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日午后，林楠下班走出艺术学院大门，淡紫色的紧身风衣，奢华时尚，黑色微卷的短发蓬松着，黑色的高跟鞋有节奏地踢踏着。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并且那束花一直跟着自己在移动，却不见对方的脸。
“谁呀？别闹，让我过去。”林楠依然温温和和的口气。
“小楠，是我！我，我是来向你求婚的，请你接受我的感情。”胡世奇手举玫瑰单膝跪地。
立时，周围围上来一群学生和老师。
“呦，这不是你们的钢琴老师林楠吗？噢！敢情还没结婚。”
“看来，咱屋的林老师又被爱神射中了！呵呵呵。”
林楠有些按捺不住：“胡世奇，你给我起来！到你车里说去。”
胡世奇乖乖地站起，回到奔驰车里，强行把花塞到林楠怀里，然后启动了车。
“胡世奇，你是国家公务员，你要注意形象。”
“国家公务员也是血肉之躯，心也是肉做的。即便是国家主席，他也需要爱情。”
“爱情，爱情，你就知道爱情，除了爱情，你心里就没有别的？”林楠愠怒。
胡世奇把车停在路边，他的眼默默柔情，“小楠，我们都是红尘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心中无爱，那跟死了有何区别？很多年了你一直住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把你从我心中拔走，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我胡世奇爱了林楠那么多年，想了林楠那么多年，过去想，现在想，将来还想。就是想真正踏实地拥有林楠，和她相濡以沫平淡地走过一生。”他的眼睛盯着林楠，喷出火一样炽热的光，那光晕越来越大，仿佛能罩住林楠的整个身体，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抓住林楠的手，温暖有力。
“胡世奇，你别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的，松开！我们好好说一会儿话。”林楠抽出了手。“世奇，你这人什么都好，要强仗义善良，和我认识的那些当官人不一样，那些当官的只爱自己手中的权力，相比之下，你更爱你身边的亲人朋友，这一点在我心里是最佩服的。但是你这个人真是太过于执着，有道是缘分有深浅，人的一生际遇也常常有，并非每一段都能开花结果，我们只有同学朋友缘，并没有夫妻缘！”
“缘是天意，份在人为。小楠，既然老天安排你我离婚后又能相遇相知，就一定有它的真正意义，我不想失去这机会，死都不想！”胡世奇的声音禁不住颤抖，“小楠，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心里有过我吗？”
“有过，可那是同学朋友之情，不是……”
“打住，有过就好，你现在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能接受我？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工作，我可以换；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形象，我也可以换；如果你不喜欢我的为人处事，我可以再学习再深造。小楠，为了你，我愿意改变一切！”
“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
“毁了也值。我给你讲个向日葵的传说吧，仙女因为爱上太阳神阿波罗而被贬为向日葵，她放弃了自己原来优渥悠闲的生活，只为追随他的方向。我想，我虽是个平常人，但我一样可以为了你而放弃而改变，只希图真实地拥有你！”
“世奇，如果这一生你是为了我做了牺牲的改变，我的心会有负罪感。如果你真的是爱我，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别再纠缠我，放过我，给我的心以自由。”
“放过你，门都没有。这些年，我努力工作拼命往上爬，在没有任何靠山的情况下，一个人拼到现在，为的就是有一天有能力了能顾及到你的生活。以前，你的生活有你当官儿的老公管着，有实力雄厚的娘家公司罩着，我即便有心也不能打扰。现在你孑然一身还带着孩子，房地产生意又不景气，所以现在就应该由我来经管你，分担你的孤单无奈辛苦。小楠，别太犟了，嫁给我吧！我胡世奇就是辜负了全世界也不会辜负你林楠，因为不管在任何时候，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妻。”
林楠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和疼惜。她想，如果换做是别的女人，胡世奇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思，那个人早就束手就擒了。以胡世奇的身份地位形象气质，足以秒杀太多的女人，而自己心里对胡世奇的感情只限于喜欢，并没有半点儿情爱，她不想骗自己的心，更不能拿胡世奇的感情当儿戏。
“世奇，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已有了新的爱人，并且马上就要结婚了，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小楠，你一天不结婚，我就有希望，我相信老天会眷顾我的！”
胡世奇的手又一次抓紧林楠的手，林楠用力抽出手：“世奇，我想一个人走会儿。”林楠走下车。
秋日的晚风凉凉的有些微寒，林楠迎着风向前走着，淡紫色的风衣在秋风的抖动下，格外优雅。
胡世奇的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下巴撑在上面，直勾勾地盯着远处前行的林楠，这分明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幅价值连城的名画。
很多年来，尽管富贵荣华，尽管风花雪月，胡世奇的心始终是孤独的，缘起对林楠的情爱，使他的内心丰盈厚重，不再无着无依，不再飘零。
胡世奇不想错过，不想失去拥有林楠的资格。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林楠办公室内，三个女同事和二个男同事在津津乐道地调侃着。
“行啊，林老师，这个岁数了，宝刀不老哇，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绅士手捧鲜花死缠烂打？啧啧。”
“林老师，拿下你也不容易啊，这城他攻下没有？地占了没有啊？”
“林老师，一个有模有样的男人屈尊到这个地步，那说明咱们哪还是魅力不减当年啊！”
“哎呀，大伙可别闹了，我都拒绝他了，他死活不听，烦死我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随后有人喊，林楠，签收。有人送来一束鲜红的玫瑰。林楠抓起电话，“胡世奇，别再闹了，如果你再闹，我就换单位了！”
大伙又一阵起哄：“那谁，快点儿，王老师，奏一曲婚礼进行曲。”大家闲来无事，有了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林楠对面的曹老师调到总务科去了，而后又新转来一位中年男老师，名曰诚然。诚然不但钢琴课讲得好，钢琴弹得也好，人也是一表人才，高高的个，挺拔健硕，干净利落的平头，戴一副轻巧型近视眼镜，眼里常带着平静和善的笑容，嗓音浑厚具有磁性，整个人透着儒雅帅气的儒家文人的气质，如一块珍贵而温润的宝玉，叫人动心侧目。
就在林楠和诚然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个人几乎脱口而出“我们在哪儿见过。”彼此的眉眼面容一颦一笑，似乎都特熟悉特亲切，如昨日刚刚分手的老友。
佛曰，万法皆生，皆系缘分，偶然的相遇，蓦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
似乎他们的一生就此开始……
诚然常常会安静地坐在那里，常常会看到林楠收到玫瑰花后，幽默地调侃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哇，林老师，沾你的喜气，咱这屋都喜气洋洋了。”他操着磁性的音质，手里摆弄着心爱的照相机。
“诚老师，别逗了，我都烦死了，实在不行，我得调换一下工作。”
“调换工作也没用，不管你调到哪儿，只要他想找你，一定能找到。不如找一个，他不就死心了吗？”女同事说着凑近林楠耳朵“我老公单位倒有一个，刚离，岁数跟你差不多，有房有车，孩子让女方带走了，他和我老公一样，工大老师，博士学历。”
“我现在不想人家是什么工作，学历，条件说得过去就行，只要彼此都来电，就可以考虑嫁了。不然，我一个人的生活也真是太孤独了。”
“你呀，总是太理想主义了，那找丈夫，找一个爱你的人不就得了，婚姻哪能十全十美。”
“最起码，我的内心也得有爱的冲动和欲望啊！”
“哎，理想主义害死人哪！”女同事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国人讲究难得糊涂，也许婚姻更是一笔糊涂账，有时候，它跟感情根本无关，更多时候，它是一种责任。而在林楠的感情世界里，她总是渴望有一个惺惺相惜灵魂契合的真爱相伴，路漫漫其修远兮！
咖啡厅里，林楠和同事介绍的中年男士简单地聊着。
“现在都网恋了，我们还靠介绍呢，是不是太奥特了，与这个社会脱轨了。”林楠首先打开尴尬的场面。
“就是太奥特了，才让我们有缘相识，挺好。”
中年男士穿着大方，正规，西装革履，讲话慢条斯理，眼里闪着正直的光。有些靠谱，林楠心里想着。
“我叫林楠，我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吧，离异，带着六岁的儿子，工作嘛不好也不赖，大学老师，本科学历。”
“这女人哪，学历呀工作呀，都跟婚姻没多大关系，最主要的是女人要漂亮善良体贴，必须是您这样的。”
“您过奖了，还是说说您的情况吧。”
“我刚离，女儿让前妻带走了，这人哪真是矛盾的产物，没离的时候总觉得家就是一个牢笼，一种致命的束缚。离了，倒觉得空落落的，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个心的归宿。我呢，条件一般，也不是太差，我想我们都是想给自己的后半生找一个伴儿，若你不嫌弃，将来你和孩子就搬到我那儿去住，男人嘛，最起码也要给女人以经济上安全感。”这个男人显然被林楠优雅的气质震慑住了，最主要的是林楠享有独立的经济能力。
“那好吧，我们先相互了解一段时间。我的电话是……”
林楠似乎感觉这个男人从沉稳的外表到豁达的内心都是自己所要求的标准，自己那颗压抑许久的心，忽然间有了浅浅的萌动。
午休，林楠办公室里，有同事凑过来：“咋样？才子配佳人吧？找到感觉了吗？”
“哪有什么感觉，就见一面，但觉得挺靠谱。”
“那就成功一半了呗，我说呀，这眼缘很主要，这要是找到感觉就更好了。”林楠的同事似乎比林楠更开心。
“行啊，林老师，第二春马上又来了。”旁边的女同事调侃着。
“千万别辜负了这大好年华。”诚老师淡淡地笑着。
“哎，处处再说吧，没准我还被人家pass了呢。”
于是，几日后，林楠坐在一辆奥迪车里，那个男人问，我们去哪儿吃饭？林楠爽快地说，随便。
那个男人带她来到一个中档饭店的包间，两人边吃边聊，从对孩子的培养到孝敬老人方面，从责任聊到义务，林楠忽然对对方有了强烈的好感。
“那你对你未来的妻子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说家务方面，承担方面等等。”
“没有，一切都是咱们共同承担，但有一点我得问问你，我们都是过来人，你性生活方面怎么样？俗话说，有了性福才是真正的幸福，一个家庭的和谐是从性福开始的，一个懂得性享受性的女人才会给她的另一半带来勃勃生机。”男人口无遮拦。
林楠一怔，她并不觉得这话有伤大雅，但却觉得才见第二次面，男人便直奔主题，似乎过于唐突，太开化！可见这个男人的生活重心，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满口都是性，那么他把爱摆在什么位置？
她想，我虽然思想开化，也不至于第二次见面就和你大谈性学。道不同，不相为谋！她随口道：“对不起，我不是你的性伴侣。”转身离开，心里恨骂道，去死吧！早晚你得累死。
林楠办公室，女同事又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林老师，我给你选的这款合你口味吧？”
“口味太重了，竟然第二次约会就跟我大谈……”林楠凑近女同事耳朵。
女同事笑得前仰后合“林老师，啥也别说了，这恰恰说明你这个人哪，太有魅力了，太有女人味了！所以人家才……”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林老师，你就从了吧。”另一个女同事也凑近调侃。
诚然一边把玩着他手里的相机，一边暗自窃笑着。
“得了，都别拿我开涮了，进行下一个，这回呀，我真是要找一个老伴儿了。”
“下回呀，你得打扮土气点，免得人家一见你就春心荡漾！”
“就我这打扮，没露屁股没露胸的，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我不能为了附和某一类型人而放弃了美。”
一周后，林楠又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坐在咖啡厅内，看着林楠熟练地搅动着咖啡，男人有了话题：“你经常来这里吧？”
“是，上大学养成的习惯，说说你吧。同事只跟我介绍了你的大概情况，我想听一听你的真实情况。”林楠开门见山。
“我这人没文化，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便做起了服装批发生意，十多年了，我一直在外面发货，生意也很红火，后来我发现妻子有了外遇，我二话没说离了婚，女儿让她经管着，我把大房子，还有精品屋，全部给了前妻。我想，这也算对得起她跟我白手起家在一起吃的那些苦。”
“你真是个好男人，大丈夫！”林楠冲着那男人竖起了大拇指。“那你现在靠什么生活呀？”林楠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我现在手里还有一点现金，还有一个小房子，五十多平，在开发区。现在我就想东山再起，卖掉这个小房子，再加上手里的钱再兑一个精品屋，重新来过。我想，不出几年，我又会成为有钱人，所以我现在必须找一个有房子的，最起码不致于租房住。”男人慷慨陈词，不时地用手向后拢着他锃亮的头发。
林楠听明白了，感情这个男人在他前妻那里被称作是大丈夫，到我这儿，您是光杆一个人哪，还竟然把我这儿当作难民营，避难所了。
“现在的买卖不太好做，网购的冲击力太大，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毕竟那是我的老本行，轻车熟路吗，应该没有大闪失。”那个男人还在滔滔不绝。
“但愿你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但是，我，的确帮不上你！再见。”林楠霍地起身离开了尴尬的境地，身后传来那个做着春秋大梦的男人的喊声：“林楠，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我的未来……呸，鼠目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