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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为君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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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清早起来窗外一片素白,凉风凛冽刺骨却吹不皱一地银白,厚厚的雪地上印满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刚冒出头的草芽结了霜,发了芽地树杈上不时坠落下一堆堆积雪,顺着呼啸的冷风吹进衣领里。

已经入春,冬日里稀薄的阳光变得有些浓郁,不似往昔那般暖意浅淡,反倒宜人了不少。

这恐怕是最后一场雪景了吧,气温渐暖,日头越大,白雪消逝的速度也就越快,因为它们不能承受一点阳光,不能接受一点温暖,阳光愈暖雪的痕迹就愈发的淡薄,春日的脚步愈近,万物复苏的日子也就来得越快。

蛰伏了一个冬季,是时候复出讨债了。

“娘娘窗边风大,您仔细着凉。”肩上一暖,还未回眸应声,便听身后之人又道:“奴婢听说皇上这一连几日夜夜喝的烂醉,不知是近来政务太繁忙皇上压力太大,还是......”

红英欲言又止,我拍了拍她僵在我肩上的手,示意她不用在说下去,她没说完的话我知道是什么,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我也懂,正因为全都清楚明白才会无动于衷。

我腹中孩子,只是一个意外。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怪只怪我戒心太弱,事前心中虽早已对陆嫔起疑,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月信迟来我也未多加在意,直至身子状况愈发差了,我才察觉不对,总是后知后觉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怨那被我蒙在鼓里的人儿呢。

明明是我不好,作为一个母亲,却懦弱到连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可莞辰却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身上,他认为那日他如果没有赶去上朝,而是留下来陪在我身边的话,或许我便不会被人哄骗出宫门,更不会失了孩子。

他未上朝的那几日,虽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却未曾对我说过一个字,又或许是我那时伤心欲绝正处癫狂,总是像疯子似得自顾自的发泄胸中悲痛,总是满面的哀凉凄楚,让他无法启唇吧。

说实话,与莞辰相处的时间越长,我便愈发的看不透他。

犹记得初入宫时,他对我的冷漠态度总是暴跳如雷,心里稍微有点不痛快,便会将他所受之苦施加于我,阴狠暴戾,冷毒无心,那段日子他在我印象中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是每当我受人欺凌被人折辱之时,他总是第一个出现救我于水火,一改往日的阴晴不定,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甚是温柔细心。

他给了我无尽地痛苦是真,许了万千柔情也是事实,不知是我这局中者迷,辨不明他的真心假意,还是不论是残忍阴冷又或是柔情款款,都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皇上?”

红英疑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与讶异,璀璨珠帘下那抹明黄如阳耀眼,墨发高束,若妖容颜憔悴,眼窝深陷,乍看上去整个人好似消瘦了一圈。

莞辰宛若无底深潭的黝黑双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儿,被修长手指拨开的珠帘摇曳,轻拂过他的手背。

与他相对,仍是沉默无言,我移开目光背身低垂下头,心里没来由的恐慌,令我不敢正视他的脸。

不是不想见他,也不是与他无话可说,我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怨过他,他也不必成日借酒浇愁,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个人承担。

“奴婢去沏茶。”

红英敛目作揖,清澈眼眸中尽是掩不住的喜色,不等莞辰准允也不问屋内中人要喝什么茶,抬首便朝着殿门而去。

殿门作响,我心间恐慌更甚愈发难抑,随即便举步欲离,想找些事做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只是前脚刚刚抬起,便闻身后之人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

“朕只是路过来看你一眼,并无他意。”

我脚步一顿,心底漫上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身子僵在了原地挪不开步。

他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而已,并不是想躲着他,更没有怀疑他此番前来的用心......

“朕走了,你别在窗边久站了,小心受寒。”

随着他无力凉薄地话音落下的同时,我心尖也随之轻颤,细碎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我尚未思考便转身追寻,岂料却不偏不倚正好跌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

“朕就知道,你会回头。”

他话语间尽是难掩地欣喜,强而有力的臂弯绕至我身后,大手附在我因惊吓弓起的脊背,头抵我肩,潮热地呼吸扑撒在我颈处,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料气,感受着他胸腔内心脏的跳动,我垂于身侧的双臂略微提了提,却终是没勇气攀上他的背脊。

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他陪伴身侧,我现在肯定会继续伤神哀怨,在绝望和悲切中颤抖哭诉,正因有他伴我身旁,我才察觉到缭绕于身周的温暖。

与她离的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呼吸,脑中烦乱的思绪瞬间不见,悬起的一颗心也仿佛有了着落,他以为他要的是臣服,可如今看来,他真正想得到却不是仅仅满足于臣服这个字眼。

对一个人的情愫,是一件令人沉沦的事情,所有的理智和决心,都会因心中所念的那个人在瞬间崩塌,前一刻还在正襟危坐静待他人屈服,下一秒便丢盔卸甲。

明知会输,却逃不了,兜兜转转,直至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举步向她靠近。

一连几日来的不言不语,她不言,他也不说,彼此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保持着没意义的僵冷气氛,其实并不是无话可说,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看到她因失子撕心裂肺的哭诉,直到没有力气再呐喊发泄,他在一旁瞧着如坐针毡,想上前拥住她,安慰她,双臂却像半废了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并不是只有她一人肝肠寸断,他也很难过,毕竟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血脉,成日借酒浇愁不是在逃避,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如若那日他没有走,她便不会迈出那扇宫门,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一直将过错归咎于自己,却始终未曾察觉她的淡漠无言,并不是在气他。

不管她是否能坦然接纳,不论与她还能否再有孩子,他都不会再让旁人伤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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