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纳兰若枫，你何苦！！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来，照射在凤倾岚的身上，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眸。映入眼帘的，就是洛紫宸略带憔悴的容颜。
洛紫宸的眼中带着些许血丝，很显然，是守了凤倾岚一整夜不曾合眼。看到凤倾岚睁开眼睛，洛紫宸握住凤倾岚的手，关切的问道，“怎么样？还疼么？”
“我没事了。”凤倾岚看到洛紫宸憔悴的容颜，心里面也很是心疼，她冲着洛紫宸露出一抹笑容，慢慢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生死蛊，也不过如此嘛。”
洛紫宸看到凤倾岚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深深的锁着眉头，一言不发。生死蛊，他虽然没有体会过，但是它既然是世间至毒，那疼痛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更何况以凤倾岚和纳兰若枫这样的忍耐力都忍受不了，足可见这疼痛了。而且他从书上看到，这生死蛊的疼痛，是一次胜过一次，凤倾岚这不过是第一次，日后若是再被催动，只会更加难以忍受。
只可恨，他竟然没有办法解了这生死蛊，枉他自负医术高明。
“我真的没事，你别皱着眉头啊！”凤倾岚伸手抚着洛紫宸的眉头，半是宽慰半是撒娇的对洛紫宸说道。
洛紫宸抬眸看了凤倾岚一眼，唇角露出宠溺而温柔的笑容，拉着她的手说道，“嗯。我不蹙着眉了。饿了么，可要吃点东西？”
“要呢！我都饿死了！”凤倾岚听到有吃的，双瞳立刻迸发出异彩，仿佛已经饿了好几天一般，对洛紫宸说道。
洛紫宸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凤倾岚的发丝，笑道，“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凤倾岚乖乖的任由洛紫宸的手抚摸着她的发，看着洛紫宸转身离开，她苍白的脸上的笑靥渐渐收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生死蛊不愧是世间至毒，仅仅是第一次发作，就已经叫她痛不欲生，而且她感觉到即便是疼痛过去了，可是她的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她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体还可以坚持几次。
而洛紫宸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唇角的笑容也渐渐化为苦涩，黑眸之中是满满的心疼和无奈。他医术过人，虽然解不了生死蛊的毒，可是对生死蛊还是有些了解的，死蛊不比生蛊，每发作一次，对身体都会有很大的损伤，凤倾岚怎么可能没事？只是既然她不想让他担心，他便就配合她吧。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你才刚刚好一些，先喝些甜汤吧，糕点什么的，一会再吃，好么？”洛紫宸端了一碗甜汤，坐到凤倾岚的身边，伸手一口一口的喂凤倾岚喝，一边对凤倾岚解释道。
凤倾岚嘟着小嘴，似是有些不满意，埋怨道，“我都说了我没事了嘛，还不给我吃糕点，哼！”
洛紫宸看凤倾岚嘟着小嘴赌气的样子，摇了摇头，唇角带着无奈的笑容，还真是拿凤倾岚没有办法，才在鬼门关徘徊了一遍，居然就有心思想着吃糕点了。也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凤倾岚会这么喜欢吃呢？难道说小时候在南凌没有给她吃饱不成？
凤倾岚刚把甜汤喝完，就有下人过来禀报，说纳兰若枫请她和洛紫宸过去一趟。凤倾岚闻言，不由蹙了蹙眉头，她和纳兰若枫的关系虽然不错，可是纳兰若枫从来不曾主动派人请她过去过，再说了，纳兰若枫应该也知道她刚刚毒发完，这个时候急着叫她过去，会有什么事情呢？
“我昨天去找过他，想让他给你缓解痛楚的。他说无法，现在叫我们过去，莫不是为了生死蛊的事情？”洛紫宸闻言，眸中也是含着几分疑惑，昨天纳兰若枫的态度分明冷淡的很，难道他今日想通了，要替凤倾岚压制毒性了么？
可是据他了解，生死蛊似乎的确没有解法，而且死蛊的疼痛好像的确不能够遏制，难道纳兰若枫有什么特殊的办法么。
虽然不明白纳兰若枫为什么这个时候找他们过去，凤倾岚还是和洛紫宸一同去了。奇怪的是，他们抵达纳兰若枫的庭院的时候，纳兰若枫并没有出来迎接他们。
纳兰若枫的性子虽然淡漠了一些，可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既然是他叫了他们过来，没有理由人还在屋子里面啊。而伺候纳兰若枫的人，向来都是不能够进入内院的，因此，凤倾岚和洛紫宸便自己走了进去。
凤倾岚推开了纳兰若枫卧室的门，本以为纳兰若枫可能是有事出去了，她想在里面坐着等等他的，可是却发现纳兰若枫居然躺在卧室里面睡觉！
她才刚刚毒发完，身体还没有完全回复，纳兰若枫急匆匆的把她喊过来，居然自己躺在这里睡觉？这也好意思？
凤倾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纳兰若枫的面前，看见纳兰若枫躺在软榻上，容颜苍白，没有丝毫血色，长长的睫毛垂落着，看起来仿佛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凤倾岚也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纳兰若枫喊她过来，他没有理由自己在睡觉，就算自己在睡觉，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也应该醒了。可若不是睡着了，他躺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凤倾岚的黑眸瞬间睁大，她向后倒退了两步，看着纳兰若枫躺着的安静身影，面上划过复杂的情绪，只是看着纳兰若枫，却就是不肯再向前一步。
“他睡着了。我们走吧！”凤倾岚只觉得心里面突然翻涌出复杂的情绪，她甚至不愿意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伸手拉着洛紫宸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就算她极力克制，声音中也隐隐有了一些哽咽。
洛紫宸从刚刚进来，发现纳兰若枫未曾在庭院里面，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了，进来看到纳兰若枫躺在榻上，脸色又苍白的不像样子，他就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劲了，而且纳兰若枫的手臂下面还放了一个信笺，相信凤倾岚也已经看到了，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
“岚儿。”洛紫宸唤了凤倾岚一声，拉着她的手，仿佛是在给她力量一般，一边走到纳兰若枫的身边，伸手拿起了信笺，递给了凤倾岚。
“我不想看。”凤倾岚别过头去，不肯去看信笺。即便纳兰若枫要替君无忧效力，即便他不肯替她解生死蛊，她也从来没有怨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啊，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她不想看，不想知道，因为他既然叫她来，这肯定和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她不想知道。
“岚儿。他既然叫你来，又留了书信给你，自是有话要对你说。难道你要他死不瞑目么？”洛紫宸拿信笺的时候已经碰到了纳兰若枫的手腕，确定了他已经脉象全无，他看着凤倾岚，一字字说道。
凤倾岚听到洛紫宸的话，才颤抖着手接过了信笺。信笺上面的字迹娟秀，一如纳兰若枫的人一般，清雅如兰，高贵出尘。
“倾岚。生死蛊并非无解，它是世间最毒的毒，却有着最简单的解法。生死蛊，生蛊和死蛊生死相依。若是生蛊亡，死蛊亦亡。而蛊和宿体相连，只要宿体不在了，蛊也会不在。所以，只要我死了，你的生死蛊，便解了。
不要为我流泪，也不要为我难过。也许对我而言，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吧。这些年来，跟在少主身边，我越发觉得，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少主，而我这样跟着他，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自从父亲以死相逼，和弟弟被迫分离，我就强迫自己抑制所有的感情。我将辅佐少主当做我一生唯一的目标，可是，我终究还是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受苦，我真的做不到。
我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或许就是在你拉着我喊我若枫哥哥的那个时候开始吧，你就已经走进了我心里面，成为我冰冷心灵的唯一一点温暖。我不能看着你死，我也不想再这样活下去。
若是你有机会见到渊瑾，请代我转告他，原谅哥哥的懦弱，不能实现二十年之约了。”
灼热的泪落在信笺上，将白纸黑字变得模糊起来，黑色的墨迹被泪水沾染慢慢晕开。
凤倾岚缓缓抬眸，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纳兰若枫苍白的容颜在她的视线里面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她似乎又想起小的时候，她总喜欢跟在纳兰若枫的身后喊他若枫哥哥，而他也从一开始的冰冷无情，慢慢变得温和起来。纳兰若枫不是无情的人，他只是将自己的感情埋葬的太深太深了。
“若枫哥哥，你在么？”陈馨儿昨天拿了纳兰若枫的玉佩，回去欢喜了半天，今天又跑来找纳兰若枫，却瞧见卧室的门开着，她便在门口问了一句。
可是却没有听到纳兰若枫回答她，倒是隐隐听到里面有哭声，似乎还是女子的哭声，她不由有些诧异，纳兰若枫素来不和人往来，怎么会有女人在他的房间里面，而且还在哭？心里面的担忧和疑惑，让她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直接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的时候，就看见纳兰若枫安静祥和的躺在床上，还是那如同冰雪般的样子，而凤倾岚则靠在洛紫宸的肩膀上低声的啜泣，陈馨儿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纳兰若枫的身边，伸手去拉纳兰若枫的手，可是冰冷的触觉却叫她忍不住捂住了嘴。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会鼓起勇气去牵纳兰若枫的手，而纳兰若枫会微笑着也握住她的手。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伸手去拉纳兰若枫的手，她就已经再没有机会感受他的微笑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馨儿抬起婆娑的泪眼，无助的看向凤倾岚，问道。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的！明明昨天纳兰若枫还对着她笑了，为什么今天就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难怪她昨天觉得纳兰若枫的笑容有些奇怪，仿佛是要飘然远去的感觉。她真后悔昨天为什么没有拉住他。
“他是为了替我解生死蛊。”凤倾岚看着纳兰若枫，哽咽着声音说道。
纳兰若枫，你这是何苦呢？！为什么要为了救我牺牲你自己呢，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全都要这么做！冰儿，宁儿，纳兰若枫，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这么做，我会多难过么！我是想活下去，可是我不想用你们的性命去交换啊！
陈馨儿听了凤倾岚的话，只是睁大着眼睛，眼泪不断的滑落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他是为了救凤倾岚么？
纳兰若枫留给凤倾岚的信笺掉落在地上，虽然字迹有些模糊了，可是内容却还是可以依稀分辨出来的，陈馨儿也大抵知道了，纳兰若枫的心里面，是爱着凤倾岚的吧。因为太多担子的束缚，他明明爱着她，却一直不曾说出口，而现在，他是为了所爱的人，甘愿付出生命么。那么她呢，难道她在他的心里面，就真的一点点位置都没有么，他选择牺牲生命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会因此而痛不欲生？！
昨天纳兰若枫送给她的玉佩还在她的腰间，她伸手握着玉佩，紧紧的攥着，他不会知道昨天他将玉佩送给她的时候，她的心里面有多么的开心，她以为她终于有那么一点点打动他了，可是谁曾想到，天堂的背后，就是地狱。
“是啊。许多担子，我真的好累。”纳兰若枫昨天说的话在她的耳边回荡起来，他是觉得这些担子束缚得他太累了么，他不想再因为这些担子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不想再伤害自己心爱的女子，不想再和自己的弟弟为敌，那么这个玉佩，给她，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纳兰若枫的玉佩？”凤倾岚看到陈馨儿手里面攥着玉佩，神色悲恸，不由问道。
陈馨儿点了点头，将玉佩从腰间拿了下来，唇角挂着凄绝的笑容，对凤倾岚说道，“这是他贴身的玉佩，我想，他应该更希望送给你把。”
“他若希望给我，就会连同信笺一起给我。既然他给了你，就是要送给你的。馨儿，对不起，若不是为了我的生死蛊，也许，纳兰若枫有一天会放下一切，同你在一起的。”凤倾岚没有收下玉佩，既然纳兰若枫把它给了陈馨儿，一定就是要给她的。
她当年的一声若枫哥哥，让纳兰若枫找到了天渊瑾在身边的感觉。他对她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更多的是对亲情的怀念。也许纳兰若枫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对她究竟是爱，还是依赖。
也许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是他抑制所有感情的冰冷的心的唯一一点温暖。而这温暖，究竟是不是爱情，他自己也不清楚。
陈馨儿听到凤倾岚的话，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面藏着许多的情绪，她漂亮的眸子眨了眨，泪水默默地留下，她看了一眼纳兰若枫，将玉佩重新放进手里面。纳兰若枫的心里面，一定是很想念他的弟弟的吧，他的心里面也一定很想要无拘无束的出去游山玩水，避开这一切的纷扰吧。
既然如此，她就带着他，一同去实现他想要的。
“馨儿？”凤倾岚看到陈馨儿只是看着纳兰若枫出神，一句话都不说，不由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
陈馨儿听到凤倾岚的话，回过神来，含着泪冲着凤倾岚扯开一抹笑容，将玉佩放到胸口的位置，说道，“倾岚妹妹，你放心，我没事。我会好好活下去，带着若枫一起。”
凤倾岚听到陈馨儿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陈馨儿。陈馨儿对纳兰若枫的感情，她一直都知道，纳兰若枫的死，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聪慧绝伦，风华绝代。可纵使如此，那又能够怎么样呢，她连身边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因她而死。君无忧！他永远不会明白，他的逼迫，带给她的是多么痛不欲生的痛苦！她宁可死的是她，也不要面对这么多！
冰儿。宁儿。纳兰若枫。他们都是为她而死，也都是因为君无忧而死。总有一日，她会替他们报仇！天下是会一统，可是一统天下的，不该是个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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