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自揭盖头寒蕊无禁忌(上)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娘支持你。”郭夫人说:“是公主就了不起了,不给她个下马威,今后她就不知道做人。”
“可是,她是公主啊,”英霞忧虑道:“难道娘,你就不怕皇上皇后怪罪,不怕她怀恨在心,以后报复?”
“怕什么?她既然是自己要嫁给你哥,就证明她愿意为了你哥能忍受一切委屈,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这么过分,她居然忍得下,”郭夫人不屑道:“她能忍,就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还有,你想想,今天的事,你哥都没有出面制止,她要是聪明,就知道在这个家里,在你哥的心目中,我们比她重要,她要喜欢你哥,想对我们干什么,都得掂量掂量,敢把我们怎么样?”
英霞眼睛一亮:“是啊,娘,还是你聪明。”
“哼,那是自然,”郭夫人不屑道:“你以为,今天我只是为了杀她威风才为难她?”
英霞愣了一下,踌躇着,问道:“难道,你是想,以她不会生育休了她?”她猛地惊呼一声:“她是公主呢?你居然敢休公主?”
“她今天不是青口白牙地在大家面前答应了,不能生育就是被休也没有怨言。”郭夫人冷声道:“我当然不会留下把柄给别人。”
“你给她设了个套?!”英霞张大了嘴巴,恍然道:“你想休了她让哥哥另娶?”顿了顿,艰难地开口:“是,为了瑶儿?”
“当然,瑶儿得知皇上赐婚,哭得死去活来,差点寻了短见,我是她姑姑,我不心疼她心疼谁?”郭夫人低声道:“既然她对平川一往情深,又因此而发誓终身不嫁,我一定要想办法成全她。”
看母亲如此固执,英霞也无望地摇摇头,觉得母亲已经无可救药了。忽然,她又象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公主不能生育?”
郭夫人悠然一笑,没有说话。
英霞诧异地,锁紧了眉头,心头虽然满是疑问,却知道母亲讳莫如深,是不会说穿的。
霍夫人替霍帅褪下外套,轻声道:“咱们去看看北良吧。”
霍帅沉吟道:“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好,这个时候,谁也安慰不了他。”
唉——霍夫人长叹一声。
“你也别太担心,他现在是很难过,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霍帅低声道。
“我不是担心北良。”霍夫人幽声道:“可怜了寒蕊,以前只知道郭夫人厉害,没想到她真的这么敢做……”
“还有英霞,原以为虽然家里带得娇,却没想到这样乖张……”霍夫人摇摇头,怜惜道:“堂堂公主,嫁到谁家不是恭敬有加,怎么到了郭家,就这么屈就?这还是新媳妇进门头一天呐,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就是这样,那以后在这深宅大院里,可怎么活哟?”
“真不知道皇上、皇后是这么想的,自己的掌上明珠,怎么就配了这样的人家,早知道,还不如给我们北良,”霍夫人惋惜地说:“平川那性格,本来就愚孝,郭夫人的个性又如此强,今天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的,说不定,英霞也是她指使的,这往后呐,寒蕊可有苦头吃了……”
“要是平川喜欢寒蕊,也还好些,偏生这平川心里头,又只记挂着修竹,这寒蕊能有多少份量?郭夫人今天的话,你听见没有,好象有什么玄机在里头……你说,难道郭夫人准备给寒蕊下药,让她不能生育?”
霍夫人一惊一乍,絮絮叨叨地说着,抬头一望丈夫,却看见霍帅脸色有些不对,正冲着自己使眼色,她狐疑着,回头一看——
北良正站在身后,也不知来了多久。
霍夫人一下有些张口结舌,讪讪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敲门呢?”
“我想出去一趟。”北良的神色,倒也还平静。
“你去哪里?”霍夫人一惊而起:“你不会去郭家……”闹事吧?后面半句,她不敢说出来。
北良摇头道:“睡不着,就想去广鸿楼喝两杯。”
霍夫人刚想说,要喝酒就在家里喝吧,还没说出口,霍帅就说话了,答应得很干脆:“行,你去吧。”
北良一折身,出去了。
霍帅赶紧把管家叫来:“跟着北良,但不要被他发觉。”
“你怎么让他出去了?”霍夫人说。
“让他去,不然会憋坏的。”霍帅闷声道。
霍夫人跳起来:“那万一……”
“没有万一,”霍帅默然道:“酒席上他没有冲动,现在就更不会了,他是顾忌寒蕊的,闹一场会让寒蕊更难堪,他不会这样做的。”
唉——
霍夫人耷拉着脑袋,又是一声长叹,复又问:“我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霍帅点点头。
“你早不提醒我?”霍夫人埋怨道。
“你不说他就不知道了?”霍帅沉声道:“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自己用脑袋想事?!”
霍夫人一下哑然。
雪夜是寒冷的,新房里却是暖意融融。红的帐幔,红的背挂,红的桌布,红的缎垫,红的铺盖,腕粗的一对红烛在堂上燃烧,金黄的火苗窜得老高,映照着那鲜红的背幕,金线绣成的大红双喜字亮得晃眼。房间里到处都摆满了皇上、皇后的赏赐,盖着红缎,结着黄结,喜庆又富足。
寒蕊坐了不知道多久,还不见有人进来,于是低声唤道:“红玉,你在吗?”
“公主,我就在你边上呢。”红玉轻声回答。
寒蕊终于安心了些,问道:“宴席散了吗?”
红玉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望了望,说:“很安静,应该是散了。”
“那平川,怎么还没有来呢?”寒蕊有些心急。
红玉想了想,回答道:“可能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您别急,他是新郎,迟早要过来的。”
寒蕊轻轻地笑了一声,说:“你到门边上去瞧瞧,他来了就告诉我一声。”
红烛燃了许久,眼看着烛芯燃过了大截,就倒落下来,让房里的光线暗了些,红玉赶紧上前,将所有的烛芯都挑起来,保持着房里亮堂堂、红彤彤的气氛。她再次凑近窗缝看了一眼,平川依旧影踪全无,想起仪式上发生的一墓,红玉不禁有些担忧地望了寒蕊一眼。
大红的盖头上,龙凤呈祥,很是琴瑟和鸣的喜庆。红玉猜得到,盖头之下的寒蕊,此刻正充满了欢喜和希望,可是,乌云,却愈来愈浓地翻滚在了红玉的心头。
喜烛已经燃了一半,院外更声传来:“一更了——”
红玉的心慢慢地,浸到了凉水中。没有哪个不识相的客人,会把新郎拖到现在。难道,今夜,平川不打算入洞房?
正想着,看见寒蕊的手抬起来,红玉低低地叫一声:“不许揭盖头!”
“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觉得坐了好久了。”寒蕊不耐烦地说一声。
“还早着呢,”红玉虽然也心急如焚,却不敢表露出来,哄着寒蕊:“看你急得,传出去会笑死人呢。”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平川迈了进来。
“驸马来了。”红玉赶紧地,躬身行礼。
寒蕊一喜,赶紧停直了腰。
“驸马,该喝交杯酒了。”红玉说着,急忙斟酒。
“我在外面喝得够多了了,”平川平静地吩咐道:“这么晚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可是……”红玉犹豫了一下,毕竟,洞房里,还该有程序的,这个喜娘再三交代了的,没有完成她怎么能下去呢?
这时候,寒蕊说话了:“红玉,你该听驸马的话。”
红玉一听,只好说:“是。”然后,退下去,带上门。
新房里,就只剩下平川和寒蕊了。
平川静静地解下胸前的大红花,顺手往软榻上一丢,一言不发地在堂中坐下,远远地望着寒蕊。
寒蕊喜滋滋地,等着平川来揭盖头。
可是,周遭寂静无声,就象没人一样,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平川!”
并没有人回答。
寒蕊侧头一想,不对啊,除了红玉出去,并没有再听见门响,平川应该还在屋里,可是,为什么没有应答呢?难道,平川喝醉了?
“平川,你怎么了?”寒蕊又叫一声。
还是无人应答。
寒蕊犹豫了一下,终于抬手,伸向盖头,手指触及穗须,却又想起喜娘的话,顾虑重重地缩回来。少顷,她又迟疑着,终于一狠心,扯下了盖头。
眼前绯红一片,她眨眨眼,看见平川正坐在堂中间,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搁在圆桌上,默然地注视着她。
寒蕊猛一下站起来,却感觉膝头一酸,差点摔倒,她一把抓住床杆,眼睛,却看着平川。只一会,感觉适应了些,几步就跨下来,急切地走到平川跟前一端详,柔声问:“你没事吧,喝多了是吗?”
平川漠然地看着她,不答话。
寒蕊越发担心了,伸了手来摸他额头,平川一下闪开,打开她的手,皱眉道:“干什么?!”
寒蕊嘻嘻一笑:“你没事啊,干嘛不说话?吓我一跳呢!”
他冷冷地望她一眼,把眼光移开。
“你怎么也不早些进来,难为我顶这个重个凤冠,脖子都快断了。”寒蕊一扭身,搬了把圆凳,背对着平川,挨着在他跟前坐下,指着自己的颈椎对他说:“来,这里,你给捏捏……”
平川没有动作,冷声道:“我不是你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