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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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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赵茗秋现下里的模样,百里思青不由地握紧了她的手掌。

离京那日,她在人群中没看到赵茗秋露面,还以为她没空前来送她,原是先行了一步。

见她沉默不言,遂又温和问道:“赵姐姐,你来边关,为何不与我知会一声?”

“我……”赵茗秋为难地张了张口,百里思青这一连串的问话让她无所适从,清瘦的容颜在寒碜的婢女装扮下愈来愈苍白。

然而面对这张殷切关怀的脸,她还是忍不住回握住百里思青的手,哭泣道:“我担心他……真的担心……”

这个“他”,百里思青当然明白指的是谁,只是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勇气跑来了此处,一时间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哭了一会儿,赵茗秋擦了擦眼泪,尽量让自己心情平静,“听说他自营帐失踪后我吓坏了,想去司空府看看却被母亲拦着不让,说司空府被重兵包围,无人能进。而且司空家处于敏感时期,我们赵府要暂时避嫌……”

“我想去找你,可路上遇见你们慕王府的人,说慕世子已经差人打探了,有消息会来赵府通知我,就算找你也于事无补……”

百里思青一愣,赵茗秋的事情无人禀告于她。她想起那日在屋里听见银子和蝶香争吵的那句“活该我家主子知道司空少将军出了事,立即让人去了边关打听消息……”强烈复杂的负疚感历经半月的跋涉再次冲上心头。

赵茗秋停了停,一双眼睛里又噙满了泪花,“我回家等了,可实在是坐立难安,当夜便瞒着父亲和母亲跑出了京……”

她紧紧地扣住百里思青的十指,“我只想来边关瞧个究竟,旁人说他通敌叛国,我是绝不信的!”

百里思青感受到指间的力度,因这柔弱的深闺女子别样的勇气而感动,她坚定地对她点了点头,“我也不信!”

她拉着赵茗秋坐下,原本放着的盔甲已经被人拿下去清洗,桌上剩下靖安帝颁给她的那道圣旨。

她指着它道:“父皇也不相信表哥会对不起泱国和他的栽培,我来此就是证明表哥和司空家的清白!”

赵茗秋见了,眼睛微眨了一下,在一室的烟香中轻轻低下头,“哦……那真的是太好了……”

百里思青眉也不皱,肯定道:“当然了!我一定会把表哥安全带回去!”

赵茗秋闻言,立即恳求道:“公主,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我只身不能入关,若不是偷了父亲的令牌,连这望君城也不能进。听说你今夜在此落脚,我花了不少银钱才混入了这座府邸,所幸的是真的见到了你,你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唯恐百里思青拒绝,她连忙发誓道:“我可以扮作你的近卫,安分守己,保证不给你添乱!”

她的神色丝毫不作假,声音里皆是哀求,双膝也有下跪之势。

百里思青拉住她,为难了半晌,还是答应了,“好,你跟着我,我也好保护你。”

见她答应,赵茗秋喜极而泣,喃喃道:“小青,谢谢你。”

……

次日一早,百里思青便带着赵茗秋赶往边城津门关,几千人马中,方如鸿对百里思青身边忽然出现的小卒并无太多注意,好颜说了些诸多好话,相随着将百里思青送出了城门便回府给京城呈递了公函。

随行的士兵对已改头换面的赵茗秋的出现讶异了一下,但并未加多舌。韩元认出其是赵太傅的千金,对赵茗秋倒是颇为关照。

百里思青一行人入了津门关,不多时,一直跟随司空煜的副将陆豪长领兵迎接众人的到来,同来的还有总兵高山远。

陆豪长年纪与司空煜相差无几,性情十分敦厚,司空煜回京述职时,百里思青与他见过一面,彼此不算生疏。高山远却是第一次相见,此人约莫四十多岁,方正脸,看起来不苟言笑,严肃异常。见到百里思青时,眼睛里的轻蔑一闪而逝。

“末将等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单的寒暄过后,陆豪长将百里思青直接带到了司空煜失踪的营帐面前。

百里思青摘下沉重的头盔,四下观察了一番。

主帐外的防卫看起来格外严谨,并无不妥之处。她慢慢掀开了帐门,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像揉进了千根细锐的针芒,里面的空旷刺痛了她的眼眶。

赵茗秋紧跟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高山远望着她藏在兵服下笨重的身姿,冷哼道:“不愧是公主身边的人,看起来这般弱不禁风。”

高山远久居边关,嗓音带着边关特有的粗犷,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明白总兵是对朝廷派了高阳公主来而不满,想要给百里思青一个下马威,纷纷沉默看向百里思青。

陆豪长刚想帮腔,却被韩元拉住,便与众人一起闭紧了嘴巴。

赵茗秋的瞳孔微缩了缩,百里思青不着痕迹地拉了她一把,不紧不慢地嘱咐另一名士兵将人带去安顿,“赶路疲累是人之常情,你先下去休息吧!”

赵茗秋本想摇头,可想到跟着百里思青或许会给她添麻烦,立刻跟着士兵离开了。

等她离开,百里思青回头看了看高山远,却没有生气,只诚恳道:“本宫第一次来边关,有何不到之处,还请高总兵多多包涵。”

百里思青并不知道因为当年踢断吏部尚书的门匾而被参一事,惹得边关的将士对她的印象停留在恃宠而骄上,听闻她的大婚也是强迫慕世子而来,众人对她的印象都极其不佳,只是碍于司空少将军的面子,不敢多有微词。

如今,见她并不端公主架子,举止体恤下属,又对高总兵礼敬有加,不禁对这位传闻中骄纵跋扈的高阳公主起了一丝好感。

高远山仔细盯着她的神色瞧了瞧,发现其中无半点儿掺假,肃穆的脸色有些许缓和,却还是不改轻视,冷冷淡淡地回了句,“公主严重了,公主大金枝玉叶,末将怎敢欺上。”

百里思青知晓人对人的态度不会一时半会就能改变,她本来就没有半分建树,高总兵会轻视她也实属正常,但她却不能与他交恶。

离京时,靖安帝与她提过的人当中,就有高山远,此人曾是越王府的亲卫,在四藩之乱中跟着她的母后立下汗马功劳,靖安三年擢升津门关总兵,甚是正直可靠。

百里思青入了营帐,站在司空煜平时坐的地方,问道:“陆将军,何时发现司空少将军失踪的?”

陆豪长如实道:“六月廿三,凌晨时分。末将听闻乌贼军突然有所动作,前来少将军营帐,却不见了少将军的踪影,末将立即派人加急回报给陛下。”

百里思青默声,六月廿三,八百里加急,消息入京最多只需四日,可京都却是廿九日才收到消息,若往不好之处设想,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压了两日才报。

百里思青一时心铃警惕,面色也变得凝重无比。

然而,她还来不及吸一口气,忽然有人策马来报,百里思青退出营帐,便见人跪落于地,“启禀高阳公主,高总兵,陆副将,乌贼大军从玉奴山而来!”

听罢,高山远立即跨马取道,将后背丢给了百里思青,“恕末将告退!”

陆豪长也急对百里思青道:“高阳公主,乌贼来袭,末将先告退!”

不等韩元出声,百里思青却是拉过白马,“慢着!本宫跟你们一同去!”

赵茗秋正坐在士兵为她安排的地方歇息,忽听外面有异动,连忙走了出来,却只看到一地的灰尘和竞相远去的背影。

津门关的玉奴山是祈凌山的分支,东靠末城明渊,西临暮陵江,南接泅川雪城,北有虞关紧接关谷栈道。

百里思青登上高高的城门,眼前连绵起伏的山脉如两条巨龙蜿蜒盘踞,将峡谷环抱在深山中央,飞幽陉、玉渠沟等要塞密不可见。

此时,大队大队的兵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属于乌贼国的黑色大旗帜高竖在漫天的沙尘之上,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网,网住日月和人的视野。

看着赶赴而来的野蛮和张狂,百里思青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刻觉得愤怒,双手持放在腰间的金剑上,身上的血液随着乌贼军的逼近而不断涌起,再涌起,被侵踏的耻辱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唇边,生出铁锈般的腥湿味。

高山远扬起手臂,“开城门!与本将一起迎敌!”

百里思青从城门跃下,重新骑上了白马,跟着军队准备一同出城。

韩元和陆豪长想也不想地拦住她,“公主,您不可以身犯险!”

百里思青却扯开红色的披风亮出了宝剑,喝令他二人退开,“本宫受命为将,岂有不迎敌之理!你们出去迎敌,却让本宫待在这里看着,这不可能!”

漫天的厮杀声中,她清亮且不柔弱的声音尤外穿透人心,“保护泱土,大泱儿女皆有责!将士们,跟着本宫一同杀退乌贼蛮寇!”

韩元和陆豪长不能再拦,只能一左一右跟她一同去迎敌。前方的厮杀已经开始,遮天蔽日的血腥弥散在每个人的鼻尖。

滚烫的鲜血溅上面颊的时候,百里思青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握着宝剑的手却不停顿,向乌贼军狠狠地砍去。

交战多日,乌贼国的将士都从未见过百里思青的面孔,方下一见,只觉得白马上的盔甲威风凛凛,许多乌贼军看到百里思青绝丽的容颜后,不由得呆住了,再回神时,脖子已经与脑袋分了家。

“司空青儿?”

远处有人惊愕的张开了稍嫌干瘪的嘴巴。

“薄野老将军,你的眼睛花了吧?”一道犀利阴寒的鹰目随着他的吃惊望过去,却只见到了一团正弯腰砍杀的红色身影。

硬无温度的男音在薄野赤良的耳边不屑地响起,“传说中让你闻风丧胆的那位女将军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见到了她的鬼魂?”

薄野赤良睁着老却不浊的眼睛,摇头道:“萧琏皇子,臣确定没有看错。如果不是司空女将军,那么就是她的鬼魂。”

他说得一本正经,惹得身旁的男子哈哈大笑,“若真的是女将军的鬼魂,本皇子应该奏禀我皇请巫神前来战场。”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薄野老将军恐怕当年是被那位皇后娘娘吓破了胆子,赤杀将军要是见到他的爷爷这般无用,估计连玩女人都提不起劲头了。”

他轻轻摩挲着戴满戒指的手指,饶有兴趣地观看着百里思青奋勇杀人的身形,“不过,津门关何曾有这样一位小将的?本皇子怎么不知道?”

薄野赤良望着他充满好奇的眼睛,抬头看原本晴朗此时却被灰尘和鲜血染昏的天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乌贼十几年来附属泱国一直平静无争,然而萧原太子与萧琏皇子却怂恿皇上对泱出兵,不知是福还是祸。

“倘若老臣猜得不错,这位便是大泱的高阳公主了。”薄野赤良沉思道。

“哦?就是大泱皇帝捧在手心里的那位高阳公主?”端木萧琏嗤笑,“大泱皇宫是没人了吗?泱帝居然派了他的女儿来!”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眼中的兴趣却不减反增,“有意思,可惜本皇子看不见她的脸。不过听说那位皇后是个美人,想必她的女儿不会差到哪里吧!”

他自顾自说着,也不欲找薄野赤良求证,一双鹰眼一直注视着百里思青纤瘦勇敢的脊背,“有意思,勇敢的公主不同于乌贼的任何一朵花,本皇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当初本皇子若是知道大泱的美人这般对胃口,也不至于让老十那个没用的去了泱京,最后让美人嫁给了一个病秧子,真是可惜啊!”

“啧啧,也不怕人杀多了手疼。”见百里思青又砍翻一人,他怜悯地摸了摸手掌。

观看了片刻,眼见双方杀得难分难解,端木萧琏眯眼拍了拍老将军的肩膀,“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差不多了就鸣金收兵,太子哥哥还等着本皇子回去喝酒呢!”

薄野赤良无奈,“是,萧琏皇子。”

百里思青专心致志地杀敌,毫未觉察两道身影自始至终打量着自己。

或许是不欲让她一介女流瞧扁了,今日泱军的士气格外高昂,短短时间,乌贼军就有败退之势。

正杀得起兴,未想到鼓声传来,乌贼军连气息都未喘一下,立刻如来时般汹涌而退。

百里思青想乘胜追击,但这次被高山远拦了下来。

高山远不假思索道:“玉奴山山势复杂,乌贼军进退诡异,恐有埋伏,末将以为不可追。”

听他如此之说,百里思青只能勒马而回,“收兵!关城门!”

紧接着,一连好几日,乌贼军都是这般,泱军每每杀至兴头上,便火速而退。

三番数次后,泱国士气逐渐由开始的高昂转低迷,可即便如此,百里思青英勇迎战的场景还是被大肆宣扬回京。

靖安帝在朝堂上不留余力地赞许道:“虎父无犬女!朕的高阳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陛下英明!高阳公主英武!”

重叠不止的恭贺赞美声中,慕子衿却狠狠地捏了把汗。傻瓜莽撞的性格果是未变。她可曾想过,以身犯险一个不当,交付的便是性命。临行前他的嘱托都丢给了西风,不省心的小东西。

待听够了想听溢美之词,靖安帝收了笑容,凉声问道:“那么关于大皇子一事,诸位爱卿如何看?”

这几日,盛京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中一件便是与百里明有关。

本该在西麓山兵营的大皇子却出现在千娇阁,还醉酒杀了人,此事谁看都不好办。

一提此事,方还充满热度的朝堂瞬间转冷,鸦雀无声。

“京兆尹,此事由你所办,你可有查出什么?”

上官玥出列,正色道:“回陛下,千娇阁众人的供词与此前无差别,都说亲眼见到大皇子醉酒后奸杀了那名女子。”

他将“奸杀”二字咬得分外重,靖安帝放在龙椅上的手指攥成一团,恨不得掰断掌心里的龙头塞进他的嘴里,“真的查得一清二楚?”

上官玥低头翻了翻白眼,而后抱起胳膊正腔道:“陛下圣明,臣不敢有半点欺瞒。大理寺卿张大人跟着臣一起取供,还有兰大人也可作证。”

兰炳怀腿脚有些站不稳,大皇子是兰家一族全部的希望,听闻百里明出事后,他便气急攻心,倘使不是为了替百里明翻案而不得不四处奔波,此时他该躺床上休养才对。

“陛下,越小王爷此言不虚。”大理寺卿出列附和。

皇子杀人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可稀罕就稀罕在千娇阁里的人全部看见了。他虽知靖安帝的护子之心,可也不能为了掩盖大皇子的罪行而灭了千娇阁所有人,更何况当时还有不少百姓在场。唉!只能说大皇子与皇位无缘。

“兰大人,你说呢?”即便听两人皆如此说,靖安帝还是不能相信。

他虽知百里明不堪重用,可怎么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上次他还借湘江楼一事敲打了他,他的大皇子决不会这么蠢。

兰炳怀不得不出列,承认道:“是,越小王爷所言不假。”

五皇子一脉的人听罢,唇角的笑痕渐渐扩大,只要大皇子被问了罪,对于皇位,五皇子就能唾手可得。

兰炳怀见到他们那样的笑容,恨得牙根痒痒,只是恨归恨,事实不容他辩驳,只能跪下求道:“大皇子素来心慈仁德,绝不会做出此等恶行,恐怕事有隐情,还望陛下开恩!”

上官玥轻笑着拿眼瞥了瞥他颤颤的身子,心慈仁德?当年放火烧了整个玉轩园,屠杀了数百人口也算仁德的话,那他岂不是佛祖再世?

兰炳怀也知此言说得连自己都心虚,可铁证之下,他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剩下的便看靖安帝对百里明的态度了。可靖安帝下了旨将大皇子关押不许任何人探视,无论大皇子如何开口求见,也未见他一面,他没有把握靖安帝会留父子之情。

“求陛下开恩,且听大皇子一言!”

五皇子一脉岂容百里明有任何翻身的机会,“臣等以为,皇子犯法若不加严惩,岂不让天下百姓寒心?还望陛下三思!”

慕子衿漫不经心地望着朝堂里发生的一切,百里明之事与他无关,是生是死也由靖安帝定夺,轮不上他操心,他只担心他的妻。

不过,似是隐约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而后不带迟疑地看向百里奚寒。

起此彼伏的争执中,百里奚寒始终清淡如许,稳稳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晃动心神。见慕子衿向自己看来,他淡淡一笑,而后不作其他反应。

慕子衿寒波生烟的眸子略沉了沉,京都有手段的人是不少,可这般无声无息地陷害百里明的却不多,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与百里奚寒脱不了干系。

他波澜不惊地笑了笑,有什么比这样的手段更绝更狠,干净彻底地毁了大皇子在明面下的皇储继承资格。一国的太子或许昏聩无用,但决不能德行败坏,尤其是在“仁治”的泱国,奸杀平民,等同致命。

百里奚寒对他饱含深意的笑容持以忽视,温煦的面容即使不着白衣也纯净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平静的外表完全与手段之流搭不上任何关系。

“罢了!此事稍后再议!”靖安帝抚了抚明显深蹙的额头,显然还未做好决定,“退朝!”

甘心的、不甘心的通通随着这一声退朝而烟消云散,“吾皇万岁万万岁!”

艳阳初落,整个津门关自夜雾中露出陡峭的轮廓,天际慢慢一片阴暗。

南方泅川城,冰雪覆过一望无际的原野环绕着这泱国第一重镇,凝冰的城墙似乎永远不可能被任何敌人攻破,山川险渡重重相围,巍巍耸立在边城之畔。

凝结着黑暗的暮色里,白蜡燃满司空少将军的营帐,勾勒出里面高低不一的身影。

这几日乌贼国的迂回浅战令众将的士气低落无比,百里思青正与众人商议如何打破现局,忽听有人报说,乌贼已悄悄从玉奴山外包围了明渊城,不日即将发动攻击。

大多数人闻言吃惊不已,方想的破敌之术顷刻间成了一盘废沙,乌贼军明显用的是声东击西战术,让泱军疲于应对,将注意力放在玉奴山一带。

“末将请令即刻前往明渊城!”陆豪长立马道。

百里思青还未开口,高山远忽道:“有一事不知公主是否听到消息,前些时候漠国太子曾暗遣心腹入乌贼军营。”

“夜枭?”百里思青扬睫,眸心明光微漩,闪过一丝清利,“消息准确吗?”

“末将也得了风声,不过未得到确认。”陆豪长定声道:“末将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百里思青思考这些日子乌贼国的步步紧逼,略略抿唇垂了双眸,“我知道了,你且出去吧!明渊城情况紧急,眼下耽误不得,此事我们再派人查探虚实。”

“是。”陆豪长道:“末将告退!”

待陆豪长出了营帐,高山远又道:“燕国那边可要监视?”

百里思青不解,他却只简简单单给出了一句,“燕军有动静,是不是针对泱国,却是不能得知。”

见百里思青迟疑不定,韩元解围道:“属下以为暂无必要。”

“燕军在西,短期内不可能绕过祈凌山攻我津门,况且,燕帝向来自负,向来不屑与乌贼等小国有所勾结,令我军腹背受敌……”

“那便如韩副将之言,暂不理会。”百里思青沉吟,“加强留意漠国的动静,若它和乌贼往来过密,即刻报与我知道。”

高山远对她的决定不置可否。

直至半夜,众人才各自回去歇息,百里思青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着衣裳走出了营帐。

帐外篝火高燃,将天上的月亮映得如同消失了般,一列列巡逻的士兵从百里思青身边经过,低声请了安又绕开。

百里思青抬头盯着夜幕,许多人的面容不期然从她的脑海一一划过,最后定格的是司空煜倔强英俊的脸。

关于司空少将军的谣言有诸多版本,可这些天,她派出了不少人出去打听,皆得不到司空煜的下落,而派出去的人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不见踪影。

不是不焦急,不害怕,不过这样的结果说服她好歹不是最坏,至少司空煜生存的可能性很大,十有八九是落在了乌贼国的手中。她只是奇怪,既然人在乌贼国的手中,为何没有人来用以与泱国谈判,司空府的嫡长子,当知对于司空家的分量。

身旁有人走来,她不去看,也能从脚步声中得知是谁。

冰冷的铠甲覆在身上,承载着夜的寂冷,让肩头的责任变得更加沉重,“赵姐姐,你怎么还不休息?”

赵茗秋手里抱着软披风,落寞道:“我睡不着,一闭眼就做噩梦。”

赵茗秋咬唇,眼中泛着点点泪光,“我总梦到他被人折磨,满身是血的样子。”

百里思青望向她,说着自己也没有把握的安慰,“梦都是相反的,表哥定然好好的。”

赵茗秋将披风递给她,“是吗?”

百里思青触到她凉得可怕的手指,反手将披风系在了她的身上,“一定是的。”

赵茗秋感激地握住她袖子,“我担心得简直快要死掉了,如果不能见到他平安无恙的模样,我是死也不会甘心的。”

她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百里思青,“见到他,是我最重要的事情,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百里思青怔了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望向南方,星眸凝重,声音低柔地好像在自言自语:“八岁那年,十三皇叔就去了泅川。九岁生日那天,我好像曾在一个地方对着一个人发过一个心愿,我要做一件事,可是这么多年好似一直都没能做到。”

“更糟糕的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了。”

赵茗秋眼中掠过轻微的诧异,听她继续轻柔道:“落玉湖落水的那一日,我不知怎地病得很重,生病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里又黑又暗,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冷得好像连心跳都要封冻了。”

“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朦朦胧胧地却一直有种感觉,想着有件事还没有做到,绝对不能死,我是死也不甘心的。”

“就跟你现在的感觉一样。”她看着赵茗秋,眼中有着她从未曾见的迷惘和苦恼,“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真的,死也不甘心。可我知道那是件很难很难的事。”

她仰起脸,“但我不记得了。”

赵茗秋被她这般无厘头却异常认真严重的话惊住了,有什么事让高阳公主能够说出这种话来,“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百里思青仍然迷惘,“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应该很重要。”

赵茗秋低头想了想,“那个人肯定非常重要。”

“我九岁那年也曾发过一个心愿。”她的眸子从地面上移开,又从百里思青的脸颊移到与她视线平齐的南方,里面蒙着一层黑漆漆的雾,“或许,最近就要实现了。”

“是吗?那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百里思青静静道。

“好,一定。”

……

翌日,明渊来报,陆副将已领三千兵马到达明渊,乌贼相持未动,两军暂相安无事。

次日,当营火熄尽,天色放亮时,有消息传入关内,相持的乌贼军战阵忽然变动,兵分三路分别封锁飞幽陉、关谷道、玉渠沟三处要塞,明渊城与外界联系的所有通道被彻底断绝。

“公主。”身边两人登上城门,站在百里思青的身后,沉声道:“乌贼军突然调动兵马,截断了明渊城所有出路,形势似乎不妙。”

百里思青转头,正是高山远与韩元,“敌军布置如何?”

韩元道:“他们目前分兵三处,除主营三万兵马在明渊城驻军外,老将薄野赤良率一万兵马驻守飞幽陉,其孙薄野赤杀率两万兵马封锁关谷道。飞幽陉与关谷道中有禁谷相隔,两军各自独立,但主营大军选取的地点在玉渠沟北侧,一旦有战事,便可随时增援任何一方。”

百里思青闻言眉头深锁,乌贼军的布阵可谓十分高明,无论泱国的援军从何处而来,都无法绕开防守到达明渊城,非但援军,四面粮道也被全部切断。

“城中粮草能撑几日?”百里思青问道。

“最多十日。”韩元如实回答。

百里思青抿唇,城中的存粮所剩无几,更令形势变得不容乐观。

百里思青的肌肤浮上一层清寒色,过了片刻,她侧首对一直站在旁边的高山远道:“高总兵,我们需要做什么?”

“回公主,以不变应万变,我们最好暂且按兵不动。”高山远道。

百里思青薄怒,“难道什么都不做!”

高山远睨了她一眼,“乌贼兵马除了变动战阵外并未主动发出攻击,明显是想兵不刃血地困死明渊城,津门关兵力不可妄意调动,末将以为当务之急先将战报送往京都,请问陛下旨意。”

百里思青握紧佩剑,“若是得不到父皇的旨意呢?难道要让陆副将等人白白等死?!”

高山远轻吐了口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百里思青望着他,“什么办法?”

“弃城。”

百里思青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明渊城一旦弃掉,等于为乌贼国进入大泱送上阶梯。“本宫绝不答应!”

高山远面色不变,“末将只是应势而议,除非我军会飞,否则绝不可能在乌贼兵马眼下越过飞幽陉和关谷道。”

百里思青打断他,“会飞也不可能!”不谈有无飞行物置,光是风力也不为人所控制,“倘若有足够的兵力呢?”

高山远讥讽一笑,天真!“除非一击即死,否则再多的兵力也是无用,多拖一日,便于我军不利。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他不看百里思青的脸,这张脸总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公主有没有想过,负隅顽抗的结局只能死路一条呢?”

百里思青压制住怒火,不甘道:“难道就这样放弃?陆副将他们怎么办!”

“这便又回到末将先前所说,弃城。”他的目光轻飘飘落向远方,其中意味不清,“臣虽然也不想,可这是目前减免伤亡最稳妥的法子,弃城也是情势所逼,陛下知晓定也不会怪罪,或许还会嘉奖公主心仁。”

百里思青觉得与他无法沟通,“韩副将,你如何看?”

韩元眺望飞幽陉与关谷道的方向,十几年没有上战场,不得不承认他的作战能力跟着停滞不前,“回公主,高总兵的想法没有错,不过也不是不能一博。”

百里思青升起了希望,听他继续道:“末将十几年前与陛下出征时,曾发现飞幽陉与关谷道的禁谷内有一条密道,若从祈凌山西侧进入,兵分两路包抄,我军有取胜之机。”

高山远看了他一眼,“末将看破敌之机恐怕不大,十几年前的密道或许被人发现也无从得知,韩副将是否太自信了?且末将得知,漠国主力开始围聚泅川,一旦大军抵达,便会全面攻我泅川城与津门关,到时我军四面都不能兼顾。”

听闻他这番话,百里思青一颗心霎时沉到了谷底,“高总兵为何不早说?”

高山远避开她愤怒的容颜,“末将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正要报与公主,可公主一直在问明渊城之事。”

百里思青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是那样地苍白无力。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太稚嫩了。

见她脸色煞白,韩元不忍道:“公主,要不末将陪您先回营?”

百里思青没有坚持,站在城门上,望着苍莽的天地,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般渺小。她满腔的赤诚与炙热,在铁石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冰水浇得一片狼藉。

子衿也好,父皇也好,所有人的叮嘱皆不如高山远此时为她所上的生动的一课,她由得他讥诮蔑视,行军打仗上,她确实如孩童无知。

“暂时的妥让,不代表永久的妥让。”高山远忽然看向她的背影,“眼下放弃一座城,日后再加倍取回,岂不是更好。”

百里思青停下脚步,头却不回。靖安帝也不止一次地教育过她要懂得顾全大局,必要时还需暂时性的妥让。可是,“也许在高总兵的眼里,一座城失去后再取回来是一样的,可本宫不愿意。就像一只杯子被打碎了,再粘起来,也改变不了它曾经碎了的事实。本宫不愿意做懦夫,哪怕只是一时,也绝不可以!”

高山远忽然笑了笑,方正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能明喻的怜悯,“幼稚。”

他懂她的年少气盛,可路那么长,哪有人会永远随心所欲,他敢肯定,她总要低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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