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大肚女子
直到完成小定大定,确定人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后,莫熙宁方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不止他,只怕白府其余众人皆心觉怪异,白浅薇甚至不止一次私底下问过她,然而都被白苍一笑而过,扯开话题。
白苍低头浅笑,随即抬头看他,“你那四妹如何了?”
莫熙宁听她提到此人,面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已关在了一处僻静的园子里,再不可出来兴风作浪了。”
果然心够狠,行动果决,毫不心慈手软。
“我既已明确拒婚,她为何还要连同刘三姑娘毁我的名节?”白苍将多日的疑问问出。她与那位四姑娘都未打过照面,何以她会故意针对自己呢?
再者她这样做岂不是多此一举?
莫熙宁抿了抿唇,干瘪瘪地道:“因为你是大姐儿的生母。”
白苍眨了眨眼,这二者有何干系?
莫熙宁静默了半晌,道:“嫁妆备地如何了?”
这人转换话题的本事,还真是突兀又直接。
“白府就那般的家世,你可别指望我带着万贯家财嫁给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再说嫁给他的最终目的,原就是为了看护那两个孩子而已。
白苍在听了圆月的禀告后,气愤之下,说是豁然开朗也罢, 总之她就是忽然想开了。
人性都是自私和贪婪的。
今日的刘三姑娘会为了自己的地位,处心积虑除去她这个碍眼的存在,日后便会有另一个刘三姑娘为着自己的儿女,不择手段除掉锦衣侯府里的那两个小的,为她的儿女挪地方。
毕竟按照莫熙宁现今的位置,锦衣候府日后的一切毫无疑问都将会由他的子嗣来继承。
而作为原配嫡妻留下来的嫡子嫡女,哪怕杜氏一门覆灭,大姐儿和顺哥儿的嫡长身份不可磨灭,那么就会成为莫熙宁未来夫人的肉中刺、眼中钉,思及此,她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更何况,来到这个时代,对于男`欢女`爱,她早已不抱任何奢望,既如此,搭着他一块儿过日子,至少能护得那两个小的安全。
这便是白苍的想法,有些消极,亦充满现实的意味。
莫熙宁盯着她鲜少露出的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锦衣侯府最不缺的或许就是钱。
两人岁数都不小,早过了那怦然心动的年纪,对于情爱,都不再抱有幻想,如此倒是不谋而合。
婚期定在了四月初六,只比白浅薇早一个月。
白府双喜临门,两个高龄姑娘终于有了着落,下面几个小的也能顺利筹办婚事,白府众人心里也都歇了口气。
新年后,淋淋漓漓下了几场雨,待天晴时,已是春回大地。
各种山花迅速席卷圣朝各个角落,就连街头巷尾的叫卖声中,都充斥着清新的香气。
这日正是三月十五,白太太早想去庙里还愿,便带着大帮女眷出了门,因白苍和白浅薇婚期将近,特意让姊妹二人留在家里好生绣嫁妆。
今日天气极好,白苍和白浅薇被韩氏拘在屋里绣鞋袜,嫁衣是来不及了,只好托给外面绣坊里的绣娘,给婆家的见面礼,却还是得自己亲力亲为的。
白苍前世扎惯了针头,以为绣花也不会多难,结果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纹路,就是白浅薇都比她好上不止一星半点,不由暗感挫败。
但想到那人应该也不会介意,即便介意,她也不在意,便心安理得地一路歪歪扭扭绣下去。
安宁的时光持续了半个时辰,一个小丫头忽然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里,急切地唤铃兰。
铃兰听过禀告后,面上神色有些不太好地走进来,对白浅薇道:“姑娘,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姑娘正跪在白府门口,说是求见您。”
“大肚子的姑娘?”白浅薇闻言皱眉,心里已有不好的猜想,该不会是佟璋那厮在哪儿惹出来的风流债,找到她头上来了吧?
她端坐在榻上没动,手里的绣花针却戳歪了,刺破了手指。
一滴鲜血沁了出来,险些滴在绣的鞋面上,将绣绷胡乱放到篮子里,白浅薇霍然起身。“去大门处看看。”
那女子都跪了,若她迟迟不现身,只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白苍也跟着起身,见白浅薇脚步匆匆忽,地叫住她,“二妹,这人只怕有备而来,你小心着些。”不然为何昨日不来,明日不来,独独选在今日,硬逼白浅薇现身?
白浅薇抿唇点点头,面上神情一片凝重。
白苍上前挽过她的胳膊,才发现她整个人在轻轻地颤抖,面色也比先前要变得苍白。
“二妹?”白苍拉住她站定。
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怕还没和那女子面对面,就已经输了。
“刘子谦在婚前弄大了一个通房的肚子,刘家舅母想着到底是刘氏的骨肉,不忍让那丫头喝落胎药,我便是因这个原因与他退的婚。若我的夫君在成婚前便不曾将我放在眼里,更不曾顾虑我的感受,给予我应有的尊重,这样的人我嫁给他做什么呢?”白浅薇步伐减缓,嘴角带着一抹嘲弄的笑:“现在倒好了,又来了一个,姐姐,你说我若再退一次婚,会不会被人家的唾沫星子骂死?”
即便性格再大大咧咧,平时装作多么地不介意,她是在这个时代生长的女子,总会被一些事情击溃神志。
看着眼里渐渐染上一层雾气,却倔强地抿着双唇,竭力控制情绪的白浅薇,白苍心里生出疼惜,道,“你待在屋里,此事便交由我来处置。反正外人等闲也辨不出我们姊妹究竟谁是谁。”
“长姐!”白浅薇的声音懦弱又可怜,以她急躁的脾气,是真的怕在那女子说出什么话后,会一时忍不住直接让人踢翻在地。
到时,他会怨她的吧?
那女子肚子里可是怀着他的骨肉呢!
白浅薇心里烦闷又慌乱,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为何没想像当初一样,头也不回地就将那厮一脚踹开呢?
是年级大了没了那股果决的劲儿,还是其他?她现在心很乱,有些分不清。
“铃兰。”白苍动作轻柔地将白浅薇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对一旁的丫头道:“陪二姑娘回屋。”
“长姐...”白浅薇目光无助地看着白苍,像只没了母亲的幼崽小猫。
“此事我会处理好的。”白苍拍了拍她的手臂,对她挥了挥手。
走出院门,步入一条小径,白苍对身边跟着的圆月道,“速遣个人去定远侯府,务必将此消息传给佟二公子本人知晓。”
圆月犹豫,“奴婢走了,姑娘可怎么办?”
白苍微笑,“那女子是上门扮柔弱可怜收获同情的,你还担心她把我给吃了不成?再者我身边还有云英陪着呢。”
圆月这才放心离去。
白苍大步往府门走,待离门近了,放缓步子,像门房打听情况后,便走到大门口处。
“求姑娘行行好,给贱婢一条活路!”那女子见白苍出来,脸上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扶住身子,不断地磕着头。
白府门前可是一块青石板路,没一会儿,那女子额头就肿了一片。
“姑娘有话好说,咱们素不相识的,您若在白府门前有个好歹,岂不是我们的不对?”白苍朝一旁两个粗实婆子挥了挥手,让她们将那女子从地上扶起。
那女子倒也顺从地在那两个婆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那女子在白府已跪了一会儿,此时便有那些爱管闲事的,站在白府门前不远处,遥遥看着,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白苍出面,心领神会间,便起了看笑话的心思。
白苍让仆人搬了一张长条凳,对那女子道,“你有孕在身,我是医者,断看不得人受苦,有何事,坐下说吧。”
说着,朝一旁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大肚女子犹豫了一会儿,见白苍面上甚是平静,完全没有预料中那股夹风带雨的气势,心里便有些忐忑,但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不得不咬牙坐下。
白苍也坐在一个杌子上,好脾气地问道:“不知姑娘这般找上门来,所谓何事?”
看热闹的人见两个姑娘家,和颜悦色地坐在府门前聊家常,因隔得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也不见二人争个面红耳赤,眼红脖子粗,围观了一会儿,觉得甚没意思,渐渐便生了退意。
那女子絮絮叨叨地讲着她和佟璋之间的渊源,如何与他相识,被他瞧中,处心积虑被她纳进府中,恩爱疼宠,结果那厮却是个风流多情的,有了新欢忘旧颜,后来又是如何翻脸无情,将一屋子苦命的女眷尽数遣了出去,那时她尚不知自己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待发现已为时过晚,定远侯府守卫森严,等闲人别想靠近府门方圆十丈,那女子寻佟璋不得,唯有求助到白浅薇面前。
说地似乎真是那么回事儿,白苍一直面带笑意地听完,倒是那女子说道动情处,拿帕子轻轻擦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