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枫树缘 破斗笠 柳月城
枫树村里的人都很少同外人说话，所有的关于外来客人的事情都是由村长去处理，村长每次也能够处理的恰到好处，由于进入村子的路很隐蔽，所以很少会有人来此，但是少虽说少，但还是有的。Du00.coM
枫树村的西面就是陆川刚刚过来的地方，东面的宽敞大道也是由讲究的，那是通向神祗的通道，有着村子的保护神灵，那条路，在外人看来就是一条充满恐怖的血腥之路，在枫树村看来却是保证枫树村年年平安的地方，是他们的精神象征。有枫神在，则枫树村永远不毁。
村子里有专门的巫师会帮助村民与神灵沟通，每隔十年的正月三十日就要给神灵祭献一对童男童女，以得到神灵的年年保佑。
火炉边陆川静静听着老船夫和村长谈论关于枫树村的传说，听着关于枫神的伟大故事，尽管这些，在陆川的眼中就是愚昧的人懦弱的行为，但是想到他们只是一介凡人之时，瞬间又平衡了许多，祭拜上天，祭拜山神，都是无知的下界凡民给自己活下去的精神信仰，也是这种信仰才能让他们坚持在这苦难的世界一天天苟延残喘下去。
这是凡人们的悲哀。
这也是凡人们的伟大。
作为修行者的陆川只觉得，自己只能做个旁观者，只能看着一对再一对的童男童女被送进那条路，或者饿死，或者被野兽鲸吞蚕食。
陆川与老船夫就住在村长家中，村长家是唯一拥有三间房子的大房屋，一间给陆川，一间给船夫。
雪花依旧在风里怒号，正月廿八就这么过去了，转眼迎来的就是正月廿九下着雪的清晨。由于大雪还是纷纷扬扬，河道还未重开，陆川二人就在村长家中再借宿一宿。为了报答村长的收留，陆川就暂时为村长干了一天劈柴的活计，时间在这样平淡之中又过了一天，当雪花渐渐落下来，一瓣瓣小了许多，慢慢地就停止了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场落雪，一切就这样继续重新回到了轨道上。
正月三十，雪后初晴。
老人在前，陆川在后，告别了村长正欲离开，出发去往洛城，但是听到两声哭号之后，二人皆是意识到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男孩和女孩的哭号声音不停，小小年纪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向何方，哭号声之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们被身着黑色衣服的巫师强行带着，除了无用的挣扎，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巫师走到东边的那条相较宽敞的黄土之路，那条路看似是一处大道，实则只是一个死胡同，没有通路，亦是没有活路，那里是神灵居住的地方。
从入口处走进三百丈，就走到了头，那里是一片空地，三十丈见方，两面环山，右面则是一片竹林郁郁芊芊，在白雪皑皑的冬天增添的不一样的绿色。空地中央，有一处高台，高台之上摆放着一张案桌，案桌显得暗沉，古旧的红色木漆更像是猩红的血液。
黑衣的巫师就好像是一个侩子手，砍掉的是两个小生命的人生，他们被放在红色带黑的案桌上，绳子捆绑住了身体，动弹不得，没命的哭号声传进了三百丈外的村子里，村子里的两个茅屋之中同时响起了妇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男人无可奈何劝解安慰妇人的声音。
村长望向祭台处，听到传来的哭声，还没知道什么是世界，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村长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再次睁开只是恢复了从容镇定，这样的哭声，他听到过很多次，上一次，已经是十年前了吧。
当巫师回到村子之中时，告诉大家，神灵已经收到了消息，今天夜里会来降福枫树村。
陆川看到黑衣巫师的眼中才能过来没有闪过一丝怜悯之意，做这种差事，怜悯只是身外的包袱，他们要的就是冷酷无情。
男孩女孩的哭声还在，陆川能够猜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许，会有一头野兽闻到了童男童女的气息，心生贪婪，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张着巨大的狰狞的獠牙，将这对孩子在未能明白世界之前鲸吞蚕食，宽大的爪子拍在孩子的胸口，血浆迸出，血淋淋的肠子流出，内脏被猛兽咬住，慢慢咀嚼咽下，孩子的脸部还是那副惊恐的样子，不过害怕的并不是这来临的猛兽，而是对于未知世界的迷惘。
陆川生了恻隐之心，他不忍心看到男孩女孩被这么残忍地杀死，他暗暗打算救下那两个孩子，那毕竟只是尚未失去本心的孩子。
船夫看见陆川脸上的神情，叹口气，说道：“年轻人，走吧，这是人的家事，我们只是一个过路人而已，还有三天的路要赶呢，走吧。”
明白船夫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便问道：“为什么不能去管？众生疾苦，修道之人为何不能出手相助，解救这帮愚民。”
“虽然众生疾苦，但是众生有脱离苦海的办法，但是他们没有去选择，一切都是在本心。”老船夫走在前面，扫掉船舱之中的积雪，说，“算了，你现在不会明白，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船夫的语气再也不像是一个船夫，更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贤者在教育后人。对于这种转变陆川并没有多大诧异，在当时老人说前方有个村子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也许，你是对的。”
船夫扫净了船上的积雪，坐在船舷之上，看向枫树村的方向，那里是陆川走过去的背影，船夫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
陆川走进了除了巫师和被当做祭品的孩子就再也没有人敢走进去的那面空地。
孩子还在红色带黑的案桌上挣扎哭号，看到来临的陆川，也平静一些了，等着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陆川，看着这个陌生人。
“你们害怕吗？”
“哇！”男孩女孩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证明了一切，刚刚停止的哭号声再次响起来，更加撕心裂肺了。
“不要怕，我是来带你们走的。”
陆川解掉把他们勒出一条条红色瘀痕的粗绳子，把他们抱下红色案桌。
“快走吧，回去就说是神灵不杀你们，将你们放回来了。”
两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就蹒跚着快速跑回村子里，三百丈的距离，也硬是跑了足足有百息。
看向红色的祭台，然后手中升起大火，在这片雪地上烧着了祭台，红光映得雪地也如同染血一般。昨晚这一切，陆川神识扫动，并没有发现他们口中的神灵，相信不会是灵兽，同时这方圆几里地，都没有可以威胁到人的野兽，等候了半个时辰之后，陆川离开了此地。
“老人家，走吧。”
“你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修道士。”
老人等陆川跳上船之后，解开了缚住自由的一根缆绳，于是小船就再次在洛河之中游荡了。
天色近黄昏，陆川盘膝坐在船头，河面上的雪花还没有融化，这艘小船却没有因此而止步，依旧是在顺流飘荡。
夜幕降临，那个远去的枫林村之中发生的是陆川不知晓，但是他相信那对孩子已经在自家床上睡着了，或许还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老船夫没有摇船，随波而下。船夫取出一坛老酒，揭了封泥，拿出两个粗糙的瓷碗，和陆川对饮起来，坐在船头，唱着山歌，一路向东。
三天在凡人眼中就是很短暂，在修道士的眼中自然更是短暂，白日欣赏山水，晚间举酒对饮，与月共影成六人。
如此恍惚之间就又一次蹉跎了三天时光。
三天的时间，积雪还没有完全化尽，化水的雪后比大雪纷飞的时候要寒冷，寒冷中陆川穿着单薄的衣服和船夫一起流到了洛河尽头，那个有着一座春意四季盎然的城，柳月。
巨大的城墙远远就能看到，充满气势地屹立在这片河流纵横的水乡，那些河流不同于洛河，并非是天然净化的海水，是淡水。
“年轻人，到了，前面的若隐若现的古老城墙应该就是柳月城吧。”
“嗯，谢谢你了，老人家。”陆川拿掉盖在胸口的斗笠，起身将斗笠还给老人。
老人摆摆手，说：“不用了，就把他送给你的，冥天国雨多，也好遮风避雨。”
“那么，就多谢了。”
“不用，现在你到了，老人家我还要回洛城，看看能不能招到同行的客人，也好有个伴，这回去有十天的路程，一个人还真有点寂寞啊。”
“哈哈，那就祝你好运了，后会有期，就此告辞了。”
“走吧，走吧。”
迎面的寒风吹过来，陆川戴上斗笠，转身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呀的声音，风雪夜来客，他乡就此行吧。
山歌从身后传来，歌声的淳朴飘扬在下过雪的天空，随着老人背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