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忆过往

宋蜀粤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遇到他的时候是三年前的秋末冬初，那时候他已经是世界级的美术家，我在上海已经漂泊好久了，总算开了一家饺子馆，有一天徐强偶然来到我的饺子馆，我们就见面了，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叫张明珠，两个人成了恋人，他们不得不在冬末结婚，因为张明珠早早怀上了孩子。我为他高兴，还说他兴许是咱们当中第一个有宝宝的人，当时我想好好挣点钱，给这个如同几出的孩子最好的东西，上上海最好的幼儿园，上最好的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还要当孩子的干爹。在那个时候，徐强开始患有一种病。”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苦痛又伤感的味道，宋蜀粤找来一根蜡烛把它点燃，烛光的摇曳中，方正浩的声音开始随之颤抖。

“他的右手会在某一时刻刺痛，开始的时候只是手指，渐渐发展到手腕，最后发展至整个右臂，那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婚姻的喜悦让他忘记了这些痛苦，直到回到家乡办完婚礼再回到上海，悲剧发生了，他的妻子怀的是别人的孩子，而当时回到上海，张明珠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偷偷自己开了间房住在宾馆里。徐强的身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和妻子离婚了，病情急性发作，被送进医院，从那时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他的妻子在回咱老家办婚礼的头几天偷偷做了检查，发现自己怀的孩子是别人的，想来想去才想到自己是在东北老家那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糟蹋了，为了让徐强恨她，才一个人跑到酒店开了个房让徐强信以为真，与她离婚。她独自一人回东北打算找出那个罪犯的。这说明，他们两个是相爱的，可张明珠不知道她已经把徐强推进了深渊，那时候起，徐强患了抑郁症，直到——”

说到这，方正浩把脸埋在了双手里。

“直到、直到你遇到了你的父亲，然后你再一次地逃离了。”宋蜀粤冷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

“徐强曾给我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不是以后成为什么，虽然他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出国深造，但他最希望的是你们父子能够相见，即使有再大的误会，他是你的父亲，生活会教会我们很多，他的过失，你的过失，都会随着岁月的增长而瓦解。他失去了父亲，所以才更懂得父母在他心中的含义，虽然有一天他们都会离我们而去，但是在他们有生之年，应该好好的爱他们。他帮你找回了父亲，所以他的心愿完成了。你会说他不该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是抑郁症的患者你怎么要求他呢？那毕竟是抑郁症啊。”

方正浩瞠目结舌地盯着宋蜀粤，他没想到徐强居然会为自己而一直挂念着他和父亲的相遇。

“无论你做什么工作，都不该说自己放弃了，没希望了，争取更好的，让自己和周边的人都幸福快乐起来。”

宋蜀粤看了下手机，时间也不早了，他送方正浩到楼下：“回工地路上小心，你把方伯伯住院的地址给我说一下，我有空去看他。”

方正浩说着地址，宋蜀粤把它记在手机里。

“希望到上海师大外语系找我，如果有时间的话。”

“今天上海将迎来春夏之交的第一场中雨，请各位司机朋友注意行车安全——”

铅灰色的天空让周遭的建筑物包裹在一种特殊的光线下，宋蜀粤驾车前往医院，他要去看望方伯伯。途径花店的时候，他选了一捧鲜艳的太阳花，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宋蜀粤很感谢这么多年的运动使他的身体一直保持健康状态，偶尔的感冒也是通过补充水分和维生素C抵抗过去的，如今再次造访医院这种阔别已久的地方也是为了探望病人，原本一点点的小骄傲和小庆幸瞬间被自己否决了，谁还没有个生老病死呢，更何况这是朋友的父亲。

推开病房的门，方伯伯躺在病床上，对面的小收音机里播放着咿咿呀呀的苏州评弹。他闭着眼，面带微笑，一副陶醉的模样，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他睁开眼。见到宋蜀粤的到来他一脸惊喜，虽然得了胃癌，可是动作麻利得像个孩子，一边张罗着让宋蜀粤坐下，一边在床头柜里翻找水果，不一会儿，香蕉火龙果地摆了一床。

“方伯伯，别忙了，您快躺下休息。”宋蜀粤看到方伯伯把一包糖放在床上，连忙把他扶回床铺。

“看你们都把我当成病人，不就是个癌症么？”

宋蜀粤什么都没回答，先把花插在花瓶里，扭头的时候，他看到饭盒里的汤汤水水几乎都没动，里面的面片都粘成了坨。

“您没吃么？”

“太甜了，上海的饭菜都这样。我让食堂给我做的，就忘记跟他们说不要把东西做成甜的。”

“那多少也得吃点啊，对了方伯伯，我最近见到正浩了，我想您也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吧？他居然和我在一个小区。”说着，宋蜀粤端起饭盒。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