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克制

更新时间：2013-04-17

克制

天地依旧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这种黑已经延续了多久。

腐朽古老的气息盘旋不去，给人处在期间的人一种绝望的恐惧。

这里原本只是死人暂作停留的地方，独自一人来，独自一人处，再独自一人离去前往不可知之地，这里注定是孤单寂寞的所在，可今天却不知为何有了不同。

...

...

青吾看着穿透他胸口的那一只枯掌，心底微凉。战斗如此进行这是他远远没有想到过的，男孩死前是一个武士，他便以为他一直是个武士，可胸前的这只手告诉他，他错了，错的有些措手不及，错的如此理所当然。

男孩站在青吾的背后，一米六的身高只到青吾的胸口，他的右微微抬起，如一把刀般深深扎进青吾的背心，自胸前穿出，滚烫的热血染红了他的整条胳膊，又顺着倾斜的肩膀流过胸口，腰际，最后染红他脚下的地面。

“吃惊吧！”男孩得意的说道，手臂一抬，整条胳膊便缓缓自青吾的身子抽出。

青吾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甚至脸上都消漠了最后一丝表情，他自然知道此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也明白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可一旦开始战斗，他便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可以死，却不能独死。

退缩的手忽然被抓住，突兀而又不可思议。

抓住这只手的自然是青吾，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踌躇不前，他抓着这一只手臂就如同握紧一根枯柴，一根枯柴上染满了他的鲜血的枯柴。

“你！”男孩的眼里闪过一抹迷惘和震惊，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感觉到了不安。

可还没等他将不安化作行动，一声咔嚓传进他耳朵，这声音是如此刺耳，又是如此难听，如同折断一个枯柴，于是他想到些什么，也感受到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

男孩开始嚎叫，痛苦的嚎叫，他开始捶打青吾的背，一拳又一拳，拼尽全力的拳头锤击在青吾的背上，就如同敲在一张大鼓上，发出沉闷的轰鸣，青吾的血流的更快，浑身都在忍不住的颤抖，渐渐嘴角也开始涌出鲜血，这一次，他松开了男孩的手，断手。

血液高飞溅射，零落在火焰中，发出嗤嗤的响声，一股异样的焦糊便弥漫开来，那是血被烧焦的味道，如此难闻，却又如此刻苦铭心。

“我要杀了你！！”

男孩看着自己的断手大声叫喊起来，可这声音色厉内荏，着实没有多少底气，或许他在这孤寂的火堆旁边已经等得太久，久得让他忘记了该如何战斗。

青吾跪倒在地，目光中没有任何杂念，专注到了极致从而也显得冷静到了极致。他听到男孩的大叫，低垂的头颅忽然抬起，并不明亮的火光并不能让男孩看到他此刻脸上的全貌，可即使只是惊鸿一瞥，男孩看到他眉眼间的平静，不知怎的觉得浑身上下变得寒冷起来。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过往记忆中最黑暗最恐惧的画面。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小孩，那时的他还处在父亲的庇护之下，可就在那一天，一个男人找到了他们，打败了他的父亲，砍下了他父亲的头颅，悄然远去。

那个男人斩下他父亲的头颅之时，眼神是如此的平静，没有任何残忍血腥，异常专注，在那电光火石间的一刻竟有了某种从容甚至是雍容的气度。

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眼神，不是因为它的主人夺取了他父亲的性命，更不是因为他将自己变得凄惨无奈，直到过了很久，那双眼睛依旧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带给他窒息般的恐怖绝望，十五岁时他终于明白那种眼神代表的含义——因为没有情绪代表强大与自信，代表着意志和决心。

他杀人并不是因为仇恨，也不是因为他要发泄什么，杀人已经变成他的习惯自然，杀人只是杀人，不再代表任何其他的东西。

这是一种无比恐怖的境界，当杀人只是杀人的时候，谁愿意独挡他的去路？

想到这里，男孩的脸上越发的苍白，若是还有第二条路可选，他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在生命面前，他可以将一切仇恨放下。

可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可以犹豫，却不能退缩。他的手有些僵硬，心中却是滔天的恐惧，即使他窃取了青吾这五年以来所有的忍术成果，即使此刻青吾胸口已经被他开了一个杯口般大小的洞，即使那个男人此刻似乎只能跪在地上喘息，可他就是不敢，他不敢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就如同他人生路上的一座高山，想要翻过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还在犹豫，青吾却悄然站起，无比稳妥的站着，脸上似乎没有一丝勉强，就好像他胸口没有那样一个大洞，就好像那涔涔而下的不是自己的血。

男孩的眼神越发畏缩，身体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就在这一步之间，青吾开始奔跑起来，鲜血被甩离身体，划着弧线掉向尘埃，还没落地便已经被黑暗隐没不见。

青吾右手化刀，速度越来越快，随着呼吸，越多的氧气被吸进胸口，可更多的鲜血却被挤出了身体，他已经用尽的手段封停血液涌出，可不管是什么手段，在这样的伤口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所以他要在死前做成那件事，他的狠辣一贯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的顽强也非常人所能及，所以他能坚持多久，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男孩的手越发僵硬，青吾跃到他的身前，身上的衣袍被鲜血浸染的一角，在明亮的火堆上带出数道鲜红的轨迹。

他的右手高举，化作擎天之势却像风一般斩了过去，火焰边忽然响起一片离乱的裂帛声，劲风起处，血液漫射，无数血珠掉落火堆，却将火焰燃的更旺，天地也越发明亮。

两掌相交，却砍出的金铁交击之声，虽是措手不及，可男孩还是及时反应过来，虽然身上被砍出无数道细小伤口，却没有性命之危。

他忽然笑了起来，战斗本就凭的是一股气势，青吾若是没有受伤，那么男孩已经死了，因为他挟大势进击，一往无前，哪有不全功的道理，可他依然重伤，伤的不能再伤，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胜利的天平便不再归属于他。

男孩发现预料中的恐怖便没有发生，心便自我解脱，他挡住了青吾的刀，便有信心能杀了那个人。

于是，在挡住青吾手刀的间隙，他轻飘飘的挥出一刀，轻轻的斩在青吾的胸口之上。这是他在战斗后出的第二招，第一招的时候青吾胸口被破出一个大洞，而第二招的时候，青吾喷出一口血，血成雾状，就好像喷出他所有生命的精气，所有生命的坚持，在这一口血后，青吾一个踉跄，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