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私通
齐府灯火通明,老夫人披着衣裳,坐在了祠堂里,边上坐着齐蝉。www.DU00.COm
龚青岚则是神情恹恹的坐在下首的圈椅上,椅子下铺着一块雪白的狐皮,看得老夫人眼皮子一跳。马上将要入冬,这上等的皮草,今年她屋子里,都不曾送去。
憋了满肚子的怒火,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少恒、香琴。老夫人端着茶水,浅啜了一口。不禁感叹,囚禁了半个月,折腾得她精神都要失常,原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这样一天,坐在高高的主位,审批着儿孙。
“大半夜,闹得人心里头发慌。又出了什么事儿了?”老夫人耸拉着眼皮,睨着下面的几人。
“老夫人,香姨娘与大少爷在府里私通。”一个丫鬟跪在地上,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奴婢在偏院当值,远远的看着大少爷抱着一个人走来,凑近了发现是香姨娘。奴婢要阻止,大少爷打了奴婢一巴掌,奴婢便去找二老爷了。”丫鬟说着,露出左边脸颊,面上微微浮肿。
老夫人瞪直了眼,私通?居然生出这等丑闻!
“来人,快将这贱人抓去浸猪笼!”老夫人怒不可遏,一手拍着桌子,指着香姨娘。
香姨娘吓得肝胆俱裂,美目泪水盈眶,慌乱无措的看向齐松。
“母亲,儿子彻查了,不关香姨娘的事。”齐松阴沉着脸为香姨娘辩解。
“都滚在一起了,还不关她的事?要给你生个孙子出来,才算事儿?”老夫人气得语无伦次,当初就是这个贱人,弄得齐府得罪长宁侯世子,废了婴儿的手。如今,更是残害二房唯一的嫡孙!
齐松脸色难看,龚青岚适时的说道:“听说二叔从香姨娘屋里头燃尽的香炉里发现了迷香,在小叔子屋子里找到没有用的迷香粉?若当真如此,加上这丫头的口供,莫不是小叔子对姨娘心怀不轨?”
“你——”老夫人怒指龚青岚,暗恨在心,却是找不出辩驳的话。
齐少恒满目阴霾的看向龚青岚,触及到她眼底的阴寒,心底一片寒意蔓延,隐隐觉得事情与她有关。
可,可能么?
若她有这份心智,为何还会被他骗去长宁侯世子府中?
“大嫂,脏水可不能乱泼,你要想清楚,再说!”齐少恒话里隐藏着威胁。
龚青岚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浅显而不易察觉的冷笑。“小叔子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就事论事?”
“大嫂说我与姨娘私通,你自个与长宁侯世子有染,又做何解释?”齐少恒讥笑道,只希望借由这件事,打岔,让他们把焦点放在龚青岚身上。父亲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妾,要了他的命不成?如今,咄咄逼人,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
众人惊愕,齐刷刷的看向龚青岚。
龚青岚错愕的抬头,不可置信的说道:“小叔子,我不过说两句实话,你便如此污蔑我?”
“大嫂,前两日你是否去了城南的一栋宅子?大哥亲自去将你接回府,你去昏睡了两日。有人亲眼瞧见,你与长宁侯世子在温泉苟且!”齐少恒冷笑,有没有不重要,反正龚青岚已为人妇。只要有人指控,她还能脱了身不成?
老夫人眼底闪过兴奋之色,这贱人竟然勾搭上了长宁侯世子。这下子,可给她抓到了把柄!
“当真有此事?恒儿,没有证据,莫要乱说!”老夫人假模假式的板着脸,呵斥齐少恒。
“祖母,世子爷见事发,便拿银票给我封口。”说罢,齐少恒便掏出了银票!
众人一看,当即相信了七八分。
“龚青岚,你可有话要说?”老夫人厉声呵斥!
龚青岚满脸愤懑,看向齐少恒的目光凌厉坦然:“长宁侯世子不过是瞧着我会一手好茶艺,便将我请了过去,为夫君争夺盐池。却不想,小叔子在背后这般编排我,毁我名声!”
“你狡辩,若是商谈盐池,为何不是与大哥,而是和你这妇孺?”齐少恒满脸的讽刺,若不是她,他母亲也不至于落到那般下场,他们也不会走投无路。
龚青岚冷笑,并没有理会齐少恒,直截了当的走到了齐蝉身旁:“听闻姑母婆婆有妇人病,姑母为了照料婆婆,略学了一点医术,把脉应该不在话下。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便劳烦了姑母。”
话落,众人神色不一,古怪的看着龚青岚。
齐少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想到了与长宁侯世子的话:“你家大嫂不愧是燕北第一美人,可这样的娇花,却无人灌溉,着实可惜了。”
岂不是说,她还是完璧?
当初他只当长宁侯世子说笑——
齐蝉手指搭在龚青岚的手腕,目光微闪,朝老夫人颔首。
老夫人骤然一惊,这贱人不曾与齐景枫圆房?
不禁为了痛失这大好的机会扼腕,倘若她不是完璧,与齐景枫圆房,即使不是她,也要定了这罪名!
“姑母,大夫说夫君身体亏损,不易行房事,便一直在为他调理身子。”龚青岚一句话,解释了缘由。
齐蝉了然的颔首,对齐少恒掩不住的失望:“恒儿,你自个与姨娘有染,你嫂嫂不过说一句话,你便如此诬陷。哪有一点男子担当气魄?”
齐少恒面色涨紫,羞愤的垂了头。
“赐香姨娘毒酒白绫,齐少恒便杖责一百!”老夫人为他胡言乱语,感到气愤,当即就严惩。
“祖母,是这个贱妇勾引孙儿……”齐少恒猛然抬头,一百个板子,便是要了他的命!
“母亲,这不孝子做出有违伦理,败坏道德之事。该杖责五十,逐出族谱。”齐松鼻子都要气歪了,在安神香、迷香粉搜出来时,心中认定了是齐少恒所为。香姨娘性格柔弱,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妇德之事。
如今,到了这关头,还抵死不认!
齐少恒浑身如置冰水,通身彻骨的寒凉。逐出族谱?父亲为了个贱妇,要将他赶出府?
“父亲,儿子冤枉,冤枉——是这贱妇构陷我,我在外边吃酒,醒来便是在厢房,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是她,是她勾引我!”齐少恒也是笃定香琴陷害他,否则,好端端的,为何两个人搅合在一起?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香琴要用如此狠毒的伎俩构陷他,无疑是断了他的生路。若是与父亲爱妾私通的罪名传出去,谁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
这不是毁了前程?
香琴浑身抖的如筛子,屈辱的看着齐少恒,捂着脸痛哭道:“老爷,我死了算了,便不会被如此诬陷。死了,你们要如何处理都好,我听不见看不见,恰好维护了老爷与大少爷父子关系,莫要因我而翻脸。”
“香儿。”齐松心底对香琴的怨气烟消云散,软的一塌糊涂。
“老爷,妾身不过是卑贱的妾侍,为了妾身与大少爷翻脸,着实不值当。妾身此生有老爷全心相待,死了,也不曾有憾。”香琴悲悲戚戚,话音里满满都是不舍,却因被逼,而又无脸活下去。
齐松真的爱香琴,恨不得掏心掏肺,即使发生这种丑闻,撇清了香琴主动勾引,而是受害之人,便是心生怜惜,并没有想过要她死。
此刻听着她决绝的话,眼底布满了伤痛:“香儿,你放心,我会为你做主。”转身,厉声道:“请家法!”
齐少恒浑身如雷劈,目光恐慌,他的父亲竟是真的要舍弃了他。
按在地上的手,不断的发抖,咬牙道:“父亲,我是你的儿子,唯一的嫡子,你真的要为了个贱妇,将儿子赶出齐府?让齐家成为笑柄?”
齐松有片刻的犹豫,齐蝉却是开口了:“二哥,不过是个妾。与少爷私通,定是要浸猪笼。至于恒儿,他也是年少糊涂,挨几个板子,罚跪祠堂。让母亲给他物色妻子,好好约束管教。”
齐松怒发若狂,愤然道:“香儿她是无辜,被这不孝子下迷香,为何罪过由香儿承担?”
齐蝉哪有不知这个礼,在家族利益上,只能舍弃了:“二哥,莫要忘了二嫂。”睨了眼香琴,冷笑一声,以退为进?身在富贵大宅,即使你什么都没做,说你错了便是错了,要怪就怪没有投生好,做了个人人一手都能碾死的妾。
香琴脸色煞白,目光呆滞,瘫坐在地上,喃喃的喊了声:“老爷……”泪水自空洞的大眼里滚落,如岩浆一般,灼烧着齐松的心。
齐松捏紧了拳头,掐死齐少恒的心都有了。
“老二,你若要这个小妾,你便离开齐家,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老夫人看他那德行,就知心软了,暗叹怎得为个风尘女人,魔症了。
齐松眼睁睁的看着人将香琴拖走,狠心的别开头,不敢看香琴凄凉悲戚的目光。
“请家法,杖五十,跪在祠堂替香儿念四十九遍地藏经,抄写九百九十九遍安魂经。”齐松整个人一下子仿佛苍老了不少,背脊佝偻,失魂落魄的离开。
“出息!”老夫人气的抄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嘭’的一声,砸在齐松后脑勺,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流淌了下来,齐松仿佛无所觉,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夫人气得胸口急促的起伏,两眼阵阵发黑。齐蝉掐着老夫人的人中,老夫人适才幽幽清醒过来:“混帐东西,还不去领罚!”
齐少恒满心不甘,他没有做过,为何要替那贱人超度?
可对上齐蝉阴鸷的目光,脱下了衣裳,穿着裘衣领受家法。
齐家家法有三种,藤条,拶刑,宫刑。
齐少恒咬紧了牙关,承受着藤条抽打在身上的痛楚,每抽打一下,便似有利器划破血肉,火辣辣的洒了盐椒水一般,蚀骨焚心的痛。
龚青岚看着藤条,在烛火的照耀下,一闪而逝的数道冷芒,嘴角微微上扬。齐少恒,好好享受你自己种下的因果吧!
同一时刻,一封书信,传进了静心庵。
僻静的小禅房内,头发散乱发白,佝偻着身子,面黄肌瘦的妇人,黑瘦脏污的手指拿着齐府送来的信,一片死气沉沉的两眼骤然放光。霎时喜上眉梢,她终于熬出头了!齐家的人要把她接出去了!
哆嗦的拆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许榕心口憋得慌,喉咙梗着一口气,整个人朝后仰倒。
不!
她的儿子怎么可能被请家法,给贱妾抄安魂经超度,还被赶出齐府?
越想,许榕心底越激动,浑身的气血上涌,直冲头顶,摸着边上的小木凳,费尽力气的砸向门框。看着进来的静心,许榕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指着地上的信封,示意静心捡起来。
“银,银票,送,送陈府给,给婴,婴儿。救,救她大,大哥。”许榕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静无!静无!”静心摇晃着许榕,看着她并没有苏醒的迹象,吩咐小尼姑一同将她搬上床。
转身,出了庵庙。在山脚下的茶庄里,租了一辆马车,去了陈府。
陈府此刻气氛压抑,人人大气不敢出。
陈萧坐在主位,府中的妾侍全都到齐,陈夫人站在屋子中间。
“跪下!”陈萧脸色阴鹜,锐利如鹰的眸子,逼视着李凤姣。
李凤姣倔强的仰着头,不屈的迎上陈萧的视线,冷笑道:“陈萧,我做的,我断然会承认。你如今凭借着一块破布,便认定了是我!你忘记当年娶我的承诺?”
陈萧脸色难看,他只觉得权威受到挑战,寒声道:“李凤姣,你还有脸提当年的事?若你不心狠手辣,我会如此待你?商儿是我的子嗣,唯一的子嗣!”刻意的强调唯一!
李凤姣心里委屈,想要说不是的,可她能说么?
不能!
目光认真的看着眼前更为成熟,更有魅力的男人,李凤姣嗤笑道:“有了美妾,腻烦我了,便不提以前了?我若要害了商儿,直接弄死了她,何须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陈萧,相识五年,夫妻三载,你还是不懂我!”
陈萧仿佛被触到心里的痛脚,暴怒道:“李凤姣,你心里只有你师兄,从来不曾有过我。如今,你说我不曾懂你,你可曾让我懂过你?不过是你冠冕堂皇的借口罢!在你心中,这世间,只有你师兄才是懂你之人!”手一挥,奴仆将从她院子里挖出来的木偶,堆放在地上,一共七个。其中有一些个小妾的名字在上面,包括了陈萧。“我可有冤枉你?”
李凤姣眼眶酸涩,如同进了沙砾,涩涩的要落泪。可她有骄傲自尊,不容许在他满屋子的女人面前,丢了尊严。
“陈萧,莫要为你的风流,寻找借口。从我屋子里头挖出来的,便是我放的?这些年,我在你心里头淡了,你竟是连我字体都忘了。”李凤姣觉得她累了,第一次,觉得为了一个男人委曲求全,是多么的蠢不可耐?她的心满满都是他,他的心,切割成无数份,她又能占多少?“不是我做的,我断然不会认。”
“跪下!”陈萧额角青筋暴鼓,手指捏的‘咔嚓’作响。
李凤姣笔直的站着,手指紧紧的抠进掌心,尖利的刺痛,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目光平静:“你会后悔的,陈萧。”
陈萧心底慌乱一闪而逝,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究是挥了挥手:“你去落日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走出院子。”杖责和休妻始终说不出口。
“夫人,您就给老爷服个软,大小姐那么小,受这等罪,看着就不忍心。”齐楚婴见陈萧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李凤姣,心底怎能善罢甘休?她要的是将李凤姣拉下主母的位置!
李凤姣讥诮的看着齐楚婴,鄙薄的说道:“即使我有朝一日,不再是陈夫人,这个位置,也轮不上你!”
李凤姣一句‘不再是陈夫人’彻底的激怒了陈萧,吼道:“滚!”吓得齐楚婴跳了一下,面色惊惶的看着陈萧,满满都是恐惧。
李凤姣讽刺的一笑,转身就要走。
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了一封信:“老爷,这是庵庙里的小尼姑,让奴才交给乔姨娘。”
庵庙,这两个字,使陈萧接过信。拆开一看,便是几张银票,什么都没有。
陈萧生性多疑,看着手中的银票与庵庙联系,便是想到了道符厌魅之术。
目光阴厉的看向齐楚婴,齐楚婴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擦着额间的冷汗道:“老爷,外间的小尼姑说,事情没有办成,便把银票退还给齐姨娘。”
齐楚婴大惊失色,她何时找了小尼姑?
手足无措的看向李凤姣,对上她意味难明的目光,脑中想起一个词:将计就计!
“老爷,不是我,我没有理由迫害大小姐。是夫人,夫人有了身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肯定会对大小姐起杀心。”齐楚婴声泪俱下,哭诉道。
李凤姣目光阴冷:“齐姨娘消息可真灵通,我即使生下孩子,这财产也与商儿无缘,为何要迫害她?何况,我有了身子,更应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陈萧浑身一震,这是真的?心中狂喜,可触及到她冰冷疏离的目光,如一桶冰水兜头从陈萧头上泼下去,透心的凉。
李凤姣甩了甩袖摆,便稳步离开屋子,回到落日阁。
陈萧阴冷嗜血的目光,落在齐楚婴身上:“杖责五十大板,贬到洗衣服。”不过一个买来的贱妾,对峙都不必要,只要不是李凤姣便可。脚下生风的离开,直直追着李凤姣,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满心的愧疚,他怎么能说出那些个混账话?
冷静下来的陈萧,犹如酒醒之人,对‘醉酒’的话,后悔不迭。保持着三步之遥,不敢再走近一步。
李凤姣‘啪’的合上门,坐在桌前,疲倦的说道:“琳儿,收拾箱笼。”
“夫人……”琳儿看着气色不好的李凤姣,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夫人,发生何事了?”
“琳儿,我们回汴州。”李凤姣心灰意冷,她能容忍他穿梭在花姿招展的美妾的温柔乡,却是无法容忍那些女人生下他的子嗣。
他们之间,连最根本的信任都消泯殆尽,她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您肚子里……”琳儿疑惑夫人与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的态度,应是很严重。
“随着我,也不会亏待了他/她。”李凤姣展开手心里管家递给她的纸条,微微一笑,看来她欠了龚青岚一个人情啊。
半夜里,陈萧试探的推开门,有些惊讶的看着一碰就开的门扉。屋子里,半个人影也无。目光落在床头,红木雕花匣子摆放在枕头上,打开一看,竟是地契库房钥匙,心里忽而被掏空了一般,那个空洞越来越多,仿佛要将他吞噬。在看到一把琉璃钥匙时,风卷一般的离开。
——
夜幕如泼墨,黑沉沉的,仿佛要坠落。
阴冷空寂的街道,一抹瘦弱的身影,似乎在游荡,又似乎在等待思量。
身上的衣裳,脏污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披头散发,像极了贫民窟里的小乞儿。
忽而,她抬起头,看着龙飞凤舞的牌匾,金色的字体,在夜色里,依旧熠熠生辉。
女子捏紧了垂落在身侧的手,仰着头,头发垂落在脑后,露出右边一个狰狞的‘贱’字。正是被魏国侯府赶出来的三少夫人,李丽影!
她在燕北,已经是‘死’了。原本魏绍勤由着母亲处置她,可多年的相伴,终使他心软。
可魏夫人却是不想轻易的饶了她,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李丽影再心肠坏,再对魏绍勤不好,可她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给过魏绍勤一段温暖,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魏绍勤的一片好心,李丽影并没有领情。倘若他真的好心,便会护着她,不许他母亲刺她黥面。
以至于,她成了李都司府里的羞耻,母亲都不愿接纳她。这几日,都是在街头游荡。饿得紧了,甚至和她瞧不起的小乞儿争食。
有时,瞧着香喷喷的香炸酥鸡,直流口水。第一次,冲动的抢了一只,险些没被打死。
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每过一刻,都是折磨。
所以,她回来了,她要魏绍勤重新接纳她。这世间,除了她,还有谁会嫁给他?
李丽影双手扒了扒杂乱成一团的头发,整理了满身灰尘的衣裳。有着拘谨,她这德行,自己都入不得眼,他们会如何想?
咬紧唇瓣,李丽影拉着铆钉朱门上的铜环,磕响。
几声后,门被打开。门仆看到外边的人,微微一愣,随即‘嘭’的一声关上,险些撞上她的鼻子。
李丽影见以往巴结她的奴才,敢如此对她,脸色狰狞,眼底几欲喷火:给我等着!等我回了侯府,一个个的收拾你们这些踩低捧高的狗奴才!
“砰砰砰!”李丽影锲而不舍的敲门,震得手心发毛,眼珠子一转,看到地上有块石子,立即将石子拾起来,敲砸着门。
里头的奴才,谁不认识这个在侯府臭名远扬的三少奶奶?看着她敲门,一阵响过一阵,不一会,将管家给吵醒。
管家披着外裳,沉着脸走来:“外面是何人?怎得不开门?”
守门的奴仆,有苦难言:“管家,那是三少奶奶……”
“混账东西!三少奶奶暴毙了,哪来的三少奶奶?”管家说罢,意识到不对:“你说外边的是……?”
奴仆点头:“正是。”
糟糕!
管家匆匆的去禀告魏夫人,其中有一个奴才,偷偷的摸着去了后院,三少爷的院子。
魏绍勤坐在轮椅上,看着墙上李丽影的画像,花容玉貌,怔怔的出神。
随即,手指夹着画像,用力的扯下来,挥倒桌上的烛台,掉落在画像上,不过片刻,便是一堆的灰烬。
魏绍勤示意随从,将他推到床榻边,将他扶上床。正欲脱衣,便看到一个奴才,鬼鬼崇崇的在窗户口。
“他……进……来。”魏绍勤指着窗户,说话说得缓慢,便是不会磕巴。
随从出门,将奴才小安给请了进来。
小安一见到魏绍勤‘扑通’跪在地上,当初他受过三少奶奶的恩惠,瞧着三少奶奶落魄,心里也不太好受,便自主的来找三少爷:“三少爷,三少奶奶在门口敲门。奴才瞧她的模样,着实可怜。披头散发,衣裳都看不出原样,比奴才的日子都不好过。”
魏绍勤眸子一暗,自从她被母亲赶出去,便没有她的消息。原来以为她回了娘家,如今……
终是夫妻一场,即使缘尽,也不忍她穷困潦倒。魏绍勤让随从拿些银子给这奴才,送给李丽影。
小安千恩万谢,便急匆匆的走了。
李丽影看到手中的银子,眼底点燃一簇火苗,他还愿意帮她,是否心里还有她?
她不过是做错了一步,可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能行床底之事,有什么好嫌弃她脏?
想到此,便垂泪的将银子退还给小安:“我不是来要银子,我就是心里放不下夫……三少爷,想见他一面。我知道如今天太晚了,可是我毕竟是个‘已死’之人,若是青天白日里来,免不了侯府要被人指指点点。小安,我求你成全我。”
小安心里头为难,正要开口,便是一阵火光照耀了黑暗的正门。一群丫鬟奴仆,拥簇着魏夫人走来。
魏夫人上下打量着李丽影,微微蹙眉,淡声说道:“你今儿个来,是为了何事?”
李丽影一见到魏夫人,眼底恨意奔腾,低垂着头掩饰住,跪在地上忏悔:“母亲,儿媳错了,儿媳错得离谱。这次是诚心悔过,真心实意的与夫君过日子。求求母亲成全我们。”
魏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原本秉承着不痛打落水狗。谁知给她脸不要脸!成全他们?反倒是因着她这个恶人,拆散了一对鸳鸯!
“这位姑娘说什么胡话?侯府没有你夫君,日后莫要上门闹事,倘若再也下次,别怪我不给你活路!”魏夫人心底恨毒了李丽影,这般作践了她儿子,放她一命,竟还敢来府中闹事!
不禁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母亲,我是影儿啊,您怎么能不认识我?我要见夫君,我要见见他。”李丽影起身,就要朝里面冲,被护卫拦住。李丽影心底恨得咒死这老虔婆,尖利的嗓子叫喊道:“夫君,我是影儿,我来看看你,你快出来啊——你在哪里——”
魏夫人脸色铁青,手一挥:“打出去!”转身,便看到魏绍勤被随从推出来,立即拉下脸:“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来做甚?”
魏绍勤示意她母亲回去,目光晦涩的看着疯疯癫癫的李丽影,让随从把盒子扔给李丽影。“以后……你……你不要……来了。”
李丽影惊愕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魏绍勤,看着魏夫人已经离开,原本对着魏绍勤的凶相露了出来:“为什么?你嫌弃我便丑了么?可你也病得不成人形,我这样不和你般配了么?你以后也莫要担心我出去与人私通。这次我诚心悔过,想要与你好好过日子。”李丽影看到他越来越冷的眸子,后知后觉说了什么,立即哭着跪在地上:“夫君,影儿错了,影儿这几日心里天天想着你,想你过的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心里头发慌,总想着你发病了,可有人守在榻前伺候你。”
魏绍勤手指紧紧的抠着大腿,最后一丝情义,被她这一闹,消失殆尽。
她不过守在榻前照顾他一次,他护了她三年,也情至意尽。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魏绍勤一把推开了李丽影,让随从将他推回去。吩咐丫鬟,把李丽影用过的东西,全都拿出去烧了。
李丽影看着一条大门,阻隔了她的荣华富贵,目光狰狞,愤恨的望着侯府,捡起地上的银子,阴冷瘆人的笑了几声:总有一日,我定会让你们跪求着我!
——
龚青岚收买了喂香姨娘毒药的丫鬟,按照先前答应她的条件,将她送到了城外,远离燕北,还她自由。
垂目望着怀中的人,面色渐渐有了一点浅薄的红,身上微凉,却不再是寒凉彻骨。手指卷弄着他铺散的发,捕捉到他微颤的眼睫,之后再无动静。
龚青岚微微勾唇一笑,笑意堆满了眼角,拿着他的发梢,在他鼻尖来回扫动。见他痒的皱了皱鼻头,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砰然有力的心跳声,柔声道:“夫君向来勤奋,今儿个可是在梦中梦见了美事,舍不得起来?”
手指,摸着他的喉结,使坏的张嘴咬了一口。见他倏然紧绷,笑眯了眼:叫你装!
“唉,夫君睡了一宿,都不曾沐浴。这一身都有了汗臭味,实在难闻的紧。既然还没有醒来,我只好亲自动手,为你沐浴更衣了。”龚青岚坐起身,右手勾开他裘衣的带子,指尖无意触碰到他的胸膛。下一刻,手腕被抓住,对上一双清明幽深的眸子:“调皮!”
龚青岚笑逐颜开,看着他睁开眼,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不知为何,看着他温润的目光中,那深藏的宠溺,鼻子发酸,右手抱着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耳根,呢喃道:“景枫。”
齐景枫薄唇碰了碰她的脸颊,轻声道:“发生何事了?”
“没事。”龚青岚依旧心有余悸,他发作时的痛苦,历历在目。感受到他动了动,抬眼道:“哪里不舒服?”
“方才有人要为我沐浴,不知可作数。”齐景枫坐起身,一身粘乎乎,不太舒服。看着包扎的手腕,起身朝净房走去。
“作数,怎能不作数。”龚青岚尾随着过去。
齐景枫反倒有些个不自在,眸子暗了暗:“你气色不好,莫要劳累,唤长顺来便可。”
龚青岚掩嘴一笑,看着他抿紧了唇,不再坚持,她也不方便,左手不能动。
齐景枫洗漱好,便看到床边堆了两个包袱,询问的看向龚青岚。
龚青岚笑道:“上次去国安寺,我为夫君祈福,如今了愿了,便要去还愿,上山住几日。你身子不大好,刚刚解的毒,不适宜长途劳累,便留在府中。”顿了顿,沉着脸警告道:“不许悄悄跟去!”
齐景枫失笑,摇了摇头:“注意安全。”
龚青岚浅浅一笑,将宫陌钥叮嘱的药,用量,如何煎,用多少水,熬多少量,一一写下来,一份在红鸢手中,一份交给了齐景枫。“丫鬟煎好,你看看量可对。”
齐景枫心中微暖,清雅的笑容,如和煦般的春风,吹淡了龚青岚心中的黑暗。
龚青岚坐上马车,为了防止齐景枫起疑,坐着去了国安寺。换了等候在山脚下的马车,转回城里。
龚青岚擦拭着额间的汗水,看着仰靠在马车上的李凤姣,惊讶的挑眉道:“怎得是你来了?”
李凤姣睨了她一眼,哼道:“接你还不讨好了?”
龚青岚微微一笑,扫了她一眼,眉宇间拢着一抹愁绪,试探的说道:“你和陈员外闹翻脸了?”
李凤姣剥着葡萄塞进了嘴里,口气清爽利落:“谁为他生气了?气坏了可不值当,我在想要不要与你住一些日子。”
“夫妻间的事儿,我自己也不太懂,没法劝慰你。”龚青岚想着陈萧,印象中,他妻妾成群,可子嗣上却是单薄,睨了眼李凤姣:“既然忍受不了,为何还眼睁睁瞧着他纳妾?你能有魄力,不许小妾生下子嗣,为何不阻止?”可又觉着不实际,男子谁不曾三妻四妾?倘若你阻止,便是要按上妒妇的名头。心中想若是齐景枫纳妾,便是一阵堵得慌。
李凤姣手一顿,吐出了葡萄皮,拍着手,目光悠扬的说道:“男人愿意这一辈子只睡你一个人,那是他心中填满你,再也无心想着外面的女人。若是他娶了你,口口声声说爱你,转头不停的与别的女人缠绵。那便是你在他心中份量不够,就算阻止了一次两次三次,难保有四次五次六次。既然如此,何必闹得不愉快?”
李凤姣满面寂寥惆怅,口气里充满了疲倦:“我是个女人啊,也会失望、会累。他身边有形形色色的女人,而我只有他一个。当失去了他的信任,我便是孤身一人。”
龚青岚了然,不但要应对小妾,还要照顾前头夫人留下的女儿,更是难做。“出来散散心?”
“不!”李凤姣看了眼马车后跟随的马车,淡淡的笑道:“我要休了他!”
龚青岚眼皮子一跳,这是离经叛道么?
说话间,两人到了长宁侯府。
长宁侯世子安排了两间厢房,两人住在隔壁。
把东西收惙好,龚青岚坐下来,便从窗棂看到外边的薄黎希。
薄黎希见他察觉到,手拢在背后,阔步走了进来。上下打量她的气色,面色依旧苍白,却精神十足:“这几日养得好。”
“有你这吸血鬼,我不好好养着,怕是没命活下去。”龚青岚满目冷清,有着淡淡的自嘲。
薄黎希想讽刺回去,可想到老章的话,咽回了肚里。“若是……若是你没养好,便多修养几日。”话一出口,薄黎希自己微微一愣。
龚青岚眼底有着诧异,却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色,淡漠的说道:“三日一次,若停一次,我的血都救不好你。若是你好心,第三次便寻三株雪莲,用我几滴血便可了。”
薄黎希沉默了,雪莲本就稀有,短短的三日内,寻到三株,难!
“今晚取血,明日你便将我送回国安寺。”龚青岚心里头发慌,有着不好的预感。怕他突然袭击,若是没有找到她,两人会生间隙。
薄黎希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半夜时分,龚青岚来到了药房,上次的老者不在,她一进来,薄黎希便出去了。
龚青岚脱掉外裳,把左臂没有愈合的伤口撕裂,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渗出豆大滴的冷汗,接满一碗,龚青岚强忍着一波一波的痛楚。许是经历过一次,动作娴熟了一些,费力的包扎好,穿上衣裳。
眼前一阵发黑,晕的比上次厉害,元气本就没有恢复,又再次取血。待晕眩感散去,转身离开。却在看到站在门口,一袭月牙白的男子时,如被电击,呆呆的怔愣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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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啊啊啊,小景枫,你这小骗子,不是说不许跟么?!
某男银:我没有跟去寺庙。
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