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生死相随
“命人将他送回京师,修书一封,告知沙兴帝,要么降,送她回家,要么,国破家亡。”深沉的黑眸,眺望着远方京师方向,他一字一字缓声说道。
云翼如同雷击般,愣在原地,他……他这意思,难不成这场大战,是因为那位而挑起的?
“哈哈哈哈,南宫无忧啊,南宫无忧,你以为你能得偿所愿吗?本将军告诉你,你做梦!我云家人,绝不会与贼子苟合!绝不!”他仰天长笑,口中宛如诅咒般的话语,令南宫无忧面上淡漠的面具终于撕裂。
他稳步上前,一步一步逼近云翼。
那股浑然天成的冰冷气息,令云翼背脊发凉,他止了笑,昂着头,不可示弱的直视天颜。
“朕饶你一命,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地上浑身是血的俘虏,薄唇微启,那极尽讽刺的腔调,令云翼恨得咬牙。
“为什么?”他哑声问道,一个念头滑过脑海,但他却有些无法相信。
“云家人。”浅薄寡淡的唇线轻轻扯了扯,那笑极冷,极淡,“你该庆幸,她身上有云家血脉。”
否则今日,他必将成为亡灵一只,再无任何生路可言。
果然是这样吗?
云翼眸光一暗,竟不知这答案,他应喜还是悲。
“南宫无忧,你今日犯下的罪行,他日,必当加倍偿还。”怨毒的诅咒脱口而出,随后,他竟一咬牙,咬舌自尽!
速度快得即便是就在跟前的男子,也未能制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吐血倒地,变作一具冰凉尸骸。
“自尽么?”不是他下的令,非他动的手,她可会埋怨他?
“主子,如何处理此人?”夜月轻声问道,对云翼,他既佩服,又惋惜。
这人是条汉子。
“厚葬,棺椁送回京城。”这样做,她可会高兴?
“额。”夜月微微一怔,将敌人厚葬?还要把敌人的尸体送回他的故乡?主子这是疯了呢,还是疯了呢?
但略微一想,他便知道了主子的想法,大概是为了讨上官姑娘的欢心,才会这么做吧?
只是主子啊,您一边攻打人家的娘家,一边又做出这样的事儿,真的可以吗?
当然,这话夜月顶多也就敢在心里念叨念叨,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决计不敢说出口的。
“是。”沉声应下后,当天夜里,他便寻了棺椁,差四名武功高强的隐卫,将棺椁连夜送往京师,送去云府。
第三日清晨,当朝阳散落的光辉驱散笼罩在京城里的浓雾之际,云府内的下人,握着扫帚,准备出府打扫卫生。
当厚重的府门缓缓开启,那座黑沉的棺椁,却叫他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啊死人啦”
刑部在半盏茶后赶到,无数侍卫将整个云府包围,百姓们闻风而来,却被士兵阻隔在外。
“你们看见了吗?是棺材!居然有人把棺材停在云府外边。”
“是什么人干的?”
“云府的仇家?”
……
百姓们议论纷纷,脑补着各种狗血的戏码,什么江湖寻仇,什么仇家报复。
“大人。”府内,下人们掩面低泣,云翼的妻子,柳飘飘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扑在棺椁上,哭得肝肠寸断。
打开的棺盖,可以清楚看见,里头躺着的那具已不成.人形的尸体。
“筋骨尽断,咬舌自尽。”仵作匆匆检验后,也是一脸悲痛,“太狠了!太狠了!”
哪怕有再大的仇怨,也不该下如此狠手。
“南商!”刑部尚书亲自赶来,当听完仵作的禀报后,气得险些吐血。
除了南商那些贼子,还有谁敢这么做?不仅杀害他们的云将军,竟还将尸体,送回京师,分明是挑衅!是一种示威!
“老臣这就进宫禀报圣上。”他立即策马扬鞭,从人群密集的街头,赶赴宫中。
沙千宸正在御书房内,和上官若愚说话。
她此番前来,同样是为了打听,前线的战况。
“皇上!皇上!”人还未到,刑部尚书哽咽的嗓音,率先飘入屋中。
沙千宸微微皱眉,“何事如此吵吵闹闹?”
“噗通。”年迈的大臣跪倒在屋子中央,哭得老泪纵横:“大事不好了,云将军他……他……”
“小表舅怎么了?”上官若愚惊讶起身,他不是应该在前线迎敌吗?
处于悲痛的大臣哪里分得清是谁人在问话?结结巴巴道:“云将军他战死沙场,尸体如今就在云府里。”
“什么。”沙千宸豁然起身,双目颤动,云翼死了?死了?身影化作一道疾风,蓦地飘出御书房,他不信!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云翼会死。
上官若愚一咬牙,果断抬脚追了上去。
刑部尚书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也忙不迭尾随。
一路冲出宫门,可她哪儿知道云府在什么方向,好在身后有个大臣跟着,急忙问道:“云府怎么走?”
“请公主随臣来。”刑部尚书立即为她领路,两人绕过主街,又穿梭过几条小巷,云府巍峨庄严的宅院,隐隐可见。
府外幽静的小道,此刻已是人山人海,百姓们听闻府内发生的事情,竟纷纷面露悲痛,掩面落泪。
上官若愚的身影刚刚出现,却未被人认出,毕竟,她在回京时,坐的是马车,许多百姓见她跟在刑部尚书身后,自发的让开一条道,还以为她是云家人。
一步步靠近府门,从里头传出的阵阵哭声,是那样悲伤。
她站在门槛前,双腿仿佛灌了铅,竟无法再往前一步。
下人们跪在院子里,前方,停放一张漆黑棺椁,沙千宸面色惨白站在旁侧,而另一边,则有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妇,哭得撕心裂肺。
双手在身侧黯然握紧,她定了定神,迈开步伐,跨入府中。
一步一步靠近棺椁,云翼那张染血的面容,无比清晰映入她的眼帘。
心神像是被核弹轰炸过,出现短暂的眩晕与震动。
唇瓣微微颤抖,她没办法欺骗自己,说里头躺着的人,她不认识,并非云翼。
那张她曾在心里笑话太过严肃的面容,那象征着将军身份的戎装,所有证据,全都证明着,此人正是云翼。
颤抖的指尖缓缓探入棺椁,仔细检查过他的尸身。
骨头尽断,身上伤痕累累,全是冷兵器造成的刀伤!
而死因……
目光定格在云翼染血的唇角上,轻轻将下颚掰开,里边血肉模糊的景象,让上官若愚有些站不稳。
身体忍不住微微踉跄。
咬舌自尽?
犹记得,初见云翼,他刚毅严肃的作风,被她所不喜。
这样一条汉子,要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选择用如此决绝的方法终结自己的生命?
“她是谁?”眸光一转,落在那名哭得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女子身上。
沙千宸面露不忍,那双似月色般醉人的眸子,缓缓合上,喉咙轻轻滑动,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是云翼的妻子。”
小表舅的妻子?
目光随之下移,扫过柳飘飘圆润的肚子。
她怀孕了。
上官若愚一把扶住棺椁边沿,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站稳。
怀孕了……
她的丈夫,死在战场上,死在了南宫无忧手里!死在了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手中?
好痛!
空气仿佛在瞬间变得稀薄,一股股窒闷的疼痛,从胸腔传来,像是有谁在用刀子剜着她的心。
她的脸色刹那间惨白一片,毫无半分血色。
“若愚。”沙千宸终是不忍,按捺着内心的悲痛,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眸光黯淡,同样是一脸苍白:“不是你的错。”
“若愚!?”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从柳飘飘口中滑出,她霍地抬起头,满是泪痕的憔悴面容,狰狞一片,“你是上官若愚?”
这个名字,在沙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她是曾经举国上下都为之好奇,为之欢迎的公主。
“……我是。”她轻轻挣脱沙千宸的搀扶,努力挺直背脊,却没有勇气去看柳飘飘。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夫君?”柳飘飘好似找到了怨恨的对象,猛扑向她,双手不停推搡着,捶打着,每一拳都用尽浑身力气。
上官若愚一下也没躲,为什么,她也想问啊。
沙千宸刚想上前制止,却在看见她动也不动,任由柳飘飘发泄后,选择沉默。
若是这样能让她心里好过一些,由她去吧。
“是你!是你对不对?如果你没有回沙兴,夫君他就不会死!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曾柔弱动人的女人,如今仿佛魔症了似的,双手颤抖着揪住上官若愚的衣领,那眼神,那表情,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苦笑一声,神色愈发凄凉,“对不起。”
“对不起?你把我夫君还给我!还给我啊。”她要对不起来有什么用?她只想自己的丈夫好好的。
力气似在这一瞬被抽空,身体软绵绵滑倒在地上,眼泪似掉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她在哭,也在笑。
手掌轻轻抚摸着肚子,神色既悲痛,又充满慈爱:“他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宝宝出生,还没有为孩子起名字,他怎么就死了呢?”
上官若愚不忍的将目光挪开,眼圈微微泛红。
战争,这就是战争!有多少个如她一样的女子,失去了丈夫?有多少孩子,成为孤儿?又有多少人,成为刀口下的亡灵?
是他,这一切通通是他害的!
“我不怪你,夫君他说过,你是云家人,是云家的血脉,所以我不怪你。”柳飘飘忽然止住眼泪,神情恍惚的笑着。
不好!
上官若愚背脊一寒,下意识感觉到她会做出什么激进的事。
正当她想靠近柳飘飘时,却是晚了。
她竟从裙摆下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心脏,一刀刺了进去。
鲜血瞬间从胸膛喷溅出来,好似纷飞的血花,那般耀眼,那般夺目。
“夫人”
“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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