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神谈
“轰！”石室里火光窜起，仿佛将这坚硬的石块也要焚烧成灰烬。读零零小说
陆子棋顷刻感受到刺入骨髓的滚烫，面上似乎就要在无际的火焰之下滴出血来，迎面吹来的夹带着火热的热风，深深地打在几乎滴血的脸上。
陆子棋痛得叫了出来，只是隐隐中却听到那如恶魔般的老者的痛苦惨叫声。他拼命睁开双眼，向前望去。模糊中他见到，此时那火焰烧到一丈多高，完全将那如恶魔般的老者没入其中，所以在外面也只听得他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听着竟有些不忍！
只是，就算不忍又如何？他自己有没有命走出去都是个问题，还有精力去关心想杀他的人么？
渐渐地，那如恶魔般的老者向后退去。火，也跟着慢慢变小。而在火刚变小之后，那如恶魔般的老者似乎已迷失了心性，再次向陆子棋冲来。
不过后果却是一样，炽烈的火焰又将他挡了回去。如此试了五六次后，那如恶魔般的老者已满身火伤，筋疲力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那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的厉害。”
“这阵法叫‘八卦神火阵’，是以三昧真火为主导的阵法，威力之大，可以扭转乾坤，毁灭天地，你又岂会知道？”
“师父……”
希阳道人摆了摆手，从石室的门处走进来，道：“你为何会在此？”
陆子棋不知希阳道人是不是在怪他，只是低下头又叫了一声：“师父”。
希阳道人瞄了他一眼，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淡淡道：“你，随我来。”说罢，希阳道人率先走出了石室。
陆子棋一怔，道：“是，师父。”便尾随而去。
师徒俩来到了天机祾之下。
希阳道人负手而立，抬头看着石壁上的图和文字，黑暗中看不出他有何种神情。陆子棋站在他身后，却不敢抬头看那些天机祾和文字，他只是有意的一次又一次看向那石室的方向。
“师父，刚才那位老爷爷是谁？他为何会被人困在这里？”陆子棋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忽然问道。
希阳道人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现在还有很多事都不懂，知道多了反而对你不好。”
陆子棋默然不语，却又看了埋藏在黑暗的深处一眼，回过头后，再看看流动不止的地下暗河，片刻后道：“师父，我已经不小了。”
希阳道人的身子明显一震，再次看看眼前这少年，不知不觉间岁月已流逝了许多，八年前还是一个小孩的他，转眼间已长大成人，脸上再也找不回当初的稚气。
希阳道人微微一笑，道：“是啊，你已经长大了，呵呵，岁月催人老，我怎地就没发觉你已长大了呢。八年前你还是个爱哭爱闹的小屁孩呢！哈哈……”
陆子棋听着这些话，心下一阵伤感，十分的难受，红着眼睛哽咽道：“师父……”
希阳道人向他一摆手，摇摇头道：“师父没事，我只是觉得高兴而已，如今你都长大了，以后师父就可以放心了，因为你自己可以照顾自己，自己保护自己了，哈哈。”
说完后，希阳道人从陆子棋身上收回目光，转而投向石壁上的那些大字上，神情庄重而严肃。
望了半响后，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道：“岁月过得真是快啊，如同从指间流过的细沙，源源不绝。人，到头来只是变成沧海中的一粟罢了，淹没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师父……”陆子棋又叫了一声。
希阳道人一怔，发觉自己真的是说得太多了，不由摇头一笑，道：“好好好，我不跟你说这些了，免得让你红着双眼来对着我。”
阴风轻轻吹来，吹凉的却是这师徒俩的心……
岁月已走了，可人呢？
……
“你不是有东西要问我吗？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反正数天前我都看开了，如今什么都已没所谓了。况且，正如你所说，你都长大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希阳道人忽然道。
陆子棋身子抖了抖，片刻后，努力压制心中的情绪，点头道：“嗯，师父，我想知道刚才那位老爷爷是谁。”
希阳道人眼中充满柔和与慈祥，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再说，我们师徒俩这几天哪也不去了，就和你在这里一起聊个痛快。”
陆子棋露出了微笑，道：“嗯。”
随后希阳道人和陆子棋两人在地下暗河的河岸边找了一块半丈方圆的平地，坐了下来。
有着泠泠河水作伴，有着凉风伴送，师徒两人敞开心扉，一起畅谈不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么？
希阳道人道：“说起那老头，我以前跟他还算是莫逆之交呢。只是后来他发生了意外，最后就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陆子棋惊讶道：“师父，你还跟他是莫逆之交？”
希阳道人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别的地方，似乎努力地回忆着那段随风飘散的岁月。像是在眼前，但又很遥远，看得到却触摸不到。
“那他后来发生了什么意外了呢？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陆子棋又问道。
希阳道人笑了笑道：“那就得从我年轻的时候说起了，细想起来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岁月仿佛倒流回到几百年前，那段岁月悠悠的有着许多许多的迷。
“那时我与他志同道合，无所不谈，一起致力于追求长生，常常在一起交流感悟，交流心得，这么一交流往往是几天几夜，从不知疲倦。我们当时都沉醉于寂灭轮回，永得长生之中，不能自拔。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们俩当时是多么的疯狂了吧！”
陆子棋听得入迷，努力将自己置身于当时的希阳道人身上。
“后来呢？”陆子棋接着问道。
希阳道人回想一下，沉吟片刻，道：“后来我们一起访名山，交贤友以寻长生之道……就这么过了几十年后，我将他带来了无名谷，也就是这里了。”
这时陆子棋却插话道：“这里不是你们一起发现的吗？”
希阳道人断然道：“当然不是了，无名谷是我在认识他之前就发现了。他那时的道行比我差多了，只是他执着的性格我很是喜欢，那老家伙就和你一样一副牛拉不回的脾气。”
陆子棋尴尬的笑了笑，道：“师父你接着讲吧！”
希阳道人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道：“咳，回到这里后我传他《青莲道法三十六式》、《大涅心经》等真法，还带他来到这里，只是……”
希阳道人突然听了下来。
陆子棋连忙道：“只是什么？”
希阳道人望了陆子棋一眼，然后望着石壁上的天机祾道：“只是他看了这些图和文字后竟向入了魔这般，受它们的引导而将体内的数种真法融合，况且他急功求成，气溢而不懂内敛，一味地自以为是，完全违反了道、佛、魔的本义，失了人最原始的本性，渐渐走火入魔。但无论我如何劝他，他都不听。最后造成反噬便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了。”
“那他一定很痛苦吧。”陆子棋叹息一声道。
希阳道人道：“何止痛苦，简直就生不如死，谁愿意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呢？”
“难道就没有办法救治吗？”
“没有，应该说是目前还没有。”希阳道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曾经想过一剑了断他的生命好了，免得他害人又害己，不过我还是怀着希望，也许某一天我会唤醒他的。”
“他怎么了？”陆子棋似乎发觉了什么东西。
希阳道人自嘲般笑了笑，道：“哼，他最后变成了杀人狂魔，常常在深夜的时候跑到谷外杀人饮血，被他灭门的门派不下十个。”
“什么？”陆子棋大惊道。
希阳道人望了望缓缓流淌的河水，半眯着眼睛道：“你也被他的恶行吓到了吧！不单止是你，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正魔两方同时派出数百名高手围剿他。甚至当时的正道盟主广成子真人，魔教至尊通天教主都亲自出马取他的人头。”
陆子棋夸张地张开嘴道：“啊……什么？他，他……”
“最后是我救了他，我在那广成子真人和通天教主之前将他拘禁回无名谷，用八卦神火阵和千年寒铁铁链将他锁在那石室里。如果是被那两个人遇到他，他不死也残了。”
“那个广成子真人和通天教主很厉害么？”
“他们何止厉害，简直是神人了，那时世人公认正魔之中以他二人为尊。只是，在百年后的正魔大战中通天教主的‘大夏龙雀刀’终究是稍逊一筹输给了广成子的‘湛泸神剑’所以他在那一战被广成子真人诛杀了。不过广成子真人回招摇山半个月后也吐血身亡了。”最后希阳道人竟然有点痛惜地道。
陆子棋听得如痴如醉，竟问道：“师父，你厉害还是他们两人厉害？”
希阳道人为之气结，他真的想大敲陆子棋一锤，不过，过了半响之后希阳道人又颇为认真地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厉害还是他们厉害，因为我跟他们不知怎么的比法，他们两人都只会一种真法，而我却身坏数种真法，所以他们学得精而纯，而我学得杂而广，但如果真的斗起来，我未必会输。”
陆子棋望着希阳道人点了点头。
幽幽的黑暗中，两个人在这地下山洞里一问一答的，时不时传来了笑骂声。
……
不知过了多久后，地下山洞里生起了一堆火。那火不断地发出“噼、啪、噼、啪、噼、啪”的响声，火光熊熊升起，火星四射。
师徒俩围在火堆旁，一边往里面加柴，一边谈论着古往今来的诸多之事。
原本黑暗的地下山洞被照得通亮，远处的石块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沿着河面吹来的阴风不再冰凉。
入口处的藤蔓生长着许多淡紫色的小花，由上至下径直垂下。那些淡紫色的小花虽然花朵不大，大约也就得拇指般大小，但它散发的清幽花香却是十分的浓郁。
希阳道人望了石壁上的天机祾和文字一眼，又看了看陆子棋，道：“那天机祾和文字你也看过了吧。”
陆子棋点了点头道：“是的师父，弟子已经看过，但觉得头晕目眩的，就不看了。”
“其实这两样东西并不是那么简单啊，语言图像晦涩难懂尚且不说，单单上面暗含的天道人理，人性本心都让人头大。如果能看破这两样东西所隐含的含义的话，不知会是何种境地！”希阳道人仰着头，淡淡道。
陆子棋也点头道：“嗯，是呀，师父，我才那么扫视了一下，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引导着我体内的真法运转，进而融合。”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希阳道人转过头望了陆子棋一眼道。
“那什么人才会有这种现象呢？”
希阳道人道：“像你这种身怀数种由上面文字和图像分离演化出的真法的人才会有这种现象。”
“为什么？”陆子棋疑惑道。
“因为你身上的佛，道，魔，巫四种真法修行皆出于此。而今你见了它，它出于本源的力量便试图引导你身上的数种真法融合了。它追求的也许是大统一。只是，要做到大统一又谈何容易。”希阳道人说到最后，竟是有感而发。
陆子棋一下子仿佛懂了许多，他道：“原来那石壁上的天机祾和文字是要将我身上的佛，道，魔，巫四种真法融合，难怪它们一下子都冲进了我的丹田之内。”
希阳道人不语，微微垂首，沉吟了片刻，道：“其实它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正所谓，万事皆有刃背两面，我们得正确视之。”
“这话怎说呢？”
“如果本身的修为定力允许，通过融合，必可从中得到以往不知的道理，以助修为精进。如果修为定力不够，强行融合的话不死就是走火入魔。”此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道：“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你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可以生存下来。”
陆子棋听了最后一句后，身下大震，心里直发毛，原来不久前自己还在鬼门关里转一圈了。
“我在这里看了数百年，却始终看不出这天机祾和文字的奥秘，不过我倒是发现这天机祾和文字应该有上、中、下三幅，而这里只是其中之一。”
陆子棋本想安慰希阳道人几句的，但说到嘴边后，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只简单的说了，“师父”。
这里面是什么，谁又知道？
……
两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停地说着，说过方今天下的正魔大势，说过传说中的十剑，也说过古今见闻，神魔、妖怪、恶兽如此的种种都说过。
火堆上的火渐渐地变弱，眼看过不了多久它就要熄灭了，只是变暖的风，不曾冷却。
“小棋，答应师父，不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将身上的数种真法融合，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希阳道人庄重道。
陆子棋一愣，望了希阳道人片刻，重重地点头道：“我记住了，师父。”
希阳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片刻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道：“还有，世间之人门户之见深重，本门的真法更不会让任何人染指，所以你以后出去的时候，千万不要在正道四大派，魔教等人面前使用他们的真法，否则那些看真法修行比性命还重的家伙见到的话，他们会毫不留情面就将你劈成两段的。”
希阳道人稍一停顿后又道：“过几天我再教你一门真法修行，不过你放心，这个门派已覆灭很久了，所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陆子棋一惊，出了一抹冷汗，暗想道：“原来，正魔之中还有如此禁忌，以后得当心了。”“是，弟子必定紧记师父教诲。”
这时，火光，已经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