卧室后,启介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不耐地将讨厌的领带拆下来扔一边,蹬掉拖鞋盘坐在地上,一脸嘚瑟:“表现还算可以吧?”
拓海还没回答,凉介便轻嗤了一声。
启介满脸问号——他什么时候又招惹大哥了?
只见凉介微微一笑,不凉不淡地评价道:“懦夫。”
启介:“……”
不明情况的拓海纳闷:“诶?为什么这样说启介。”
启介心里发虚,嘴上却强行辩解:“我只是不忍心把气氛搞砸。”
“想瞒多久都与我无关。”凉介事不关己地说着,意味深长地翘起了唇角:“只要你自己甘心。”
启介:“…………”
他当然是不甘心的。
“等我更有本事再说吧。”
他把外套也脱了,这么决定。
拓海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还是没搞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判断出启介又落到下风了。
“那个,去洗澡吧,夜深就太凉了。”
在某种程度上也习惯了这两兄弟明争暗斗,拓海为了避免被殃及,索性来了个充耳不闻,直接转移话题。
凉介和启介不约而同地看着他,没迈动步子——都没带换洗衣服。
“对哦。”忘了这茬,拓海不好意思地挠挠腮,心里埋怨自己真是太粗心了,然后蹲坐在衣柜前,开始翻找。
他把买回来洗了还没穿过的两套衣服拿出来,踌躇道:“可能型号小了一点?试一试吗。”
“谢谢。”
凉介笑着接过,率先走进了浴室。
启介难以置信:“……我们要穿你的衣服?”
有没搞错,一般来说都是反过来的吧!
就像小说里说的,‘让恋人全身沾染上属于自己的气息’、‘哎呀我的衬衫穿着她身上就像裙子一样,太性感了’……
拓海莫名其妙地看他:“你要穿回脏衣服吗?”
启介眉头一扬:“我可以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一次性的。”
拓海不解:“但那样好像太麻烦了吧……那么讨厌穿我的衣服吗,都是新的呢。”
当然不是讨厌穿你的。
启介盯着他看了会,确定拓海没有半点想反攻的意思,才哼哼唧唧地说:“算了,看在是你的衣服的份上——”
见他没再闹腾,拓海也乐得不用哄火药桶,继续玩那个玩具圣诞树上摘下来的小吊饰了,琢磨着要不要挂一个在手机上。
口袋里还装了几颗装饰用的糖果,拓海随手拿了一颗出来,剥掉包装纸,往嘴里一塞,才咬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头。
“啊,好难吃。”
居然是酒心巧克力——
启介懒洋洋:“那颗圣诞树上的东西本来就只有小孩会感兴趣。”
拓海:“……”
虽然弥漫在口腔里的味道非常不符合他的胃口,但本着不要浪费粮食的原则,拓海还是准备硬着头皮把它囫囵咽下去。
“不好吃就吐掉。”启介看出他的意图,拧眉道:“为什么要勉强?”
拓海嘴里含着东西,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含糊不清。
“要帮忙吗?”
拓海摇摇头,又说了些什么。
启介耐着性子听了会,一点没搞懂,索性凑近去,直接采取行动了。
……
灵巧的舌头挤开傻乎乎地张开一点的上下齿列,在口腔里梭巡一下,迅速一勾一卷,就把那颗罪魁祸首弄到自己嘴里了。
“呸呸呸。这酒太差了。”
唇分的那一瞬,启介立马就把用舌头从拓海嘴里抢来的糖吐在了纸巾上:“亏你还乱吃。”
拓海:“……”
为什么这家伙的脸皮那么厚?
做了这种事情还泰然自若的……
拓海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过了多久,等凉介洗好了走出来,启介反射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凝固了一瞬。
“噗!”
他脸皮抽搐着,半倒下来使劲儿拍打着榻榻米,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也是托这个的福才好不容易忍住了没笑出声——
尽管凉介还是很淡定的模样,但不合身的上衣足足短了一大截,变成了时髦的露脐装也就算了,长裤也悲催地变成了中长裤。
凉介三步走到他面前,冰蓝色的眸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黯沉,若无其事地把一抖一抖的启介踹翻,无情道:“轮到你了。”
“噗噗。”
虽然被踢了一脚,皮糙肉厚的启介仍旧动作敏捷,十分利索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没起身的迹象,于是便挨了一轮连环踢。
拓海:“……”
拓海也很想笑,但更多的愧疚压倒了他,因为一向完美无缺的凉介会打扮成这样他得负起大半责任来:“抱歉,凉介。”
启介跌跌撞撞地去了浴室,凉介敛起对弟弟的冷酷无情,春风和煦地微笑道:“没事。”
铺好被子,拓海想了想,跟凉介说道:“我去借用下老爸的浴室,反正他还没那么早睡。”
凉介颔首。
拓海乖乖地抱着换洗衣服就出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水声开得足够大了,拓海才敢把憋了好久的笑释放出来。
歪在地上看电视的文太眉角青筋一跳,没忍住不满地踹了踹门:“没出息!吃个蛋糕就疯了啊!”
没富养孩子的不良后果就体现在这里吗?一点小甜头就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文太满肚子不满。
而对面的房间里则是寂静一片,匆匆洗完的启介一股脑地钻进了被窝里,把暖气调到最大。
在拓海的笑声隔着木板传来时,他小心翼翼地瞟了眼面带微笑的大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拓海那个笨蛋,不知道他家老房子的隔音很差吗?
不甚有诚意地给拓海默默地点了个蜡烛,启介还不知道有这么句话——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回来了。”
等拓海笑完了,也洗完了,脚步轻快地再次拉开了房门。
“…………”
他被映入眼帘的诡异情景弄得有些眼晕。
要不是卧室里的陈设没有发生变化,他险些以为自己误闯了外太空。
凉介的状态倒是很正常,但他腿上的东西就不同寻常了——
一只被五花大绑的哈士奇连嘴巴都被堵住了,只能可怜地‘呜呜呜呜’。
没理由房间里会突然冒只雪橇傻犬的,拓海试探着问:“……启介?”
听到自己的名字,哈士奇的尾巴使劲儿地甩着,呜呜呜的声音更大了,毛茸茸又胖乎乎的身躯挣扎的幅度也愈发厉害。
……只是仍旧被压制得死死的。
凉介抬眼看了下拓海,很给面子地松开了铁钳般固定住呜咽不已的雪橇犬的手,启介顿时如蒙大赦,麻利地翻滚到离他最远的另一侧去。
拓海艰难地问:“……这是什么情况?”
凉介手里捏着的注射器在天花板的白炽灯照明下,针尖锃亮锃亮的,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针筒里有半管鲜红的血。
他笑了笑,把针筒旋下来保存好,剩下的丢进拆封了的塑料包里,放在一边,轻描淡写道:“只是突然想试验一下,在不同状态下的时候,血型是不是也一样。”
离变身状态解除还有1分钟的启介听得风中凌乱了。
等消化完了这番厚颜无耻的说辞,他的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睛倒是瞪得溜圆,委屈得简直要掉泪珠了——
明明是不高兴但是又不想生拓海气才拿他出气的好不好!
“这样啊……但启介看起来不是很乐意的样子,还是不要了。”
启介垂着舌头哈气,听到这登时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拓海居然会真蠢到相信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
他想悲愤地汪呜汪呜,只是怕惊动隔壁的岳父,唯有强压下不满,改为用拥有镰刀形状,毛硬实如扫帚的大尾巴一下下地拍在拓海的背上。
拓海顺手拍了下他毛茸茸的屁墩,感觉手感不错,就又拍了一下。
……软乎乎的胖身躯僵着,温度似乎上升了一点点。
拓海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说辞,帮油光水滑的哈士奇松绑后,还热心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凉介怔了怔,轻笑:“不用,已经足够了。”
拓海见惯了凉介乱吃变身糖然后笨拙地用一些仪器检测自身数据的行为,就把这归类于天才医生的狂热爱好。
一只漂亮的幼年雪豹,笨手笨脚地拿着血压计做测量的画面……不是一般的可爱。
就算启介不幸被抓了壮丁,也只是倒霉地见证了一次凉介的一视同仁罢了。
拓海的到来代表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暂时性地拉上了帷幕,拓海本想着躺在最靠门的位置的,却被要求躺在中间。
拓海不自在地挪了挪:“这样真的好吗……我怕半夜去洗手间会吵醒你们。”
凉介揉了揉他的头:“不会的。”
启介冷眼看着,心里默数3、2、1——
才数到2,拓海的眼帘就跟突然被灌了铅似的沉甸甸,往下一拉,把光线一拦,贴心地让主人呼呼入睡。
凉介啼笑皆非。
他没想到拓海这么神速。
拓海一觉睡到大天亮,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刚套上拖鞋,才想起今天不用送豆腐。
“……咦?”
保持原姿势定了半分钟,启动完毕的拓海才想起来昨晚的情况分明就有所不同——
不是跟凉介和启介一起睡在榻榻米上的吗?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拓海挠了挠头,莫名觉得有点失落,心想他们可能早起回去了吧,就也起身——
“唔?”
没穿袜子的脚板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拓海惊了一下,本能地以为是踩到了什么虫子,忙撤回脚,结果低头一看,却是一只经常在大商店的橱柜里见到的红底白边圣诞老人的袜子。
袜子的底部还有一个凸起的形状,大约巴掌大。
“是他们准备的礼物吗?”
拓海嘀咕着,把它捡起来,捏着袜子的脚掌部位抖了抖,将那个硬梆梆的小盒子抖了出来。
深紫色的天鹅绒小盒安安静静地躺在掌心里,一看就是装珠宝的那种。
拓海眨了眨眼,心脏蹦跶的速度开始加快,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个猜测,同时摸索到了开合口,往上掰去——
那是一枚镶着一颗闪着‘我很贵’的冷艳光芒的钻石的白金戒指。
尺寸不用说,刚刚好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拓海的心里蓦地就变得软软的了。
“啪。”
水汽还氤氲着,就被个探头探脑的家伙给打断了。
“咳。”
特意回家换了身新西装,打扮得比昨晚还要隆重的启介清了清嗓子,只是脖子部位红彤彤得像被煮熟了的虾子。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款式一模一样的戒指。
“哎。”
他竭力把语气弄得恶劣一点,好像这样才会显得他一点都不紧张。
“礼物看到了吧。”在几个世纪的沉默后,启介干巴巴地说着:“喜欢吗?我挑的,老哥参谋,我买的……”
他都没发现自己的话自相矛盾了。
拓海毫不犹豫:“喜欢。”
“老哥也有。”启介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转眼又开始威胁:“这东西你戴上了就不许拿下来,不然打扁你。”
拓海笑:“好。”
启介词穷了:“……”
偏大哥还特意跑出去,借口再买个拓海喜欢的蛋糕做早饭,给他机会说清楚……
结果却被浪费了。
算了算了,目的反正勉强达到了 。
拓海忽然道:“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对吗?”
“嗯。”
启介勉为其难地点头。
……其实是舌头不听话,关键词怎么都说不出口。
拓海眉眼弯弯:“我知道你还有一句话想说,这句话就留给我吧。”
启介睁大了眼。
拓海微垂着眼睑,神色无比柔和,阳光温柔地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无论是五官还是轮廓都唯美到了极点。
他的着装往往是简洁的自然派,这时更显得他轮廓的每一寸都是那么的精雕细琢,不需要丝毫的装饰,纯净得像传说中的精灵。
让启介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了。
“谢谢。”拓海轻柔地,近乎虔诚地,缓缓地吻了吻无名指上的戒指。
像是透过它看到了比世界上最昂贵的宝石还要来的璀璨的爱意。
他凝视着傻愣愣的启介:“我想与你们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