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虚实

雷洪从来不敢想象，在金翅大鹏鸟那金浇银铸般的只有无尽冰冷的眼眸中，竟然能射出如此软弱、如此伤悲、如此绝望的眼神。

这样纯粹的眼神，或许只能出现在天真无邪的婴儿身上，或者是一个清纯之极的少女眸中。但无论如何，绝对不应该是太古魔禽所拥有！

非亲眼所见，恐怕雷洪绝对不能相信眼前这无助到极致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的目光会是来自于以凶悍暴戾著称的天下第一魔禽--金翅大鹏鸟身上。

错了！

在这一刻，流露出伤心绝望的表情的神兽，绝对不止金翅大鹏鸟一个！

饕餮、睚眦、黑虎……能叫得上的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传闻中极尽残暴的，传闻中极尽温和的……每一个至高无上的神兽，在这一刻全部都是天地同悲如临末日般的伤悲。

甚至，单凭之前它们出现时候的气势，雷洪更相信即便真的是天地末日降临，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它们也只会一往无前的去血拼到底，而绝对不会像想在这般伤悲，这般绝望！

雷洪真的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这群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存在，都如此无助绝望的恸哭！

伸出锋锐到极致的金色利爪，微微颤抖的在面前仅剩下大半拉的翅膀上轻轻抚过，一串血泪再次从金翅大鹏鸟的眸中滚落而出。

吭！

扬起脖子，一声撕心肺裂的厉叫声从金翅大鹏鸟的口中迸发而出，穿云惊空！

吼--！

嗷--！

金翅大鹏鸟的悲鸣只是拉开了挽歌的第一个音符，紧随着那充满金属质感的凄鸣声，无数声巨吼瞬间同时响起。

有的浑厚如巍巍大山，有的尖锐如穿云利箭，但却都充满了无尽的伤感和绝望。

身处其中的雷洪不知在何时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其中的是非曲折缘起缘由，但是他却听得懂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中中的绝望、愤怒和不甘--一如九年前自己被剑芒劈成两半时，父亲那流着血泪的怒啸声！

快乐能够传染。但那彻入骨髓的伤感却总是更能引起彼此之间的共鸣。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雷洪低头擦去脸上的泪痕。但，这一刹那间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雷洪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金翅大鹏鸟那伏在半截金翅上的利爪。寒光依旧凛凛，但是！在之前的低头拭泪的一刹那中，雷洪却分明看到金翅大鹏鸟那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的利爪竟然透入了半截金翅中！

那一瞬的诡异，就如同是两个迎面走来的人，在迎面撞上的那一刹，却突然两相重叠了起来。

诡异的一瞬一晃即逝，但雷洪却坚信那一幕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视线微微偏转，雷洪开始一个个认真细致的观察起正陷入失神悲痛中的神兽，从头到脚，一丝都没有遗落。

渐渐的。雷洪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尽管这群神兽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异样，但，雷洪还是在他们彼此接触的地方，看到了一次次的重叠！

每一次都是一闪即逝。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那是一种很无法形容的感觉。雷洪相信，如果不是这群神兽此时正处于巨大的失神当中，这些瑕疵根本不可能会出现。

即便是现在，他们所显现出来的瑕疵也都是一闪即逝，几乎是一刹那的时间都不到，便再次恢复了正常。

而且一次次的观察中，雷洪可以看出这种掩饰并不是他们有意而为之。反倒更像是在长年累月的习惯了某种行为之后。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会做出相同的动作！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这群神兽对于这种伪装已经持续了足够漫长的岁月，至少这段岁月漫长到足以让他们将这种伪装变成下意识的本能！

陡然，雷洪感觉两道利刃一般的目光瞬间将自己笼罩，与此同时一个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用掩饰了，如你所想。我们的确只是一群由执念化成的虚无而已‘尖锐到极致的声音，在响起的瞬间就告诉了雷洪它的主人。

抬起头，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金翅大鹏鸟，雷洪心中蓦然一动。

此时的金翅大鹏鸟看起来已经完全摆脱了那种绝望悲恸的心态，重新回归到那个淡漠一切、锐利的无可抵挡的的绝世王者。

但是。雷洪却能感觉到它的气势变了。那股犀利到足以摧毁一切的锋锐气息虽然仍在，但更多的却是破釜沉舟之后一往无前的气势！

放佛是一个了无羁绊的人在即将面对着某种厄难时候再无畏惧一样--那是一种叫做悲壮的气息。

抬起头，金翅大鹏鸟毫无目的的望着天际，眼中闪过一抹有些迷茫又有些晦涩的神色，放佛是正在回忆着那久远到让自己都有些模糊的记忆。

直到这一刻，雷洪才从它身上感受到一股沧桑到让自己的灵魂都要在一刹那间枯萎消散的岁月气息。

雷洪瞬间骇然！

在见识过牛首老者，在见识过牛魔王身上的岁月气息之后，雷洪认为他们恐怕就是代表着这世界上仅存的最古老的一丝气息了。

但是，金翅大鹏鸟身上这一刻流露出的气息，仅仅是那么一丝气息的流露，让雷洪竟然有种沧海桑田轮回万世的错觉，甚至自己的灵魂放佛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流逝，要在刹那间枯萎风化！

‘这得是多么久远？？？‘雷洪根本无法想象！

而在这个时候，金翅大鹏鸟也开始了它缓缓的回忆。带着一丝追忆，带着一丝留恋，金翅大鹏鸟宛若梦呓。

‘那是在我刚出生不久的一天，一个人类突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闯入我族将我禁锢带走。当我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同时，我的身边多了许多见所未见的伙伴，也就是他们‘说着，金翅大鹏鸟的眼光朝着周身的一群神兽看了一眼。

‘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只是感觉除了见不到族人之外，这个陌生的地方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不同。在以后的时光里，我凭借着血脉中的传承开始一步步修炼。

‘直到那一天……‘

雷洪的神情变的越来越投入，一颗心也变的越来越震惊。

一段完全堙没在岁月中的历史，一个被埋葬了无数年的辛秘。在金翅大鹏鸟的静静的陈述中，像是一幅蒙尘万年的古画卷轻轻的吹落历史的灰尘一样，在雷洪面前一点一点显露出那被掩盖了无尽岁月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