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 夜商
这个时候,柳秋月仍然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左少卿。她弯腰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地走过去,一把抓住左少卿的手,不停地摇着,嘴唇颤抖着说:“少主,是你吗?少主,真的是你吗?”
左少卿搂住她的肩膀,把脸贴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轻声说:“秋月,是我,是我。咱们又见面了。”
左少卿终于找到一个她从前的部下。
这天的晚上,柳秋月和傅怀真一起忙碌着,做了一桌子的菜。他们给左少卿斟了一小杯白酒,也给自己斟上一小杯白酒。他们的脸上明显洋溢着喜悦。
柳秋月张口就说:“姐,碰一下吧。”
傅怀真的年龄其实比左少卿大两岁,此时也说:“姐,咱们碰一下吧。”
左少卿看着柳秋月和傅怀真,脸上露出笑容。她昨天认了一个妹妹张雅兰,没想到今天又认了一个妹妹。她感受到,她们愿意认她这个姐,真的是从艰难岁月里磨砺出来的,其情堪比亲情,是人生最珍贵的亲情。
她举起酒杯,和他们碰了杯,都一口饮尽。柳秋月忙不迭地给左少卿搛菜,一再劝她吃菜。
这样几杯酒下肚,左少卿轻轻放下筷子,微笑地看着他们,在温和中含着一点疑惑问:“秋月,还有怀真,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傅怀真笑着说:“月儿,我们好高兴是吧。一晃晃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我和月儿都好想你。我们看见你,好意外,好高兴的,真的呀。”
柳秋月却打他一下,不让他再说话。她转向左少卿,脸上就露出很深的忧虑。她说:“姐,能帮帮我吗?”
左少卿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她,“秋月,你说。”
于是,柳秋月就把有关她履历的事,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她忧虑地说:“姐,我时时都为这个事担忧,忧得夜里睡不着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如果单位里有人再问起我从前的事,你说我怎么办?我说还是不说?”
左少卿很快就听明白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帮秋月的。但她自己也有为难之处。她目前的身份还没有公开,又与上级失去联系。更何况,她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水葫芦”随时都可能在暗中对她下手。她想帮秋月,现在也无从帮起呀。她想了想,就已经明白,这件事,最好是由杜自远出面帮助秋月,因为他也是当事人。以他的身份说一句话,在上级组织里,一定能起到作用。
左少卿想到这里,就轻声说:“秋月,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咱们晚上再说吧。”
柳秋月极其聪明,立刻就听明白了。她拿起酒瓶,给左少卿斟上酒,说:“姐,不急这一会儿,咱们喝酒吧。你是海量,再喝一满杯吧。”
到了晚上,柳秋月让傅怀真在外屋打地铺。她伺候左少卿洗了脸,洗了脚,然后和她一起上了床。她盘腿坐在床上,小心并且不安地看着左少卿。
左少卿也盘腿坐在床上,注意地看着她,小声说:“秋月,你要记着我一句话,还在行动二组时,我就拿你当妹妹看。你的事,我一定会帮你。但是,现在还不行。”
柳秋月注意地看着她,小声说:“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左少卿点点头,“是。‘水葫芦’,你还记得吗?”
柳秋月一点头,“是,我记得。怎么,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左少卿说:“是的。这次回南京之前,我一直在国外工作。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却几次遭人暗算,差点丢了性命。我判断,这都是‘水葫芦’所为。我相信,他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所以,才千方百计要除掉我。我这次回南京,是秘密回来的,身份也不公开。所以,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帮不上你。你要等我找到‘水葫芦’之后,最好也找到杜自远之后才行。秋月,他是你的当事人,你明白吗?”
左少卿不是不信任柳秋月,而是不得不谨慎。胶卷的事,她对张雅兰都不敢说,更何况是对柳秋月了。好在,胶卷的事和‘水葫芦’的事,其实是一件事。找到了‘水葫芦’,胶卷的事自然也就解决了。
但是,她眼下如何才能找到“水葫芦”,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柳秋月冰雪聪明,立刻明白“水葫芦”的事和自己的事,其实是一个前后顺序的关系,必须由彼及此。她过去是左少卿的忠诚部下,唯其马首是瞻。现在,左少卿要寻找“水葫芦”,又与她的切身利益相关,她怎能不竭尽全力。于是,她认真地说:“姐,你想怎么找到‘水葫芦’?”
左少卿却忧虑地看着她,“我现在,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呀。”
柳秋月看着左少卿忧虑的眼神,就双臂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墙角,陷入深深的思索。
左少卿也在思索。她轻声说:“秋月,你说,如果我能找到我妹妹,会不会对寻找‘水葫芦’有帮助?”
“姐,右少和‘水葫芦’,其实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潜伏……”柳秋月说到这里不由缩住了嘴,有些不安地看着左少卿。
左少卿却向她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他们都是保密局留下的潜伏人员,一样难找。也不知道我妹妹潜伏在什么地方。”她说到这里,再次陷入沉默。
其实,寻找妹妹这个问题,左少卿在开始启程回国前,就已经在考虑了。但是,中国实在太大了。她除了确信妹妹不在南京外,可能在任何地方。当初,她若是潜伏在南京,要不了几天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她非常确信这一点。
但是,在茫茫人海中,她到哪里去找她的妹妹呢?这是第一个问题。其次,即使她真的找到了妹妹,就能帮助我找到“水葫芦”吗?这是第二个问题。
实在地说,左少卿目前正陷于困局,不敢暴露行踪,不敢与杜自远联系。而在她的身后,叶公瑾从外面,‘水葫芦’则从内部,正在追踪她,要置她于死地,很难说什么时候就会找到她。她要打开这个困局,必须首先找到‘水葫芦’。但她如何找呢?至少目前来看,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官们一定智慧,不妨动动脑筋,为左少卿想一个办法,并在留言中告诉在下,看看你我是否所见略同。
这个时候,柳秋月慢慢地扭回头,看着左少卿,说:“姐,你还记得钱玉红吗?”
“当然记得了。”左少卿微笑说。她其实也在想着这个人,这个钱玉红,似乎是她唯一的线索了。
“姐,我非常怀疑她。我总觉得她和那个‘水葫芦’有关系。”柳秋月轻声说。
“钱玉红还在南京?”左少卿有些惊讶地问。
“在呀。”柳秋月扬起了头,也来了精神,“她差不多是和我前后脚回到南京的。当初我被军管会‘管制’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她远远地一看见我,掉头就走,好像根本不认识我。我当时的行动受到限制,被关在看守所里。她却很自由,和军管会的人谈完话,就可以回家。姐,我猜,她一定编了一个假身份。”
左少卿点点头,感觉确实可能如此。钱玉红的军衔比秋月高,任职时间长,又和叶公瑾有特殊的关系。她如果不编造一个假身份,可能很难有好日子过。
“姐,你知道吗?钱玉红又结婚了,男方是一个码头工人。”
左少卿吃了一惊。这个情况让她非常意外。她以前曾经和柳秋月分析过,钱玉红一直对她的男人守口如瓶,讳莫如深,可见她对那个男人是非常在意的。但现在又为什么和别人结婚了呢?
柳秋月似乎也猜出了她的想法,有些神秘,也有些戏谑地说:“姐,我们以前猜对了,她离不开男人。她一定要有一个男人,天天做那个事,才活得下去。”
“秋月,你怎么知道这些情况?”左少卿问。
“是三虎告诉我的。陈三虎,那个大头。”
“陈三虎也在南京?”左少卿再次吃了一惊。
“是呀。他在码头上做苦力,扛大包,装货卸货什么的。他认识钱玉红现在的男人,他们都在码头上干活。”
“你和三虎还有联系?”
“只见过几面。最初,他找到我,问我去军管会自首的事,他应该怎么说。我说,就实话实说呗。你又没杀过人,没有血债,不过是个士兵,你怕什么。后来,他就告诉我,钱玉红已经结婚了。”
柳秋月说的这些情况,在左少卿的脑海里快速地旋转着,判断他们对自己目前的目的是否有帮助。这里面的一个要点是,钱玉红从前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水葫芦’呢?这个判断是否成立?
“秋月,你认为钱玉红从前的男人可能是‘水葫芦’,有什么理由吗?”
其实,左少卿对这个情况也是有判断的。但她非常希望通过柳秋月的解释,来验证自己的判断。或许,也可以让她有新的想法。
左少卿的超人智慧,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体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