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暗潮涌动
翌日，珉豪和泰妍出现的时候，钟铉和姬范早已坐着开始吃早点了。蕊和菩昭在一旁一声不吭。
“泰妍，她是金姬范，是我儿时的玩伴。”珉豪拉过泰妍，姬范兴致勃勃地站起身，原这珉豪信中提及过的，令珉豪叨心的人，是此等的美人。
“你好泰妍，你比我小吧？我长珉豪一岁，你叫我姐姐就行。”姬范一瞅见泰妍就喜欢得不得了，泰妍还没正式地问候呢就被拉了过去和姬范坐一起，姬范把好吃的通通端到她的面前。
“崔珉豪你怎么照顾人的，看我们泰妍瘦的，你不心疼啊！”珉豪刚坐下，就被姬范骂了一通，莫名不知该回答什么，钟铉在一旁静观，昔日只闻其名的毒王此时正坐在自己对面，总感觉饭都不能安心吃了。
“怎么不吃？”珉豪见泰妍和姬范相处融洽便也不叨唠，转而去与钟铉对话，却见对方拘谨，便也探探好坏。
“哦呵呵，吃吃吃。”钟铉挑了些豆子，这里是毒王的地盘，怪不自在的。姬范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立刻就变了脸。
“金钟铉你给我听清楚了，珉豪他是自己人！”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不对了头，珉豪不语，钟铉也不语。姬范面露愠色，静等着钟铉表个态，泰妍夹了菜送进每个人的碗里，想要缓解开这尴尬的气氛。
“这位哥哥，菩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我最喜欢吃了。”钟铉局促地看着泰妍，笑脸盈盈的，两只眼睛眯着，一副无害的表情。
“诶，对不起，我……只是有些紧张。”钟铉看了姬范一眼，姬范虽脸还有些泛红，但面部显然是没生气的脸色了，这才放下心来。
“珉豪让人感觉很冷吧？”泰妍故意用手遮着嘴，仿佛这样珉就听不见了，“我刚来这里也是这样觉得的！”
“哈哈！”姬范笑出了声，“真是的，那现在是不是喜欢死了呀？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咳咳！成亲？！”钟铉才放下心来吃早饭，又被姬范一句话呛得全吐了出来。他总以为毒王的妻子也是擅长毒理的，与世隔绝的样子，而泰妍给人完全不是这样的感觉。
泰妍脸一下子红开，望向珉豪，珉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埋头喝自己的汤，但笑意却藏不住。
“羞什么啊。”姬范捏捏泰妍的脸，活活就成了她的姐姐。
“姬范。”珉豪不悦地放下碗筷。
“是是是，我捏不得，真小心眼啊。”姬范把泰妍拖到珉豪身边的位置上，“还给你，我又不会吃了她。”
“谁知道呢。”珉豪把拨好的鸡蛋放进泰妍碗里，满意地看着她吃得香。
而钟铉仍停留在“成亲”那句话上，一脸懵地划着粥，被姬范狠狠嫌弃了都不自知。
“王！”门外蕊行色匆匆地跑进来，见人这么多才收了气喘，哆哆嗦嗦地来到珉豪面前。
“慢慢说。”珉豪见蕊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盒子便知有事，下意识地护住泰妍。
“今早打扫泰妍的房间，发现桌上放着这个盒子，也不敢打开，就拿来了。”蕊把盒子放在桌上，珉豪看着盒子做工精细，红布纯正，猜定是红裳会的巧工。
“钟铉，保护好姬范。泰妍到那边去。”珉豪站起身，待泰妍走到姬范身边了，珉豪才扣下盒子的锁扣，嗒一声，蕊紧张地后退了一步。珉豪又看了眼泰妍，才打开盒子。
一只同成年人掌心大的血蚕爬了出来。
“啊！！”泰妍失声尖叫，赶紧捂住自己的捂住眼睛，蕊也没忍住，尖叫着躲到更远的地方，钟铉紧张地拉过姬范不让他看。珉豪拿筷子把血蚕挑回盒子里，快速合上。他跑到泰妍身边去，把泰妍搂进自己的怀里。
“别怕，没有了。”
血蚕是很少见的食人蛊，一条血蚕虽说不能吃尽一个成年人，但一旦被血蚕附体那除非割去自身血肉否则不能取下，一条血蚕在人身上游走，到处食肉，短短一个睡梦的时间就会变成一个满是血洞的残废，不久也会死亡。而这么危险的蛊物，火花山上并不多且都未成形，这种健全的血蚕珉豪也是头一次见。
“珉豪，把它拿走！把它拿走！”泰妍闭着眼睛大喊大叫，平日里苍蝇大小的虫子都能把他她吓得不轻，更何况是这样可怕的血蚕。
珉豪把泰妍交给姬范，自己举了蜡烛烧了那盒子，因为这样的蛊完全没有入药的价值，所以尽管珍稀也但烧无妨。听着那血肉成浆的声音，姬范很不舒服地别过脸去。
“这里有人要加害于泰妍吗？”钟铉安抚着姬范，严肃地问珉豪。珉豪抿着嘴，看着那团燃烧的火焰，眉宇透着寒光。虽然之前在衷警告过，但没想到这么快红裳会就有了行动，且目标明确，确实就是冲着泰妍来的，而且，这隐约只是一个警告，总感觉真正的宣战还在后头。
“从今夜起泰妍你到我房里来，你那个房间维持原样但不能再用了。”珉豪首先换了两人就寝的地点，在他的房里会更安全些。泰妍一刻不离珉豪，惊魂未定地点着头，虽然她想不到自己为什么初至火花就有人欲加害于她，但是一定也是与珉豪过不去的江湖仇家。珉豪心疼地捋过她的鬓发，才开始有好转的身子，又被吓得没了神采。
泰妍只紧紧握着珉豪的手沉默不语，就算在珉豪的身边会这样危险，今天不知明天会如何，那也没有关系，离开珉豪也是要死的，到更愿意能死在珉豪怀里。想着想着，泰妍便将头埋进珉豪怀里，忍住因害怕而生的泪水，珉豪摸着泰妍的头，一下一下，坚定着她心中的信念。
无重会从表面上看去便知不是什么好地方，灰蒙蒙的旗面挂在山头上，没有悉心打理过的花草树木，驻扎守卫的人也都是面目狰狞的样子，唯一有些生气的湖也沉寂无声，无鹭无鸶。
昌珉从马车上下来，说实话他最不愿意来的就是这里，却没办法此刻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请随我来，主人在大殿等你。”接昌珉的是一位陌生的随从，昌珉虽不满韩庚这傲慢的待客方式但也没说什么，但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方，况且是无重这种鬼地方，还是小心为妙，随昌珉一起来的还有允浩，光看着山脚堆满的人骨就令他浑身不自在。
“到时候什么都别说只管听他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昌珉压低声音，“我们必须救出他。”
允浩点头，便与昌珉拉开距离。
见到韩庚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凶残模样，甚至脸上连小疤痕都没有，乍一看是个略显书生气的人。对此昌珉略感惊讶，听过在衷对韩庚所作所为的描述，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竟是这般模样。
“红裳会沈昌珉。”昌珉抬手算过了礼数，韩庚面无表情亦不回礼。
“你们是来看李贞姬的吧？”韩庚从座位上起身，从身边人手里接过一个小瓶子。允浩警惕地看着那个瓶子，韩庚轻笑出声，“你有个很好的属下。”
昌珉用眼神示意允浩放轻松，如果敌意太过明显，那么别说救人了，连他们两个都走不了：“是，我喜欢开门见山，她在哪儿？”
“在地牢里，不过不用紧张，我没对她做什么，她很好。”韩庚晃晃手里的瓶子，勾起嘴角，“只是她自己说了，这瓶毒的解药在阴冷的地方炼更合适，我既找她替我炼制，当然是无条件地答应她的条件。”
昌珉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关人就关人，何必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劳烦带路，我需要确认他的安全。”昌珉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很有耐心。
“但随我来。”韩庚把瓶子搁在桌上，维持着笑脸只身一人朝门外走去。
昌珉盯着他的背影，这里是他的地盘自是更有底气，听希澈说过那地牢应该就是当初在衷受苦的地方，顿时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压在昌珉心头。贞姬是红裳会，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夫，本事绝对可以被称为神医，只因红裳会一时疏忽，害她被韩庚抓火花那头也因此不得不改变计划。
菩昭把珉豪抓的药熬好端了进来，说是压惊的补药。泰妍一见是药，憋着嘴郁闷地躲到桌子另一边。
“我不喝，都是苦的！”泰妍朝菩昭摆摆手，皱着眉甚是讨厌那股子药味，“趁珉豪没回来把它倒了快。”
“肯定会被发现的，到时候王还怪罪我，快喝了吧！”菩昭把药推到泰妍面前，央求地看着她。一旁负责照看泰妍的姬范看不下去了，挽起袖子，端起药碗。
“泰妍过来，这不是药哦，喝了对身体好的。”姬范闻了闻味道，喝下去确实为难了些，暗自责怪珉豪不会照顾人，不是谁都能喝他那些古怪的味道的，可看一眼泰妍的脸，没有血色也不精神，“我来喂好不好？”
“好吧……”泰妍磨磨蹭蹭坐到姬范身边去，“啊——”
“啊——”姬范舀了一小勺药，看着泰妍喝下去自己反倒更心疼，脸皱得比泰妍还紧，“苦不苦苦不苦？”
“……不苦。”泰妍啧啧嘴，挤出一个笑脸，抢过姬范手里的碗，一闷头全喝了下去。姬范瞪大眼睛，赶忙从糖罐子里夹出一块糖。
“啊——来来来来，怎么这么急啊，慢慢来也没事的！”姬范张着嘴，看泰妍哭着一张脸，她迅速吞了那块糖，朝姬范苦笑。
“比哭还难看哦！”姬范心疼地摇摇头。
此刻珉豪走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忍俊，两个活宝。菩昭见珉豪来了便退了出去。
“米豪……”嘴巴里糖太大，泰妍口齿不清地唤着珉豪的名字，“下次换一种喝，太吐了！”
“说什么？听不清啊。”珉豪故意逗她，泰妍急了想把糖吐出来又觉不雅观，咬在嘴里又不能说话，憋红了张脸，姬范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
“过来。”珉豪托着泰妍的下巴，让她把糖吐出来，自己张嘴咬去一半。
“崔珉豪！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姬范惊慌失措地捂住眼睛直跺脚，弄得她更害羞，“还有活人在这儿呢！你们也太随意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珉豪全当做没听见，笑着揉揉泰妍的头顶：“下次别吃那么大一块，嘴巴里会起皮的。”
泰妍舒服地啧着糖，这下吃着方便多了。
刚踏进地牢，昌珉便慌张地捂住了口鼻，潮湿的空气里混着腐尸和血腥的气息，闻着不觉头皮发麻，关押在水牢里的人，身上都是鞭伤或者烙伤，因为潮湿的环境而无法愈合，甚至溃烂坏死，人人呻吟，缺肢残腿，画面实在太过触目惊心。昌珉看向韩庚，竟无半点异样。允浩猛咽了几口气才使自己不想呕吐，这样的地方，金在衷待过，现在李贞姬也在里头，再看韩庚那副表面无害的模样才知此人有多恶毒。
“这里关押着一些无重会的叛徒和犯了大错的人，放心，你们要的人不在这里。”韩庚绕过阴暗的水道，这里容人行走的空间很小，允浩和昌珉不得不前后而行。绕过不知几个狭窄的水道之后，韩庚朝左走打开石门，门后展现出了宽阔干燥的空间，一路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有一瞬间昌珉以为韩庚这是在诱骗他们，欲将他们一并擒获，谁知才走出不远便看见了贞姬，她在一间石房中安安静静地读着书。
“昌珉，允浩。”贞姬放下书，站起身来却因脚上的疼痛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昌珉慌张地上前扶住他，回头盯着韩庚。
“她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做吗？”
韩庚并不表态，无视昌珉。
“不不，我自己进地牢水道的时候没站稳。”贞姬拉起衣摆，“看，给我好好地治疗了，天天都在换药。”
昌珉知道贞姬说的绝不是实话，只是碍于此处为无重会只好什么都礼让，按照贞姬的脾气，就算韩庚再待她不好她也不会说什么。方才经过水道，连他和允浩这种常常与血腥和死亡打交道的人都为之一惊，何况善良到不忍踩死蚂蚁的贞姬，就算只是他自己失足，那定是被吓得失了魂。
昌珉严肃地看着贞姬，握紧她的手。
“韩庚，你如何放人？”
“等解药到手。我是讲理的人，李大夫是我请来替我做事的，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什么。”韩庚查看房间里的纸张，“看样子应该不会太久。”
“那就好。”昌珉真恨不得上前抽他两个来回，把人关在这种地方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有亏待人，这里简直不算人待的，一丝阳光都看不到。他放手站到允浩一边，朝贞姬看看，她只是朝他露出笑脸。
“我很好，不要担心，很快就能回去的。”
韩庚低低地发出笑声：“那么两位可以走了吗？我不太喜欢被人质疑。”
昌珉忍住心头火，同意随韩庚离开。允浩跟在两人身后，最后看了贞姬一眼，她仍然微笑着，不知为何允浩更加不愿意贞姬再待在无重会了，这里实在不是久留之所。
随着石门重重合上，珍基才踉跄着后退，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肚子，韩庚一直在给她吃一种药，虽然没有害但是却在削弱她的体力，而且若没猜错的话，药里掺了回肠豆，是一种会引起腹痛的顽药，倘若一直服用下去，死在这里怕是迟早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快点把解药弄出来。
贞姬扶着额头，这本不是她擅长的事，照理韩庚应该找在衷要会更容易一些，除非是韩庚刻意地避开在衷。她无言地环视着她的所处之处，说心里话，已经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唯有心里的那个人，那个人在支撑着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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