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都不容易
一行人原本朝着王庭正中最大的那顶帐篷前行,不过也仅仅是行进了不到一半的时候,赶在前面的花恨柳与牛望秋却慢慢停下了脚步来。
“怎么回事?”葛尔隆在后面紧跟了两步追上两人后问道。
“先放我下来。”天不怕原本由花恨柳背着——不错,正是由他的“爱徒”背着前进的,虽然说当初于熙州他曾在误以为吴回杀了花恨柳时悬飞而起,不过细数起来似乎也就那么一次被别人看到过他的本事,其余时候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充当四愁斋的“吉祥物”,只供给别人看,真正需要动手解决的事情,自然有他的师兄弟和跟着的晚辈们应对。
就在刚才,他哪管花恨柳愿意不愿意,一个闪身就爬上了花恨柳的背,死死勒住花恨柳的脖子从背后往后坠,逼迫着花恨柳将他背起才作罢。
此时他看着远处两处悬在半空的灯火,心中有些奇怪,这才叫了花恨柳与牛望秋停下,细细看了起来。
“怎么那么高啊?”一边说着,天不怕一边瞪大了眼,想尽量看得清楚一些。
“看这样子,似乎是有人在点灯啊……”牛望秋看了看,皱眉思忖道。
“不是孔明灯,且不说这个高度太低了些,现在看的话,好像与刚才来比根本就没升高吧?”花恨柳边问着边注意天不怕的反应,见他点头,又道:“也就是挂着的灯笼喽?”
“灯笼?”一听花恨柳这样说,天不怕眼睛一亮,竟又是一个起身直接趴在了花恨柳的背上,“走,去那边!”
能够从悬起的灯笼想到那便是灯笼的所在之处,虽说是天不怕先说了出来,不过实际上这几人的反应几乎是不分先后的。让天不怕来说,一来这里虽然他是个小孩子,不过辈分最大,应有的尊重还是不能丢一旁去的;二来么花恨柳与牛望秋心中还多想了一重,若说天不怕当时明白了这或许是灯笼的暗号,心中高兴地喊一声“太好了”的话,那么他二人明白过来的时候在心中喊的却应该是“糟糕啦”!
不过,这二人尚算有些默契,并没有当场说什么,而是顺着天不怕的话朝着灯笼所在处赶去,只不过在心中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防备着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
这样做的道理很简单:自己一方人能够看得见灯笼、猜得出是暗号,难道别人就看不见?即使猜不到这半空中升起的两只灯笼是什么意思,那还不会自己跑过来看看么?一旦有人来,撞不上还好,若是撞上了恐怕这事情就要往能折腾多大就折腾多大的地步发展了。
眼下,唯有赶在别人看见之前先行赶到,赶紧将灯笼拿下来才是!
心中正是这样计较,二人才发起疯来地跑,眼看着身后葛尔隆那一滩肉越来越跟不上了,牛望秋暗叹一口气,一把抓了他的手,费力地带了葛尔隆继续狂奔。
盏茶工夫后,几人便到了这高悬灯笼的地方。两名卫兵模样的人正站在一处帐篷前,扶着旗杆长的棍子,连连打着哈欠。那帐篷一看便知道其中所住之人必然身份十分高贵,并且能够肯定的是里面住的也肯定是女人。
也唯有女人,才会在进门的帐口旁左右各摆一些野花来装饰的吧?
牛望秋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察觉出有其他人的气息在,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手捡了两颗小石子,扬手就要向那半空中的灯笼打去。不过也就是他刚扬手的工夫,花恨柳慌忙将他的手压下,示意不要先动手。
“我不杀人,就是灭了那两盏灯!”还以为花恨柳不了解自己举动的意思,牛望秋不禁有些心急,指着那两只灯笼向花恨柳解释道。
“我知道。”花恨柳轻笑。
见牛望秋不解,花恨柳示意他静心稍等,果然,也就是一个呼吸的工夫后,自帐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行啦,时候不早了,赶紧将旗子换回来吧,被别人看到了又会去告我的状了。”
守在外面的两名卫兵一听,精神一振,这才慌忙将旗杆放下,取下了灯笼送进帐中,再将原来的旗子挂上重新插到了原来的地方。
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雪山旗。
知道此时,牛望秋才明白为何花恨柳阻拦自己,想来是他已经察觉帐中人有异动,所以才让听一听什么事情后再做打算的,只不过正巧那帐中人吩咐的便是拿下灯笼一事罢了。
这并非说花恨柳的实力就比牛望秋高出多少,而是因为牛望秋当时心中正因灯笼的事情分神,并不如花恨柳那般将注意力大部分是放在注意帐中的动静那样,这才有了差距。
不过,牛望秋却仍是对花恨柳由衷佩服的,毕竟即便是与他有着相同实力的人,也不见得有这份定力与远见,便如自己,虽然能将灯笼打灭,不过却不得不面对两重风险——第一重,若此时有人在远处看着,忽然见火光灭了,能不疑惑么?第二重,等得这高举着灯笼的两人准备将灯取下来时一看是灭的,并且外壁上还有被东西穿破的痕迹,他们就不会起疑么?
无论哪一重,一旦追究起来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想想,牛望秋自己都觉得方才的举动实在是鲁莽了些。
“姐姐,怎么这么快就收起来啦?再挂一会儿不好么?”牛望秋心中想着事情,不过因为有了方才的教训,这次可也是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此时听帐中传来的女娃娃声,不正是自己熟悉的灯笼的声音么?
他心中一喜,再去看花恨柳与天不怕,见这二人也是一脸兴奋的模样,尤其是天不怕,此时竟然见他瞪大了眼睛,眼角晶莹,似乎是已经要哭了出来。
不过,当他看到葛尔隆的目光时,他心中的喜悦却因警惕被冲淡了许多。
葛尔隆带着白客棋的面具,所以他脸上到底什么表情,实际上即便是用再好的材料做成的面具,都不能如自己的脸那样将表情展现得自然流畅。在牛望秋看来,此刻葛尔隆的表情是僵直的,细看的话还能察觉他的面部是抖动的,随着肩膀,随着手,随着腿,随着全身,都在抖动。
最让牛望秋不安的,是他的眼神。隐约的,牛望秋竟然有些害怕那眼神中发出的光芒!曾几何时牛望秋也曾经见过这种目光,甚至说有一段时间他见到了这种光芒都会觉得高兴,可正是因为此时与过去不同,再见到这种目光的时候他才觉得不安,觉得可怕。
在葛尔隆的目光中,他看出了“疯狂”!
“你最好不要将这种情绪明目张胆地发泄出来。”花恨柳也注意到了葛尔隆的这种异常,不过他的反应却又比牛望秋要轻淡许多,而实际上花恨柳自己也并未觉得这样说有什么不可,便是有人说这语气是一种威胁,他也不在乎。
因为他本身,便已经决定要说的便是威胁的话语。
“你若是会掩饰,不妨就藏好了不要流露出来,若是不会掩饰,就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再退一步讲,你若说不会假装,我也有不少的办法帮你。”直到此时,葛尔隆的反应才慢慢变得恢复正常,不过却并不应花恨柳的话,只是垂头不语。
“你想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去杀人我不拦你,但我却得警告你一句:若是因为你的原因误了我的事情,到时候大家真撕破脸皮了,就别再提曾经还曾面对面交过朋友了。”说到这里,见葛尔隆不易察觉地咬了咬牙,花恨柳轻笑:“怎么,觉得自己在这里只是发泄一下情绪,又没有动手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句话似乎是说到了葛尔隆的心中,他微微抬头,看向花恨柳,眼中正是如花恨柳所说的不解之意。
“愚蠢!”见他抬头,花恨柳斥骂道:“你小看了自己仇恨的气意!莫说离你近一些我们便发现你的异常了,若是有别的高手在,便是距离着十数丈的距离,也照样能够知道此时有个人在人家王妃的帐外一腔恨意地站着!至于站着之后会如何,那还用想么?”
“我……”葛尔隆一听,这才一脸惊骇地反应过来,虽然看不到他脸上起了什么变化,不过,“脸色惨白”却是牛望秋笃定的。
“两位朋友既然来了,就出来见见面吧!”一边花恨柳还正说着葛尔隆,另一边天不怕却在喜悦过后,原地坐了下来,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对着几人身后的方向说道。
听天不怕这样一说,葛尔隆心中更是惊惧,不明白何时自己一行人竟然被人跟上身来,不过他看牛望秋与花恨柳两人时却显得更加畏惧了——从这两人的表情来看,似乎是早已知道有人跟着自己,那是一副什么表情,是失望还是不尽兴的懊恼?
“说出来这么早干嘛啊?”花恨柳眉头微皱,向天不怕问道。
“不忍心看你训斥他了……都不容易啊!你若是想发火,正好有现成的两人,何必拿自己人发泄呢。”天不怕回头冲葛尔隆笑笑,满是一副长辈慈爱的模样。
“不过,糖葫芦你还是要还我的。”正当葛尔隆满怀感激时,对方又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