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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再劝降依旧无济于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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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长大了,”清尘笑着,望着父亲,仿佛知道他心底的所想,轻轻握住他的手,细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

沐广驰默默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充满了柔情,却始终不语。

清尘静静地趴在父亲的膝上。忽然——

门外士兵报:“对岸过来人了,打着白旗,说要见沐帅!”

对岸?安王的人?

“不见。”清尘站起身来,一口回绝:“不准靠岸。”

“他说他叫赵刺竹……”士兵补充了一句。

清尘略一沉吟,复又回答:“不见。”

“还是见见吧……”沐广驰吩咐士兵:“带他过来。”

“爹——”清尘有些不高兴了:“现在这时候,不能再跟那边拉拉扯扯。”

“我知道,”沐广驰低声道:“人家打着白旗过来,见见又何妨?”

“要见你见!”清尘坐下,赌气道。

“诶,”沐广驰拖长了声音:“人家指明是来见你的……”

“我不想见他,当然也不能见他。”清尘瓮声瓮气道:“这时候见他,让淮王知道,会前功尽弃的。”

“我当你是对他不待见呢……”沐广驰呵呵地笑起来:“见个面而已,淮王问起来,就说安王仍旧一心想招安,不就结了?横竖我们也没跟安王走啊……”

“见吧见吧,”沐广驰笑眯眯地说:“你不想见他,我还想见他呢,这小伙子,稳重、厚道、还聪明,挺不错的,我喜欢!”

清尘不满地斜了父亲一眼,沐广驰笑着,端了茶喝,复又看一眼清尘,依旧是笑。

“你笑什么?”清尘虎气地低吼一声。

沐广驰摇摇头,微笑着喝茶,只是不语,又看清尘一眼。

“沐广驰!”清尘猛地一拍桌子,只听“啪”的一声,惊得沐广驰一跳,好半天,才笨呼呼地地说:“我只是说我喜欢他而已。”

“你喜欢那是你的事……”清尘剜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却蓦地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理会父亲了。

沐广驰呵呵地憨笑着,眼睛看着清尘,手里的茶杯再次凑近唇边,还吸着气想笑,只一下,茶水就呛了喉咙,顿时“咔咔”地咳了起来,半天没止住,只咳得满脸都憋红了。

清尘嗔怪着看了父亲一眼,赶紧过来替他拍背,一边埋怨道:“喝个茶都喝不好,叫我怎么放心你?”

“清尘!”

一回头,门边站着的,那个风尘仆仆,一脸笑意的壮汉,正是刺竹。

清尘刚要开口,沐广驰已经抢了先,热情地起身招呼:“刺竹啊,来啦,坐啊……”亲手倒了杯茶递过来:“喝茶……”

清尘瞥了父亲一眼,大咧咧地坐下,闷声道:“我也口渴了,沐将军……”

“你也喝茶!”沐广驰这才如梦初醒,给清尘也倒了杯茶,这才坐下,才一瞬间,马上站起身,喃喃自语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呢……”

清尘冷眼望着父亲,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骤然发声:“沐将军,这上下本帅都打点好了,请问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沐广驰一下哑了,眨眨眼睛,支吾道:“去喝药呢。”

“叫他们送过来,无须劳您亲自去。”清尘淡淡地说。

沐广驰有些犯傻,他又眨了眨眼睛,说:“我这伤还没好全,这会有些累了,先去躺躺……”

“您这不是才起来吗?一下床就奔我这了,这怎么刚起来又要躺回去呢?”清尘轻轻柔柔地戳穿了他,只挑衅地望着父亲,仿佛在说,你还有啥招?

沐广驰依旧眨着眼睛,慢吞吞地说:“我有些内急,方便一下再来……”

这下清尘彻底无语了,却仍旧是不甘心道:“我和赵刺竹讨论军务,你不能缺席。”

“你是沐帅,一切听凭沐帅做主。”沐广驰一溜烟说完,也不管清尘斜着唇角,恨得牙痒痒,当下一溜烟走了。

刺竹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眼光一转,却看见清尘一脸寒霜地瞪着自己,赶紧脸色一凛,坐正了身体,低声道:“只知道沐将军威风霸气,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他想说,跟孩子一样,忍了忍,还是没说。

“我爹这人,心眼太实诚。”清尘说着,已经不知不觉缓和了脸色。

“我以为你不会见我呢。”刺竹呵呵地笑起来。

清尘在心底冷笑一声,我本来就不想见你。

见清尘漠然不语,刺竹又说:“沐家军这一仗,真是打得漂亮!绕淮河,留空渡,过方昌,进乾州,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打得流畅,看得痛快!”

戴高帽?以为我会就此晕晕乎乎了?清尘心里了然,只是不吭声,表情依旧冷淡。

“有好几回,我们都替你捏把汗呢,”刺竹全然不理会清尘的凉拌,只顾自地往下说:“没想到,你精细如丝,算得如此滴水不漏。”探身过来,兴致勃勃地问:“你倒是说说看,骑兵轻便突围,那些箱车辎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清尘抬起眼皮,瞟他一眼,嘴唇就是不动。

刺竹呵呵地干笑几声,低声道:“我猜,是早就隐藏在了知樟和方昌交界的某个地方,位于知樟境内,而且是在突围的必经之路上,对不对?”

清尘垂下眼帘,望着地面,心道,这家伙,确实聪明,就是太能装疯卖傻了。

“你不但精于战术,还精于揣摩人心……”刺竹的眼底,泛起矍铄的精光:“如果说你摸透了严刚的秉性,预定了计谋,那也还能理解。可是,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会料定秦阶必来偷袭,淮王不是安抚了沐家军,又是送饷,又是赏银的,没有任何征兆……”

刺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清尘的脸,他的脸白净细腻,唇角的线条秀美,可是,却透出凛凛的寒意。刺竹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算准了秦阶偷袭的日子和时辰?”每一步,都布置得那么好,环环相扣,甚至排除了一切意外。

清尘的脸颊上,已经感觉到了刺竹目光里的热度,他侧过头来,望着刺竹片刻,忽然微微一笑:“你真想知道?”

“是啊,请教你呢。”刺竹嘻嘻地笑着,以为他会开口说个端倪,没想到,一笑过后,清尘的嘴角漫起一丝戏谑,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来:“不告诉你——”

笑容倏地僵硬在刺竹脸上,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刺竹复又笑道:“不告诉我啊,那我会一直不停地问,问到你回答为止。”

看见他如此表情,清尘心底好笑,生生忍住,冷冷地说:“你倒是执着,可惜,没有机会不停地问了。”他正色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你。”

“为什么?”刺竹好奇地问:“我们不是朋友么?”

“我们是敌人,而且永远都不可改变。”清尘猛一下起身,直视着刺竹。

刺竹缓缓地站起身,看清尘的眼光一下从仰视变成了俯视:“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归顺?”

清尘冷冷地转过身去,一摆手:“在我叫士兵来请你之前,最好自行离开。”

“清尘,为了沐家军的将来,也为了你自己的将来,怎么说,归顺都是上策,以你的聪明,不难权衡。可是,为什么你会如此固执?”刺竹沉声道:“淮王无义,你今天赌这一把,能赢,可是将来呢,就算你惯会使诈,能保证每次都能成功吗?”

“有这样的心机和精力,为什么不能全部放在大战和训练士兵上面,都浪费在官场倾扎上,你不觉得可惜吗?”刺竹的话,掷地有声:“淮王不是明主,可是安王爱才,”他顿了顿,低声道:“你知道吗,为了能让你安心,安王已经决定,只要你归顺,他就去请求圣上,准初尘公主易嫁……”

清尘一震,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望向刺竹。

这真是安王的决定?放弃皇后这个后台,放弃皇后一脉所有的关系网?

“是人谁不自私?可是安王能有如此气度,你就没有一点感悟?”刺竹低声道:“你可以对安王贯来的示好视而不见,可是,如果凭此你还不能见证安王的诚意,恐怕再也说不过去了。”

“归根结底,你还是来劝降的?!”清尘低喝一声,说时迟那时快,长剑已经指向了刺竹喉头!

刺竹低眼瞧瞧寒气森森的剑尖,长叹一声,幽幽道:“安王欣赏你,我也欣赏你,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我还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更好的朋友。也许你一直被赞誉声包围,不能接受批评,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清尘,沐家军不是你的,是天下人的。还有,你不能因为个人的原因,因为一些狭隘的成见,而放弃沐家军对天下人的责任。”

清尘皱了皱眉头,不屑道:“如此说来,我是十恶不赦之徒。”

刺竹顿了顿,低沉道:“我相信你清尘,你本性善良,只是,这么多的血腥,让你有些迷失。上次我已经跟你谈过,军人的使命不单单是打仗,更是捍卫和平。如果沐家军归顺,王师平定天下指日可待,那么天下百姓又将迎来安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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