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楼西月抱着苏柳一窜,刚刚奔来不远,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他猛的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去,而这个时候,苏柳的身子突然从他的手中挣脱,然后极速的往回跑去。
楼西月立马将她拉住:“你去干什么?”
苏柳的手一错,挣开他的手,然后一言不发的就开始跑。
楼西月也生了气,一伸手将她拽了,道:“你一个人能做出什么?船都毁了!”
苏柳冷冷的看着他,一抬脚就向他踢了过去,楼西月侧身躲过,手却不放开,怒道:“你穿成这样子出去吗?”
苏柳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单薄挂着的衣服,肩颈完全露在外面,衣服下的长腿也是若隐若现,她想起刚才踢过去的时候这楼西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不由由惊又怒:“以前我倒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楼西月倒是一蒙,什么?以前?她以前认识自己?
他这样出神的时候苏柳已经一掌劈了下来,楼西月的手臂断裂般的痛,手下意识的一松,苏柳已经挣脱了他,然后飞快的奔跑开去。
楼西月一看,只能追上去。
两人刚刚闪入旁边的巷道,便看见兵马从前面窜出来,两人停了下来,楼西月道:“白旗羽林卫?皇后的手下?”
苏柳拿眼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幸好不算个废物。”
楼西月听了这话倒是一笑:“少爷我好久废物过?”
苏柳懒得跟他说,两人等到士兵走过之后,才从旁边转出去,苏柳跳入一户人家。
而不一会儿,一个提着装着木香花花篮的女子垂眸走了出来,布衣素裙,小家碧玉的温婉。
楼西月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在她的身上一过:“苏柳?”
那女子抬起眼,一双眼睛锋利无比,楼西月反倒定下心来,摇头吓道:“这变化的功夫,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苏柳理都不想理他,直接挎了篮子往外走去,这一路虽然有士兵巡逻而过,但是却没有人拦住她。
她来到柳河边,只看到士兵正在收拾被炸掉的尸体,水面上都是楼船的残骸,陈之虞站在河边,旁边站着皇甫惊尘,还有皇甫惊云。而旁边还有一个手抱琵琶的女人,脸色发白,显然被吓得紧了。她的目光四转,就知道整座条船上,活下来的不过寥寥。
她的眼睛突然在水面上一过,水上的浮渣中,一个小小的盒子在靠近河岸的地方载浮载沉。
她的眉头一皱,眼看那盒子越飘越远,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的旁边站着士兵,而周围没有人,她一动就会被察觉,而且周围没有人群挤挤攘攘,她也没有办法制造假象跌入水中。而这个时候她感到一股力量向她冲来,她的身子顺势一歪,手中的篮子已经抛入河中,花瓣散了一河。
她急急忙忙的冲上去,道:“我的篮子。”
她伸手一捞,将花瓣和那个盒子捞入自己的盒子。旁边的士兵看了她一眼,便不再注意。
苏柳将篮子提起来,便看见身后的楼西月扮成一个老汉,在她望过来的时候对着她挑了挑眉眼,然后奔过来,道:“大姑娘,对不起啊。”
苏柳只能勉强笑了笑,恨不得将他这可恶的嘴脸在脚底下踹个七八回:“不用。”
苏柳抓着篮子正想走开,却听到陈之虞的声音在那边传来:“姑娘等一等。”
苏柳的背脊一僵,放松下来,陈之虞走了过来,道:“这一篮子的花既然掉了,便让我买了吧。”
陈之虞在怀疑,楼西月和苏柳都知道,他们现在哪怕是一点拒绝的话都不能说,一旦开始推脱,就会显得有点问题。如果篮子在楼西月手中那还不要紧,他“偷龙转凤”的功夫倒是有些,能在递出去的刹那将东西收回来。
但是他现在不能露出一点点的意向,陈之虞太聪明了。
苏柳只好切切的抬起眼,那锋利冷漠消失不见,水灵灵娇怯怯的看了陈之虞一眼,看得楼西月心里火直冒,这般的眼神竟然抛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当真是……
苏柳将手中的篮子缓缓的递了出去。
陈之虞伸手抓在篮子上,正准备说话,而这个时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砰”的巨大声响,远远地尘土陡然间冲了上来,直将天空都朦胧了半边。
陈之虞的手一松,然后抛下他们,对着皇甫惊尘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苏柳和楼西月在心底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他们也抬起头往黑夜中发出倒塌声音的地方看去。
——
楚遇的声音依然含着笑意,极淡,但是极轻,让人的心瞬间静下来,仿佛无论多大的困难,有他在就无需放在心上。
身边的那些重压仿佛随着他的这句话淡了许多,但是江蓠并没有听见有任何的回答。
楚遇站在那里,明明无风,但是身上的衣袍却荡漾开浅浅的波纹,如果这时候有人走入这片领域,会立马七窍流血而亡。
而现在,整片力量笼罩的中心是楚遇。
他依然浅浅的笑着,却在笑中为江蓠撕扯开一条浅浅的裂缝,在进入这片领域的瞬间,他便知道,这暗地里的人,是他从未遇见过的强大对手,覆雨翻云轻而易举。
他站在那里,等着那人的回答,可是很显然,那人没有回答,但是他身上的凝聚的力量却突然一沉。
即使是楚遇,也不由暗暗心惊,这样举重若轻的将整个空间的力量凝聚,然后仿佛扔松子一样扔到他身上,如此简单,却也是如此的,惊世骇俗。
他不能退,那种力量带着将他往下压,以一种极为强制的姿态想要让他跪倒在地,臣服。
然而他却依然动也不动,身姿闲散如风,笑意未减,朗朗阔阔,高山卿云。
他背负双手,就那样站着,只有宽广衣袖展开,倒平添了旷古之感。
黑夜里有些令人心惊的寂静,江蓠就要走出这条小巷,却突然听到一声“砰”的巨大声音,然后周围的那种威逼之力瞬间退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空气瞬间回到胸腔。
江蓠急忙的回头,便看见两边的瓦墙在瞬间坍塌,一阵烟尘瞬间冲了上来,将楚遇的身子完全的笼罩在其中。
江蓠急忙冲上去,看见楚遇安然的站在那里,不由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子修……”
她刚刚喊出这两个字,楚遇的手却突然按上她的肩,然后脚微微一软,登时半跪在地,头上已经一片冷汗。
“子修!”江蓠急急忙忙的去将他抱住。
楚遇却微笑着伸手抓住她的手,静默了片刻,眼底那欢喜倒是真心实意的:“还好,阿蓠,还好。”
他不断的说着“还好”,江蓠默默无语,只能弯下腰抱住他,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半晌,楚遇终于恢复过来,他拉着江蓠站起来,脸色虽然苍白,但是江蓠却意外的感受到他心中那轻松的感觉,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帕子,一点点的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冷汗。
楚遇微笑着抓住她的手,然后转头看着到她的瓦墙,道:“我们快走。”
而两人刚刚闪入旁边的黑暗处,官兵的马蹄声已经在黑夜里溅开。
两人回到定安侯府,明月等人已经等了许久,看见他们二人回来,急忙打热水的打热水,递帕子的递帕子,江蓠将帕子在热水中拧了,然后擦拭着他的手。
楚遇看着她低头的模样,一缕发丝扫过,他心里只觉得万般柔情,明明前途未卜,可是她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就像最平常的妻子一样,做着最贴心的事。
他静静的看着她,却忍不住心底里泛起极端的刺痛,但是瞬间便将这未卜的前程抛之于脑后。
或许,这样就足够了。
江蓠刚刚想站起来,楚遇却已经将他的手扣到她的腰上,然后将她往自己的腿上一压。
江蓠不明的转头看着他。
楚遇伸手拿下她手中的帕子,往旁边的水盆里一扔,道:“将棉帕拿来。”
“是。”帘子之后的明月急忙双手托着十二张棉帕的乌木托盘上来。
江蓠看见明月进来,始终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要站起来,但是楚遇的手倒是贴的紧,她不好再动,只好在他的怀里。
明月这么小,会不会带害小朋友啊?
楚遇倒是平静的紧:“将盘子放下吧。”
“是。”明月到底年纪小,没见过男女情态,脸色微红,急急忙忙的放下退了下去。
江蓠无奈的捂额:“子修,这样不好……”
楚遇轻轻的笑,一伸手拿了棉帕,往水里一浸,然后便开始轻轻的擦过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肩,她的胳膊,她的手,她的腰背,她的脚。
每擦一处都换一张帕子。
江蓠开始倒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接触到楚遇的目光之后,却不想再动。
他的动作轻柔至极,仔细而温柔,珍惜的仿佛稍微一用力她就碎了一样,他的眼底明明只是温柔,但是江蓠却觉得,这片刻之间,有什么无能为力的哀伤一眨眼逝去。
那种明知道结果却无能为力的哀伤。
但是下一瞬楚遇却已经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轻柔如梦。
他的唇在她的额头上一贴,道:“可是睡觉去了,阿蓠。”
他将她一抱,转入珠帘。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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