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提诗
平局?齐锦辰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在论茶先生宣布结果的时候,齐锦辰就暗下眸子,对着不远处的齐昭月道:“没想到昔日市井之雅玩,皇妹如此熟悉。这一番手艺,怕是斗过?”
“皇姐称誉了。”齐昭月含笑道,“此次端妃娘娘的茶宴,斗茶是其中之一。昭月被罚禁闭,便借着书观朗过一二。而且民间初春斗茶之风盛行,昭月前几年也得过见识的机会。如今也是照葫芦画瓢,投机罢了。”
齐锦辰听齐昭月一番话中滴水不漏,夸奖道:“皇妹果然深藏不露,学识渊博。想来宫中,就我们姐妹二人得以切磋,皇妹既是对斗茶有番了解,如今平局,不如再来一局?”
听到这话,齐昭月想下斗茶台的步子一怔,反转过来走近齐锦辰,边走边道:“斗茶极需耐久,从候汤到点茶,都需要紧盯着炉火和沸水寸步不离。方才昭月与皇姐斗了几乎一刻钟,女子脉象虚,经不得长久之疲。若是再斗,昭月担心会有损肌体。顾然,这斗茶还是点到即止吧。”
论茶先生在齐锦辰说再来一局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女子斗茶本就不胜体力,如今再来,怕是没事都会生出事端。在听到齐昭月一番言辞后,便立马随和道:“大公主,皇公主所言极是!这斗茶不能常斗,有损千金之躯,一斗足矣!”
看着论茶先生也帮着齐昭月,齐锦辰越发不服的想片刻之后再斗,刚想开口。耳边便传来齐昭月刻意压低的声音,道:“斗茶的粗工很是劳神,但相比起来…昭月还是比较嫌弃皇姐的。”
“你!!”看着齐昭月挑眉微笑的表情,这句话就差点没让齐锦辰气死!待怒气稍微沉缓过来,齐昭月却早就走到了斗茶台之下,论茶先生也不见踪影。
一旁的婢女见状,借机扶上齐锦辰,在一旁宽慰道,“公主莫气,身子骨要紧。”
推开搀扶的婢女,齐锦辰立马就将气撒在她身上,斜眼如寒剑般的怒道:“本公主有这么体虚到,要让你上来扶吗?!”
“奴婢越矩了,奴婢有罪!”得到到齐锦辰一脸冷意,宫婢下意识的就忘了场合,跪下请罪。
两位公主斗茶完,本已无事。可婢女这一跪,却硬生生的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齐锦辰见台下诧异的目光纷纷打量着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憋火。但大庭广众之下,却也只能面带微笑,佯装的搀起跪在地上的婢女,柔和道:“多大点事,斗茶本就是本公主与皇妹之间的雅趣,本公主没赢,是茶艺不精。平局不伤我们姐妹的和气,不是最好么?巧儿你又何必自责没帮上忙,还行自跪请罚?”
婢女在跪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接触到齐锦辰伸出的手,更是身子一僵,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虽然她不唤作巧儿,但听着耳边柔和的声音,却像是催命般,哆哆嗦嗦的连谢恩的话都说不出来。
待斗茶台下会聚的众人不再关注这里,渐渐散去。齐锦辰才冷冷的望了一眼婢女,甩袖离去。
齐锦辰走下斗茶台,擦身而过时,依旧有人聚在一起,忘我的讨论斗茶的事情。有人夸奖皇室礼仪得当,公主个个优雅怡人。有人赞茶宴举办的盛世,当今圣上圣明。
更有人闲聊起齐昭月,连一身梳妆打扮都称好,“皇公主一身衣裳并不明目,但身在宴中却颇为端雅锦绣。还有今日受到圣上夸奖的那茶花,样子看上去像是像是茶梅,这品种极为难栽,如此费心,真是难得。而皇公主赈灾又如此爽朗,果真是一国公主!”
听到这句话,齐锦辰的脚步难得的停顿下来;齐昭月减免的连压箱的底子没剩下,大臣夫人更是要以此为鉴的捐款,怎么如今还有人这么夸她?
不远处的夫人围坐在一起,也没注意到齐锦辰在她们不远处停驻。
另一位夫人听罢,笑道:“当年皇后娘娘怀的龙凤胎,可是先诞下的皇公主。皇公主继承皇上皇后的聪慧,本就应是如此……”
这声音假兮兮的,齐锦辰抬步就走。走到一半却微微皱眉,转身望了一眼那聚在一起的三位夫人,暗下心谋。
待斗茶结束,众人也都各归各位。待德妃娘娘宣布下一个流程,齐锦辰刚坐回上席的位置,便传来齐谨元的询问声,“方才,在斗茶台上,可是有锦辰邀昭月一斗?”
齐锦辰抬头,抢先齐昭月一步,看着齐谨元便俯身敬道:“回父皇,的的确确是儿臣邀皇妹的。宫中就儿臣和皇妹年纪相仿,儿臣想着德妃娘娘办这次茶宴,极为难得,便讨个乐子。正好皇妹也对斗茶略知一二,有些兴趣。所以儿臣,才邀皇妹一斗。”
齐昭月一笑,随后道:“父皇,儿臣跟皇姐斗茶,也是个兴趣。劳烦父皇担忧,是儿臣们的不孝。但儿臣和皇姐斗茶都极为谨慎,并没有出差错。”
齐谨元见两个女儿和睦的摸样,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反道:“那点出来的茶呢?”
“这……”齐昭月一怔,随后道:“父皇若是想饮儿臣的茶,儿臣必然欢喜万分。但儿臣几乎不曾着手过斗茶,如今和皇姐一斗只是兴趣。恐手艺不精,便没想过献丑。”
难得齐锦辰也应和道着,“皇妹说的极是!父皇都有德妃娘娘陪伴左右,想必好茶是吃尽了的。儿臣们闲来无事的雅玩,便不拿出来献丑了。”
“你们姐妹倒是同心。”齐谨元微微挑眉,还想说什么,吴辅国却在这时领着四位公公走了上来,跪礼唤道:“奴才给皇上、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请安。”
“可是海棠轩的斗茶结束了?”齐谨元看着随从的人端着盘子中的茶具,问道。
海棠轩?齐昭月一愣;海棠轩是男子所聚宴会的地方,处在甘泉宫的一处环境极好的山水之地,离这里不远。
“是。”吴辅国回道:“海棠轩由太子主事,茶宴虚无坐席热闹非凡。”
齐谨元点头,吴辅国继续道:“这些是男子斗茶胜出者,点出的茶。太子殿下让奴才送来皇上这儿品尝……”
“太子有心了。”齐谨元点头道。
“海棠轩斗茶胜出,拨得头筹的是赵将军之子赵行云。”吴辅国便示意身后的人将茶端上去,放在皇上皇后的面前。
“其次是太尉府的大公子公孙正成。”随着话音,一杯茶落在齐昭月的桌上。
“最后是护国将军之子江知佑。”吴辅国禀告完,齐谨元便诧异道:“没想到这斗茶这么细腻的活儿,竟都是前三甲竟都是些武夫!”
“皇上这话可就有偏差了。”慕容舒端起茶杯,道:“太尉府虽然掌管军权,但公孙长公子却是个文雅的性子,江知佑更是缓和。”
“皇上所言,还是有些门道的。”德妃这时开了口,偏向道:“斗茶侯火需要极佳的耐力和眼力,如练武般柔和兼用,才能不伤己。皇上道是武夫夺得头筹,也是应当所以。”
慕容舒听罢,打笑道:“本宫品德妃妹妹斗的茶便觉得极好,刚柔并存,叶嫩茶香。但照着德妃妹妹这样说,那妹妹岂不是也是个武夫?”
“皇后娘娘说笑了。”德妃回着话,勉勉笑道:“臣妾也就是这么一说。”
而吴辅国最后这话一出,齐昭月却是瞬间拦住了端茶公公,道:“慢着,把本公主的茶,换成三等的。”
端茶公公虽然有些诧异,但也很快的将茶换了换,送到齐昭月面前。
揭起盖子,清香韵味徐徐飘来,茶香袭袭。只端着茶杯,便暖上心房。饮一口,舌尖微甜,芝兰之气游畅五脉,沁齿留香。
齐昭月对自己点的茶,怎么个样子是清楚的。方才与齐锦辰斗茶,先生夸她火候把握的极好。如今一比,却真是谬赞了!
更不用说,这沏茶之人……
齐昭月慢慢的品着,齐锦辰却是没那个心思。估摸着时辰,对着一旁的贴身婢女耳言两句,便等着皇上皇后和德妃饮完茶。
待贴身婢女依话,将瑶华琴带来,齐锦辰便出列了,“儿臣有一事,想请父皇、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应允。”
齐谨元品完茶,心情极佳,当下便准道:“说。”
“儿臣练琴养性,父皇当年赠与儿臣瑶华琴已有八年。德妃娘娘茶宴,斗茶之后便是雅歌投壶,儿臣近日谱出了首怡人的曲子,想代琴师盘琴助兴。”
“琴都拿来了?”齐谨元望着坐席旁的琴,便道:“允了。”
“儿臣多谢父皇。”齐锦辰谢恩,然后道:“儿臣这次出列,实际还有关于减免一事。”
“哦?”齐谨元反问,“你是想跟昭月一样减免?”
“儿臣所说之事,还的确与皇妹有关。”齐锦辰道:“儿臣想为百姓尽一份心,所以找出了一副洒脱的泼墨山水画。皇妹才情十四便名满京都,想必一首诗是提的上去的。儿臣方才就听到,有夫人夸奖皇妹减免乃一国表率。于是儿臣便想,这画若是借着茶宴这个情景,由皇妹题诗,以物资捐赠出去,也是一笔捐款,更能显现出皇室和睦亲民,是以菲薄自荐。”
席上没有人言语,齐锦辰让贴身婢女将画挂好,公公立马研磨染墨,便对着齐昭月笑道:“皇妹减免便是为了灾民,如今上来提诗一首赠捐,想必是极其愿意的?”
齐昭月望着那副泼墨画;云霄风轻云淡、漱石飞泉。山路却丘壑起伏、烟云变幻的将天地造化之美都融入其中。这笔力恣肆洒脱,是劲道十足的一副好画!
可,画是好画,这诗却是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