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医德
次日的早上。Du00.coM希阳道人亲自带着陆子棋出了院子，来到小树林的小径上。一老一少的组合，看起来却不怎么协调。
树在不停摇曳，将靠近它的雾气一扫而去，划出一道道的空痕；不远处的水声泠泠作响，悠扬地传到远方。
“鉴于你的年纪还小，所以真法法术之类的就先不传给你了，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坚固筋骨，打开气孔，待练好这些后再传你真法吧。”希阳道人看了比他矮几截的陆子棋一眼，缓缓道。
陆子棋道：“哦，一切听从师父的安排。”
希阳道人点点头，目光深邃望着远方，道：“那好，我今天就教你第一件事。”
陆子棋大喜道：“师父，有什么事要弟子做的，你说就好了，我一定会努力去完成的。”
希阳道人诡异的笑了一下，道：“呵呵，你不用心急。”之后又道：“这条小径你也跑过很多次了吧。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天黑前跑够五遍吧。跑够五遍就算你过了，跑不够的话，就不许吃晚饭，知道吗？”
陆子棋听后倍感失望，本以为师父会教他点厉害的东西呢，原来只是一味的跑步，这令他惊愕得有些哑然。片刻之后他才不满地道：“哦，弟子知道了。”不过他还是不死心，他道：“那，师父，我还要不要做点别的？”
希阳道人道：“我都说了，叫你不要心急。别的事还是有的，你晚上吃了晚饭后就随我去辨别草药，学一点医术的入门东西，这对你以后大有用处啊。哦，还有，半年后加跑一遍，以后如此类推。”
这时，陆子棋想吐血的心都有了，讲了半天还是跑，这还算修行么？不过幸好在这期间可以学到医术，要不然陆子棋就崩溃了。
希阳并没有理会陆子棋的表情，他自顾自的道：“呃……这前几年就先这样吧，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子棋怔了怔，道：“我…我，没有问题了。”
这时希阳道人却是严厉道：“没问题了还不快去跑？记住天黑跑完五遍，五遍。”说着，希阳道人伸出了一个手掌，对陆子棋示意要跑五遍。
陆子棋看了看希阳道人，又看了看那条小径，发出一声“哦”之后就向小径的另一头跑去了。
希阳道人望着那逐渐消失的弱小身影，不禁叹了一口气。
……
正如希阳道人所说的那样，这条小径陆子棋跑了很多次。只是，以前跑是为了离开这里，所以在跑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有多累。但当现在只为每天完成自己的任务时，却累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呼，呼……才，才是第一，一遍就这么累了，看来，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完成任务啊。”陆子棋站在院子外半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陆子棋休息半响后，又向着远处跑去。只是，他只觉得一次比一次累，第二次跑出不远就足足停下来休息了三次，而且每次休息的间隔越来越短，休息过后也提不起力气来再跑。
除了疲惫之外，全身筋骨的酸痛感觉更是令他苦不堪言，每走一步，脚就仿佛断了一截这般，走了前一步就不敢走下一步。
累，痛，两种神情一一浮现在那个小男孩稚嫩的小脸上。
如果是别的小孩，或许早就放弃了，但陆子棋天生性子固执得很，即使是再累再苦，他也不愿就此放弃。也许，再坚持一下就会跑完了。他的心这么想着。
傍晚，陆子棋终于跑完了五遍。五遍跑完后，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他使唤了，连走进院子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此时他躺在小径旁的草丛上。或许他真的是太累了，连眼睛也不想睁开，只想闭着眼静静地躺在那，不动。
现在回想起来，陆子棋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跑完的，他甚至觉得这有点不真实，一切就如在梦境中完成的那样，讶异，惊奇。后来，他竟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直到希阳道人去叫他吃晚饭的时候，他才逐渐恢复过来。
“你觉得怎样，是不是觉得很累？没有你刚来的时候那种激情了吧，呵呵。忍一忍，以后就没这么辛苦了。”饭间，希阳道人对着没有食欲的陆子棋笑道。
陆子棋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的师父，我没事，就算再跑一遍我也可以跑得完的。”刚说完他又是心虚，又是害怕。如果师父趁着这句话，真的让他再跑一遍那就是自作自受了。
只是，希阳道人又岂会看不出他的处境？希阳道人无奈地苦笑摇头。
“拿着，把它吞下去。”希阳道人取出一个陶瓷小瓶子，倒出三颗金黄发亮的药丸，递给了陆子棋。
陆子棋先是“啊”而后又“哦”的，接过药丸，口微微张开将那三颗金黄的药丸吞下去。
那三颗药丸入口即化，又不具苦味，只有一股薄荷味的清凉从口部传到心间。片刻之后清凉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上下，疲惫酸痛之感当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子棋喜形于色，心中满是感激和感动，连忙道：“谢谢师父了。”
希阳道人道：“你我已是师徒，这点小事不用感动成这样的，如果你真的感动得不得了的话，那你再努力些吧，我最希望看到的莫过于此了。”
“嗯，弟子一定会加倍努力的。”陆子棋极为坚决道。
希阳道人道：“很好，那你还要不要吃饭？如果不吃了，那随我去，我教你如何辨认草药。”
陆子棋的面红了，他有点不好意思道：“师父，我…我还没有吃饭呢。”
……
夜，又悄悄地来临。
在厨房对面的那座充满草药味的房子内，陆子棋坐在桌子旁，认真地听着希阳道人的说话。
房子内只有一盏油灯，油灯的火焰不是很大，所以陆子棋能看到的地方也就桌子三尺以内，远点的就看不清了。
草药味依旧浓重，虽然有舒筋活络的功效，但闻得太久也是不自在。特别是像陆子棋这种未曾习惯的小孩，更是承受不了那种气味。
忽然，希阳道人走进了黑暗之中，只是他身上发出的淡淡白光告诉了陆子棋他现在在哪里。陆子棋不知希阳道人在干什么，只见到他走到了一排木架子前，然后在搬弄着什么，“嚓，嚓”的发出一些怪异的响声。
不一会儿，希阳道人抱着一大堆的草药回到桌子前。那些草药形状各异，有圆状的也有方状的，甚至还有油纸伞状的，都应有尽有。其中还有几个做成药物的不知名动物，和昆虫的尸体。
陆子棋望着这些“奇怪”的东西，张开口愣在那，眼中满是诧异的神色。片刻后，陆子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伸出手欲摸一摸这些药物。
“不要动，这些东西都是有剧毒的。”希阳道人制止道。
陆子棋大惊，连忙缩回手。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师父，它们有毒你还把它们搬出来？你不怕……（毒到我）”
“我当然是不怕了，我终身与它们为伴，又何怕之有呢？”希阳道人断然道。
被希阳道人误会了本意，陆子棋也懒得去跟他说了，自顾坐在那，不吭声了最好，免得又说跟别的地方去。
希阳道人瞄了陆子棋一眼，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希阳道人，什么都是给他说了，现在还反过来问人家为什么不说话，真是令人无语啊！
陆子棋苦笑道：“我…师父，你说吧，弟子听着就行了。”
希阳道人把这些药分成了几份，道：“学习医术和学习修行可是两回事，两者有极大的差别。学习医术讲究细心、灵敏、谨慎还有专注，这四者缺一不可，缺一难有大成，缺二就干脆别学了，学了也没意义。”
陆子棋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对这些极为感兴趣，所以他的很明白，甚至还理解这其中的含义，丝毫不含糊。
“要做到这四者最好的方法是辨认毒物，只有在毒物的威胁之下，才会细心，才会谨慎、专注以达到灵敏。而所谓医术，无非是利用世间种种的花花草草、毒草毒虫来制成药物，可救人，也可杀人，关键在于你自己，不过我希望你是用来救人，而不是用来杀人。”
一听到要从辨认毒物开始，陆子棋多少有些害怕，不过他又不想退缩。他道：“师父请放心，我一定会学好医术用来救人的。”
希阳道人点头道：“好，先在我就教你如何辨别毒花毒草，注意听了，别在还没学会辨别它们的时候，自己却被毒死了。”
“一般来说呢，长得极为鲜艳诡异的花和形状奇特的草，通常都含有毒素，在没有清楚它们的特性的时候，千万不要用手碰它们。动物、昆虫也一样，像背部有鲜艳红斑的蟾蜍就有剧毒，那些红斑是储存毒素的地方……”
“师父，那其他没有这些特征的呢，又如何辨别。”
“先学有特征的吧，这可是一门大学问，心急不得。这里有一本《药经》是古人所留，你拿回去好好看一遍，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希阳道人说完从架子上拿出一本泛黄的古书递给陆子棋。
陆子棋大喜，连忙接过泛黄封面的《药经》，接着翻了几页，面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当夜已深的时候，陆子棋拿着《药经》回到房间，倒头便睡，第二天的任务同样不轻松。
第二天的情况好了一些，陆子棋跑完也没那么累了，甚至跑完第一遍的后他才进行了两次休息，这可比昨天要好多了。
晚上却是陆子棋最期待的时候，在晚上他深深地陶醉于美妙医术之中，用毒、解毒、救死扶伤一一吸引着这个幼小的心灵，以致心灵有最初的了萌动。只是，不知道许多年后他是否会成为万千穷苦人们心中无比敬仰的济世大夫么？
步，依然在跑，医术永不停留，《药经》从不离手……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五年来陆子棋每天都是这么过的，山居虽然孤寂，但阻挡不了他的脚步。这世间只有不前进的心，从没有停下的脚步，有了方向的脚步是任何东西能阻挡得了的么？
如今陆子棋已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了，身躯也长得和希阳道人差不多高大，稚气也褪去许多。并且身体也很结实，有时还自己一个人砍一大捆比自己还重的柴回来。
只是与他日益增长的躯体相比，希阳道人却是越来越显得苍老，原本就很深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这令陆子棋担忧不已，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和希阳道人一起生活，他真的很怕有一天希阳道人会离他而去。
希阳道人倒是很乐观，丝毫不在乎自己还有多少岁月可走，还时时安慰陆子棋不用担心，这让陆子棋心酸不已。
五年的山居生活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陆子棋头一年里总是惦记着爹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思念也淡了许多，没有刚来时的热切。但并不是说他忘记了儿时的种天真岁月，相反，他已悄悄地将它们铭记于心底。
今天天气晴朗，柔风和煦，浓厚的大雾上空的日光光圈异常刺眼，不见太阳同样很温暖。无名谷内的任何地方都是那么美丽迷人，就像是故事中的奇妙仙境。当人在其中走的时候，那如梦幻般的，触手可及却仿佛很遥远的情景当真令人陶醉不已。
昨晚，希阳道人对陆子棋说，今天将对他说一说身为一个医者应有的品质，也就是所谓的医德。“人言道，以德服人，德者，万般良性之首也。无德，甚于利疾，自淹而殁。有德，方可顾上而居。”
“而医德亦是如此，无德之医者，犹如一介屠彘者耳，不得信之。”陆子棋这么多年来医术一日千里，年纪虽小，技艺不低，就连希阳道人也是赞叹不已，大有青出于蓝胜的势头。
陆子棋医术造诣极深，只是医德还尚欠缺，所以希阳道人认为有必要对他上一课。陆子棋亦是不敢忽视，早早的就起床，打点好早功，来到养身堂等候希阳道人。
不一会儿，飘逸自如的希阳道人负手走来，身上仙气环绕，光彩夺目。只是，这仙气依旧无法遮掩他逐渐苍老的容颜。希阳道人进了养身堂后，收起仙气，恢复了平常老头子的模样，面带着温暖心灵的慈祥微笑。
“师父好。”陆子棋弯下腰对希阳道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希阳道人挥挥手道：“以后不必行这等礼仪了，这种东西，我不是很喜欢。”
陆子棋却没有多大的惊讶，他知道希阳人不喜欢这些世俗的种种礼节，甚至有些反感，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如此。每当陆子棋对他行礼时他都要说上一遍才好。
“是，师父。”陆子棋道。
“今天叫你来的目的你也知晓了，我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我们直奔主题吧。”
“师父请说，弟子必会用心记下的。”言语中多了几分决断，少了几分稚气。
希阳道人望了陆子棋一眼，坐到木椅上，喝了一口茶，道：“你的医术我不想再多讲了，因为你实在是无可挑剔，放眼天下，医术能胜过你的不会超过一掌之数。再加上《药经》的指引，我想，不久后你将是医术第一人。”
陆子棋道：“弟子愚昧，能有此成就全靠师父的全心栽培，没有师父的指引，弟子只是平凡人一个，一切是师父辛苦了。”
听了陆子棋这话，希阳道人不但不高兴，反而给陆子棋一个白眼，他道：“你这种奉承的话跟谁学的？”
陆子棋一滞，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希阳道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也有为陆子棋解窘之意。
“世间有百病百药之说，你可曾知道。”希阳道人问道。
陆子棋松了一口气，道：“弟子不知，请师父指点迷津。”
希阳道人放下茶杯吗，站了起来，道：“百病百药乃心疾，而非身疾，百病为：喜怒偏袒为一病、之义取利为一病、以力胜人为一病、侮易孤寡为一病……以虚为实又为一病……喜说人过为一病……此乃百病。”足足说了百种之多。
陆子棋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这些可是他最为难得的了。
希阳道人又道：“所谓的百药为：息心抱道为一药、为善不倦为一药、宽舒大度为一药……敬信经典为一药，这两者便是百病百药了，你要记下这些啊，身为一个出色的医者，遇百病要除之，得百药要追之。这都是医德、品质，你，都记下了吗？”
陆子棋认真道：“嗯，弟子都记下了。”
希阳道人对陆子棋的话不曾怀疑，他知道，陆子棋在医术方面的知识从来都是一点就明，过耳不遗，过目不忘的。
希阳道人道：“救灾解难，不如防之为易，疗疾治病，不如避之为吉，今人见左，不务防而务求之；不务避而务药之。故，心之大疾，莫过于此了。人有疾病，皆因过恶阴掩不见。”
“医者之心应为仁慈，不论贵贱、贫富，只要他不害人、不伤人、不做苟且之事、不伤风化、不坏道德伦理，皆可为其除去恶疾，免除病苦之痛……此乃医之大德。”
陆子棋听得津津有味，沉于其中，原来一个人单有高明的医术还不可，最重要的还是那仁慈的医德。
陆子棋提提神，又听着希阳道人那有魔力般的医学理论，从头到尾不曾遗落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