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今夕何夕
洞中无日月，林岚每日除了睡觉便是修炼，饿了就拿些灵芝来吃。讀蕶蕶尐說網这时他已经逐渐摸清灵芝的药劲，不会一下吃掉一整株。而是每吃掉一点，便运功将其化入体内，如此进展飞速。天下恐怕很少有人这么奢侈将百年灵芝当饭吃的，林岚整日修炼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日，突觉体内龙气奔涌咆哮，再也无法抑制，林岚知道该是冲上心斋境界的时候了，他修习青木诀的时候有过冲击心斋的经验，只不过这次的劲气更加庞大，如果说以前是一条小溪的话，这次便是一条大河。林岚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龙气进入奇经八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各处经脉都被龙气填满。蓦地，林岚只觉耳边“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变了。眼前的事物变得如此清晰，数丈外洞壁上一只踟蹰爬行的蚂蚁都看得一清二楚，耳边似乎能听到地底蚯蚓的蠕动声。心如明镜，一时间对周边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这便是心斋境界吗？”林岚暗叹了一声，这才真正领悟了什么叫心斋。他虽然也曾达到过这个境界，那时却仅仅感觉到功力有所增加而已，完全没有现在这种神奇的体验。这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亢金龙会让他不要急着进入心斋境界，而先把龙气聚满的缘故了。
林岚吁了口气，站起身来，轻轻向上一跃，身子扶摇直上，一直到了这洞府顶端，眼见就要碰到硕大的夜明珠，林岚伸手一推，又轻飘飘地落下。不由对现在的法力甚是满意，以这个状态，别说一般的缘督境界修道者，就是导引境界的，他也有自信不落下风。心念一动，胸口白光闪现，一只洁白的喙状物缓缓浮现，林岚伸出手掌，昴日喙慢慢落在掌心，这段时间，他不止把龙气修炼到心斋境界，更领悟了昴日喙上的心法。这昴日星官一脉的功法不善于攻击，但对毒物却有着天生的克制，若是对方以毒功对付自己，那是正中自己下怀。当然，若是双方功力相差太大，这点先天优势也是起不来什么作用的。
过了半晌，进入心斋境界的喜悦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想到师傅这时肯定为自己的事情焦急万分，想要出去的心思更加强烈了。在洞中仔细找了一下，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根尺许长的乌金如意，不禁大喜。两手各握住如意的一端，潜运龙气，大喝一声，乌金如意渐渐被拉直，又在一端使劲揉捏，将其变成了尖锐状。片刻间，这上好的乌金如意变成了一个锥子状物体。林岚掂了掂乌金锥，很是满意。
回头又望了一眼洞府，轻轻鞠了一躬，虽然不知道这洞府是何人所住，但自己的性命却是赖其所救，日后若能得见主人，自然要当面相谢。吸了一口气，揣着乌金锥，又拿了几株灵芝，向先前进来的圆洞而去。
这一次爬行更速，不多时便回到了摔下来的那个洞穴。林岚抬头上望，头顶漆黑一片，隐隐有点点星光洒下来，看来这时正是午夜时分。深吸了一口气，奋力向上一跃，耳边风声呼呼，一直向上攀升了数十丈才力尽。林岚瞅准洞壁，将手中乌金锥奋力刺过去，擦的一声响，乌金锥应声而入，直没进去半尺有余。林岚挂在半空，双脚支撑在洞壁上，喘了口气，使劲一蹬，又向上跃去。这一跃，便不如方才那次跃得那么高，但也有近十丈。如此反复，过了两盏茶时分，林岚终于接近了洞口。这时已能听到外边呼呼的风声，林岚深吸了一口气，奋力一蹬，终于呼的一声从洞中跃出。
林岚长出了一口气，从这么深的洞穴中跃出来，几乎将自己的龙气消耗殆尽，若没有达到心斋境界，那是万万不可能成功的。这时外面北风虽大，空气却很好，天上的星星清晰可见。林岚抬头向天，辨认着九野中的角宿、亢宿、昴宿的位置，心中感概万千。这一次东来碧天平原，没想到这么顺利遇到昴日星官一脉，解决了自己最大的隐患。却也看出这世道真的已经开始乱了，鸡清俊躲在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被找到，更何况其他处在明处的正道势力？魔道这么猖獗，动辄灭门，林岚自思确实应该做点什么了。为自己，也为了这天下苍生。
林岚环目四顾，暗暗记下这处地形，又根据天上星位辨认了方向，一路向东而去。这一路直走到天亮，放眼望去，还是一片荒芜，没有人家。林岚发了狠，不信走不出这鬼地方，这时有了灵芝充饥，更不怕龙气耗尽。提起全身功力，全速向前奔去，几乎不弱于奔马。如此奔了两日，终于远远地看到前面出现几缕炊烟。林岚大喜，加速前进，到得近前，果然出现一片村庄。林岚进了村，惊奇地发现整座村庄都是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打扫得干干净净，门上都贴着红红的春联，村民们穿着新衣，见面都互相微笑着打着招呼。
林岚拉住一个村民，问道：“这位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人上下打量着林岚，像是听到最不可思议的话一样，讥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大年三十啦！你这乞丐莫不是穷糊涂了，连过年都不知道了？”
林岚一呆，今天是大年三十了？难道我在洞中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三个月了？恍恍惚惚中，向村另一头走去。隐约听得后面那人对着他儿子道：“你看到那个乞丐了，以后再偷懒不去干活，以后就和他一个样，连过年都没一个落脚的地方！”不由摇头苦笑，这村汉有一点倒说的没错，过年了，我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心中郁郁，想起去年这时候，自己正忙着指挥没有回家的家丁将云龙山庄打扫的干干净净。晴儿领着一帮丫环将大门、小门、前门、后门都贴上了红艳艳的春联。大哥带着三弟正准备着明天一早要派出去的红包，而父亲呢，他会悠闲地巡视着云龙山庄，对谁都笑着打几句招呼。母亲过世的早，只有这几天，他才会放下威严的云龙山庄庄主身份，变成一个和蔼随和的普通老头。
今夕何夕，林岚叹了一口气，向村头走去。到得村口，突然发现一个小店，店老板正把门板一块块拼起来，准备打烊回家了。林岚赶紧走上去，掏出一锭银子道：“老板，有什么吃的，给我来一点，什么都可以。”店老板瞅了瞅银子，为难道：“这位客官，这今晚就是大年三十了，小店真是什么吃的也没有了。就剩下两坛米酒，不知客官要不要？”
林岚将银子往店老板手里一塞，道：“酒也行，速速拿来。”店老板大喜，急忙将两坛米酒抱出来，却又为难道：“客官这银子，小店还真找不出。”林岚道：“都拿去，都拿去，不用找了！”接过米酒，又道：“老板，请问这是什么地方，离洗剑城远不远？”
店老板道：“客官要去洗剑城？那可是个大城市啊，离我们这里足足有上千里呢。我们这里叫石嘴村，是青州的最东面了，再往东数百里便是东海了。客官若要去洗剑城，需得先往北到了金浪镇再向西走，千万不能一直往西，这西边可是一片野地，据说大得无边无际，你要是进了里面，十有八九是不能活着出来了。”
林岚闻言心中一动，问道：“西面那片野地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
店老板道：“我也不是太清楚，只听我祖父说，以前那里也是普通的平原，和这里没什么差别，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田里的庄稼渐渐没有收成了，有时候前天晚上还看到饱满的果实，第二天再去就连一颗都没有了。这样长久下去，便没有人在那块地上种庄稼了，那里也渐渐成为了一片野地。”
这番话还是没能解开谜团。林岚向店老板道了声谢，夹着两坛米酒扬长而去。出了村，又行了十多分钟，突然见到路边有一间破庙，林岚站在门口看了一下，里面早已没有和尚。推门进去，门楣上灰尘扑簌簌落下来一大片，庙里面蛛网丛结，破旧的供桌上、蒲团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土。林岚定眼望去，这小庙供的是一座造型古怪的神，神像双首四臂，脚踩着一条海蛇，神情甚是威武。
林岚不知道这神像是谁，更不存丝毫敬畏之意。找了片破布胡乱在供桌上抹了一下，便坐了上去。敲开酒坛泥封闻了闻，这米酒甚淡，林岚一口气直灌下去半坛才止歇。这时，天渐渐黑下来，远处石嘴村的村民开始燃放鞭炮，热闹的爆竹声响彻夜空。林岚长出一口气，抱着酒坛躺倒在供桌上，今夜没有豪宅锦堂，只有破庙螳螂。今夜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大哥，没有兄弟，没有晴儿，没有父亲。
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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