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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光头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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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全场一片静默。就连张氏都闭了口,在这件事她有自知之明,并不敢逾越分毫。

阮婉婻生的貌美如花,在金凰镇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家,阮洪为何偏偏中意一个没落的家族子弟,还经常欺负自己的女儿,个中缘由就在于苏凤凰深得阮洪赏识,绝对是非同一般的赏识,阮洪每次见到苏七都打心眼里喜欢,极力撺掇女儿于他交好。阮洪没有儿子,未尝没有想过日后要将金凰赌庄过继给苏七的打算。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苏沐小时候染上一个不良嗜好,赌钱。而且逢赌必胜。连他自己都纳闷,他为啥从来不输。他渐渐也相信,在这方面他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

梁氏很晚才发现了这个苗头,那时候四叔五叔刚死不久,而苏七在业内已是名声大噪,无人不识。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苏七当头棒喝,逼他在列祖列宗面前立下誓言,一生一世不得再赌。

苏七赌钱不是为了有赚钱乐趣,只是好玩,赢来赢去赢出了成就感,单纯只是享受这份虚荣罢了,并无过多留恋,况且四叔五叔就是因为在赌庄得罪了人才被打死,就是大嫂不说他也没兴趣了。

如今大家都知道苏凤凰是做不了主的,大嫂让他立誓他便立誓,让他违背他便违背,换言之苏七若再赌,梁氏就等于是自打嘴巴。

梁氏犹豫了半晌,期期艾艾的道:“我看……老七去了不一定能赢,你们还是暂时歇业吧。”

方刚不住的弯腰点头,哀求道:“大奶奶,能歇业早就歇了,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啊。光头有言。只求一败,败了就走。您就恩准七爷随我去赌一把吧。”

“二妹,你说呢?”梁氏左右权衡不下。对张氏道。

张氏为难的淡淡一笑,道:“大嫂。你看老七猴急那样儿,眼看是巴不得去呢,就让他去吧。方管家,赌输了怎么说,不会伤着老七吧?”

方刚乐不可支的道:“二奶奶放心,保管七爷安然无恙。七爷,咱爷们儿这就上路吧?”

苏沐眼中一亮,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总会表现出特有的气度。一种笼罩四方的强大气场,是笃定一切的自信体现。

金凰镇衙门位于镇中心,是原本镇上最气派的建筑,后来衙门旁边建起一所更气派的建筑,就是阮家的金凰赌庄。

这一个赌庄带起了整条街的繁荣,饭馆、酒庄、客栈、零食店、工艺品等一些商铺越开越多。

于是从来清肃的一条街成了镇上最热闹的街市。

方刚在苏家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出了门可就是另一副摸样了,他与苏七各骑一匹马,一路飞驰,不停挥舞着马鞭对路人大声囔囔道:“都让开。让开!”

苏七对这条街并不陌生,可以说是太熟悉了,他背着哥哥嫂子们在这里玩骰子的时候可谓是叱咤风云。大街上无人不识苏凤凰!

远远的看到那座金黄色的阁楼,苏七乍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意气风发。

也只有出了家门他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在嫂子面前的苏沐是缩着的,在外人面前的他则是伸展开的,一股无惧的兴奋充斥在胸臆之中。

在方管家的带领下,马直接骑到了赌庄厅门口,两个赤膊汉子一左一右将苏沐接下来,推开围观的人群,来到大厅中心处。

这里平时宾客满棚。现在却只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一端坐着一个后脑勺有块红胎记的光头。穿的甚是邋遢,正和对面的阮掌柜玩八张掏底。看他们的手法。明显是一局定输赢的路数。

阮洪看到救星一般两眼放光,却并不激动,安坐于座位上脸色苍白的招手笑道:“苏沐,来,和这位朋友玩一把。”

苏沐看着那颗熠熠生辉的光头,安然落座,拱手道:“在下苏沐,不知大叔如何称呼?”

“大叔?我做你爷爷都有余。”光头老气横秋的道。

给脸不要脸……苏沐耐着性子问个好却换来这么个扫兴的回答,不由气恼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开始吧,玩什么你随便选。”

“先不要急,听阮掌柜说你从未输过,若不是前两日你大喜,早就将你请了来。老夫混迹一生,蹉跎出一二本领,其中一个就是好赌,对个中能手略感兴趣,然而看你不过一个弱不及冠的少年,因何有这赌桌上的本领?”

从他入门那一刻,光头便对他很有兴趣。

苏沐失笑道:“不过是无能之辈聚在一起激情的做白日梦罢了,这玩意儿也叫本领?你不嫌臊我都不好意思。”

光头一指众人,不客气的道:“他们的确是无能之辈,老夫可不是。有人靠手艺发家,有人靠头脑发迹,有人靠交际走运,老夫靠赌术赚得万贯家财,这都是本领。我问你,大千世界,人们忙忙碌碌所为何来?”

苏沐看他脸皮紧绷的很,找不出一丝岁月痕迹,却自称老夫,不由得一声冷笑,对他的话一句也未听进耳去。在他看来,赌徒就是赌徒,说得天花乱坠终究是沾了一身骚。那种拉着妻女进赌坊的人他可没少见,输了钱拿女人偿债的无耻之徒在这里大有人在。

光头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自己又将话接了过来:“为的无非是银子,任何一种赚钱途径都是本领。”

“多说无益,决定了吗,玩什么?”苏沐迫不及待的道。

“咱们就玩最简单的,骰子,一局定输赢。”

苏沐拿起一个骰盅,放进两颗骰子,正要开摇,光头道:“慢着,你的赌注呢?我和你岳父一局最少五千两银子,你有吗?”

苏沐仍在桌上一块约莫三两的银子,道:“这是我的全部。”

光头并不在意他有多少。不过是要他一个态度而已。他抛出一块十两的银子,道:“摇吧。”

苏沐最早接触这一行玩的就是骰子,五叔总是打着带他上街转悠的幌子带他来赌坊。也就是刚换下开裆裤的年纪,站在地上还没个桌腿高。

五叔便把他放在赌桌上。他看的累了便直接躺在上面睡。

半梦半醒之中听到的全是骰子晃动的声音,就这么听了半年,培养出了一个本领,骰子每个切面的点数不一样,落地的声音也不一样,那是极轻微的差别,别说一般人,高手中的高手也听不出来。可他偏偏每次都能听的准确。开始五叔不相信他的话,但是试了几次便对他刮目相看,就这样,他流着鼻涕为五叔赢了数不清的银子。

手臂猛地一顿,骰盅固定在桌上,苏沐胸有成竹的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字。

光头也写了一个字。

而后两人互换对看,纷纷皱了皱眉。

“平,再来。”

苏沐又摇了起来。

“慢着,咱们改改规矩,不猜大小。直接写出点数,你敢吗?”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光头立刻提升了难度。

“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改规矩是要付代价的。”

光头笑道:“无需你说,我岂能不知。”

他从一口箱子里捧出一把银子,道:“足有百余两,可否?”

苏沐满意的点头。

骰盅落定,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大家屏息静气直愣愣盯着光头和苏沐落笔。

苏沐这次留了心,摇骰盅时装作不经意打量了光头两眼,第一眼看的是他的身形,纹丝不动。第二眼看的是他的眼睛,一收一缩。

他的瞳孔的确在变化。苏沐也只看到了那一瞬间的变化,稍纵即逝。但他肯定他的双眼真的在发挥着某种功能性的作用。

他相信透视眼之说,但不相信眼前这个光头汉子有那个本领。整个华凤国有这个本领的人不在少数,但绝不会出现在金凰镇,而且是赌桌上。

苏沐之所以崇拜武师,单纯是因为武师很强大,他们为国家效力,或许能见到他们唯一的机会便是在战场上。

武师分为格斗武师、金眸武师、隆声武师、锻体武师、疾行武师、金刚武师,每一阶层又分九个境界,只有达到一段金眸武师的境界才可以拥有短暂透视的能力,这种境界在苏凤凰这种小人物眼力完全是大人物,他们根本不屑于来到金凰镇金凰赌庄这样一个污秽的地方逞能,如果他们有这种‘闲情逸致’,那么他们就不是大人物了。

所以他不太肯定光头眼神的收缩有什么玄虚,也许只是为了集中精神而已。

两人一齐摊牌,两张纸上的数字一模一样。

光头倍为惊讶,苏沐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一眼就看出来他是靠听力来掌控。

他们都知道了对方的手段,自然要想办法破除,第三局一开始,苏沐摇盅的手法就变了,两手不停交换,最后索性将手严严实实盖在骰盅上,要光头先将答案写出来才肯松手。

而光头也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作思考状,扰乱苏沐的听力。

苏沐心中冷笑,早年他玩这个的时候赌场内人声鼎沸,照样听得精准,何况此乎?

光头输了。

“好!”

老丈人阮洪鼓掌暴喝道。

无人提起光头许下的一败即走的诺言。

阮洪好不容易等到苏七来,自然要狠狠捞回本钱,光头好不容易遇到了对手,也不希望草草结束。苏沐就更不用说了,他就是为老丈人赢钱来的,当然越多越好。

至少他们都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一连又开了三局,光头始终没有摇盅的意思,都由苏沐代劳。

他一连输了三局,约有一千两银子。

苏沐膨胀了,他觉得他完全吃定了光头,他飘了,飘的很高,越过云彩,看到金霞大绽的阳光,看到脚下苍鹰在盘旋,看到壮阔山河如小溪般渺小……

“岳父。把金凰赌庄的地契拿出来,加上苏家的宅子,咱们跟他赌一把大的。把银子全赢回来。”

苏沐低着头与老丈人悄声商议道。

阮洪是输昏了头,苏沐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自会紧抓不放,莫说一张地契,性命他都敢押。

两人对了一眼,一拍即合。阮洪亲去后院拿出地契交给了女婿。

苏沐当即草拟一份契约,画押毕,对光头道:“这是我两家的地契,金凰赌庄你看到了,另一份算是我苏家的地契。苏家老宅前后修葺三次,加盖了三套宅院,一水的铁瓦石梁,风雨不侵,百年不化,在金凰镇苏家宅子绝对是数一数二,我若输了它就归你。”

光头道:“你家的宅子我在外看过,的确气派,可是那么大一片宅院你做得了主?”

“我是苏家唯一的男人,你说能不能做主?”苏沐拍着胸脯道。

“好!”光头一指身后的几排高大的箱子。兴奋的道:“我全押,就赌你两家的宅子。”

苏沐深吸一口气,打骰。摇盅,落定一气呵成,照例用手盖住骰盅,直视着光头等待他落笔。

光头提起笔,在纸牌上走笔书写,却并未着墨,纸上仍是一片空白。

他放下笔,苏沐才安心的写下一个数字。

这时光头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冷笑,眼睛不经意眯了一下。顿时瞳孔变了颜色,竟有淡淡的金光从中射出。随后暗中在桌脚上弹了一下。骰盅内德骰子骨碌翻了个身。做完这一切,才又提笔书写。

苏沐浑身一颤。如同电击般萎靡栽倒在地,心惊胆战的爬了起来,脸色腊白如纸,哆哆嗦嗦伸出手指,惊恐的看着光头,嘴唇上下打颤,却一个字也出不了口。

“怎么了苏沐?你看到什么了?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见到苏沐这幅摸样,一旁吓坏了的阮洪立刻搀扶住他,拍着他的背压惊道。

“他……他眼中有金光……是金光…….金眸!他是武师!阮洪叔,他是武师!他是金眸武师!”

苏沐不完全是被吓成这样,而是又惊又怒,惊于光头显赫的身份,怒于他的不自量力和草率无知,这一刻他顿时醒悟,他根本输不起。苏家老宅对嫂子们来说意味着全部,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被他输掉了,他不知怎么面对嫂子们。

“你说什么?!他是……金眸武师?”阮洪瞪圆了眼,看怪物一样看着光头。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光头口中传出,笑的酣畅淋漓。

“我竭力压制还是被你看了出来,小子,好眼力。也怪你拿手捂它,不然我不会显露真功夫。”

他猛的在赌桌上拍了一掌,骰盅和纸牌同时掀开,他的点数和骰子一致,苏沐则差了三点。

“你输了,事不宜迟,带我去看宅子吧。”光头一脸胜利者的享受表情,得意的道。

阮洪汗如雨下,涨红着脸央求道:“大师,恕小的眼拙,没认出您是尊贵的金眸武师,似您这等身份,理应在华贵的宫殿里受众人侍奉,缘何来到这小小的金凰镇,在金凰赌庄一坐就是三天,与您宝贵的时间相比,这些粪土钱财算得了什么?”

光头不悦道:“赌钱是老夫最大的乐趣,你敢教训我?”

阮洪浑身一凛:“小的不敢。”

“谭某不在乎赢了多少,一文钱和一万两在我眼里都一样,我赢的就是我的,哪怕是一泡屎我也要带走。休再啰唆,我要去看苏家老宅。”

苏沐行尸走肉般来到苏家,身后跟着阮洪和一个光头。

“若我修为上再无进境,几十年后说不定会来此养老。”

光头一路走一路点头,对老宅的布局构造大为满意。

“我一定会赎回来的。”

苏沐狠狠的道。

光头哈哈笑道:“好啊,不过事先告诉你,要么你用等价之物和我赌,要么你出两倍银子,否则这宅子你休想再拥有。”

赌之一途苏沐再也不敢走了,自从见识了光头的金眸之后,他就凉到了心底,同时深深感叹光头的无耻,你老老的可是金眸武师,不好好为国效力。却在我们这种小地方耍威风,算什么英雄好汉!害的老子输掉宅子,大嫂非打死我不可!

梁氏听管家汇报苏沐回来了。连同亲家阮洪也来了,不由喜上眉梢。忙问道:“银子拉来了吗?”

管家木着脸道:“银子没拉来,拉来一个瘟神。”

“这话怎么说的?”梁氏不解道。

张氏道:“嫂子,这还看不出来吗?老七指定是输了,债主跟着要银子来了。”

梁氏摊手道:“目今咱们千疮百孔的,哪里有银子还别人?老七也真是的,写个字据不就完了,还带到家里来。”

在她们看来,苏沐可能输了些银子。而且数目不会太大。

“大嫂,我活着没什么意思了,你把我埋了吧。”

苏沐一进门就踏实的跪在地上,视死如归的道。

梁氏听的一愣一愣的,失笑道:“不过是输了些银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也值得你一跪。说吧,输了多少,嫂子替你担着。”她卸下一个软玉镯子,继而道:“既然债主也跟来了。我这镯子就抵债吧。”

这个镯子是苏七大哥在外地为她买的,少说也要五百两银子,她可不认为老七输的银子比这镯子还多。

苏沐大义凛然的抬起头。悲壮的道:“嫂子,我用苏家宅子作抵押赌输了,这房子已经是他的了。”

光头随即的拿出一张纸,道:“这是字据。限你们三日之内搬出去。”

梁氏立刻变了脸色,质问阮洪:“阮掌柜,阮掌柜!”

阮洪哭丧着脸,梗着头道:“是真的,连我那苦心经营半生的金凰赌庄也一并输给他了。”

“老七!”梁氏忽的一声喝叫。

苏沐哽咽道:“大嫂,苏七不争气。你打我吧,打到消气为止。气难消就打死我,我不想活了。”

“好。好!我今天就打死你!”

梁氏从桌上抄起一把现成的鸡毛掸子,照着苏沐脊背上使劲的抽打,啪啪作响,鸡毛乱飞,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彩光。

连着打折了三根鸡毛掸子,苏沐的背上先是渗出了冷汗,渐渐的变了色,一片血红。

没有人劝阻,也没有人敢劝阻。

苏沐顺服的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心里一遍又一遍忏悔,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眼前一片灰暗,他觉得人生就此止步,一切都毁了。

“别打了,大嫂,求求你,别打了。”

一个娇小的身子自门外冲进来趴在苏凤凰身上,张开手臂全力的护住他,珠泪成行,满眼凄惶:“大嫂,再打下去真会死人的,求求你不要打了。”

“你起来,嫂子打几下我心里还好受些。”

苏沐感激的看着阮婉婻,苦涩的低声道。

“婉婻,你虽是他妻子,但他犯了错我这个做嫂子的教训他还轮不到你拦着,走开。”梁氏梳得齐整的头发乱了一脸,心伤加上那一顿死命的抽打,使她心力交瘁,眼泪都哭不出了。

阮婉婻恭敬的跪在地上,流着泪道:“嫂子就是打死他也无济于事了,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座房子吗,只要人好好的,咱们照样可以生活在一处,一样过日子,我们还是一家人。苏沐不是在外杀人放火,他是为了帮我爹,帮咱们这个家,我觉得他没有错。我还是那句话,舍尽了荣华富贵,只要人还在,咱们照样过日子,以后我和七哥织布耕田,做牛做马养活这个家,只求嫂子宽宽心,别再打他了。”

她这席话感动了在场很多人,心里略一思索未尝没有道理。

张氏欣慰的叹了口气,对梁氏道:“不经事不见人心,是个好媳妇。”

梁氏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苏凤凰,良久不语。

不过这气哪有那么容易消去,一想起日后日子的凋零,以及苏家传承几百家的老宅,就满腔怨愤,再想打时,握着掸子的手却举不起来了。她一把扔掉,跪坐地上用拳头打,一边打一边哭。

“大妹子,你也该住手了,真想打死他不成?既然你是她长辈,有话我就冲你说,我很欣赏这小子,想收他为徒,你看怎么样?”光头凑过来道。

梁氏缓缓抬起头,冷冰冰的道:“你想收他为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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