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睡着的时候天色还早,被温钰推醒时,屋里有些昏暗。我揉揉眼睛,迷糊道:“温姐姐,回来了?”
“呵呵,不是回来,是要服侍先生出去,已经初曦了,你可真能睡。”
原来不是傍晚,是清晨。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造型,张大嘴巴,翻身下床,结巴道:“我,我,我可以自己来!”
望着自己一头披散的墨发,以及胸前那若隐若现的白玉山峰,我慌了神。
“没事,先生女扮男装,温钰早就看出来了。您不必这般紧张,让温钰帮您整理一下,趁着早带你去转转。”温钰俯身开始整理床铺,我伸了伸手,发现帮不上忙,只好走到镜子前面打理自己。头发有些乱,顶上拱的跟鸡窝似的,衣服却还好,抖一抖,立马行云流水般,平滑飘逸。我叉开十指,插入发中,晃了晃脑袋,一路梳下。
“你发质不错,女孩子家的,为何不梳发髻?”收拾完床铺的温钰转身走到我的身边,挑了我的一缕头发,绕了个圈圈,又放开,发丝自然展开,恢复垂顺,一整片,浓墨如黑。
我不好意思道:“我……不太会。”
温钰笑道:“回头我教教你。好了,走吧。”
我跟在温钰身后,脸耷拉成苦瓜。其实不梳头发是因为……懒的梳,早上起来就那么拢一拢,多方便!这般想着,又想起重泽说的那句话,“你好歹也占着天界第一美人的位置,怎的这么不修边幅。”心下又是唏嘘一片。
“上来。”温钰站在一团白云上向我招手。我愣了愣,跳了上去。温钰笑道:“君上吩咐时,我还真吃了一惊。原以为君上请来的先生,该是能忍所不能的呢?”
我嘿嘿傻笑,“腾云驾雾是仙人们做的事情,我一介凡夫俗子怎么会这么大的能耐?”
“先生说笑了,我看君上对先生很上心呢。先生一定是在谦虚吧?”温钰笑着将我拉到身旁。
我别开脸,望向蓝天。对我上心?是对忘尘上心吧?只是我对凌痕的心魔到底是与生俱来,还是因着忘尘才生的?
清晨的紫辉殿,在初现的晨曦里。被染成了暖暖的橙色,不似白日的清冷。一湾湖水,倒映着天边的霞光,比起昨日,也是另一番风情。温钰让云朵在紫辉殿上空慢慢绕圈环行,因为顾及到我的情况,飞的不高,平视恰好可以看到最高那座宫殿的二楼窗台。
转回头去看那紫辉殿。一道雪白身影,随意散着头发披着外衣,倚靠在窗边。望着东方的晨曦,蹙眉出神。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半轮红日,霞光漫天,覆在云上。透着些紫色,说美确实美,但此景日日在,并没有什么特别啊。
“他看啥呢?”我指着那道身影在温钰耳边低语。
温钰拂袖,云向下飞去,“不知道,日日如此。”
譬如凌痕这般的妖。他的寿命接近无限漫长,若每年都要祝寿,自个烦不死,让别人送礼也要送到心痛手抽筋。所以,凌痕给自己定的规矩,那便是每一百年才过一个生日。这是凌痕的第多少个寿辰。恐怕无人记得。
温钰说紫辉殿这次要送的礼物,便是天鹅湖的镜花水月台,说白了,是个水晶舞台,寿宴之前。观赏表演用的。目前才刚刚开始搭建。据温钰介绍,镜花水月台是采钟吾山上天鹅湖之精华,结为晶体,凭水晶之灵,浮于水面以上五尺处的一个透明平台。台面应能容百足,周边会缀满繁华五色水晶花,并向下不断倾撒,形成一圈彩色帏幕,也就是水晶花瀑布。
采净水化彩晶不难,但要建如此之大的一整块水晶,不能不说是项浩大的工程。难怪温钰直说忙了。不过,温钰忙的还不止这镜花水月台。镜花水月台是够噱头,但空空荡荡一个台子摆出来,多少有些单调。所以,紫辉殿里还准备弄个节目来撑撑场。节目未定,不过,为了衬台,多半会编排一段歌舞,来个花团锦簇,彩袖飘飘。
看样子,我想悠闲悠闲的去和温钰套近乎是不太可能了。
温钰安排我去帮衬镜花水月台,我点头答应,往湖边一站,旋身双手一抬,一个直径一米的水晶柱冲天而起,直窜了丈把高,把原先弄好的水晶台撞了个唏里哗啦。我连忙道歉,说没衡量轻重下次不会了云云,可不管用,温钰当场就说让我换岗。我委屈的扁扁嘴,转身时,几记手刀,水晶柱被均匀切成了几截,一字排开,悬浮于湖面之上。温钰看着惊叹,说过的话却不好收回。于是我被带到了落霞宫。
落霞宫离紫辉殿最近,殿里的事,大部分会在这里商议。我们去的时候,里面正讨论的热火朝天。凌痕翘着二郎腿优雅的侧倚在雪绒宝座里,肘撑扶手,手背撑脸,眼帘半垂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依我看,不如来场比试,既可观赏,得胜者还能充实到我们的队伍里。一箭双雕。”
咳咳,他以为镜花水月台是作擂台用的啊!那是水晶,经不起折腾!我在心里暗自肺腑。
“不行不行,君上寿宴,怎能动武,伤了谁都损了喜气。”
“是啊,还是歌舞的好。又好看,和镜花水月台又能相映生辉。”
“对对对!歌舞好!”
“我听说城里有个人的笛子吹的不错啊!”
……
“但总都是歌啊舞啊弹奏的,没什么新意,再说了,论歌舞,怎么比得上温钰姑娘,随便编一出,只怕会浊了这镜花水月台的灵气。”
谁,谁说的?说的好!我睁开迷糊的眼睛,下意识的伸手鼓掌。啪啪啪啪!待眼睛完全睁开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我,包括上面那个快睡着的家伙。我迅速把手背到身后,咧开嘴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白九先生,你来说说,有什么建议?”凌痕慵懒的换了一边靠,眼睛眯起,嘴角似笑非笑。
凌痕的声音空灵清雅,在殿中悠然飘荡,煞是好听。不过,我却没心思欣赏,杵在那儿石化了半天,直到温钰溜到旁边摇了我好几回,我才醒过来,“我……我……我拍苍蝇来着。”我竖起手指,对着空气一顿瞎指。
对我蹩脚的扯题凌痕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我发言。“说说你的建议。”
我仰起头左看右看,支吾道:“嗯……有苍蝇……就打呗。”我话音刚落,四面突然安静的要死,所有人都瞪着我。我吐吐舌头,看向凌痕。
凌痕没有瞪我,而是微微垂首,用手指撑住额头。从我这个方向看去,他细长白皙的手刚好挡住了半边脸,而露出的那边,眉梢微拧,眼睛半垂,看不出情绪。良久,他说:“白九先生,今日你若说不出个过得去的点子,就罚你……天天呆在我身边。”
凌痕的‘边’字还没落地,我已经嗖的一下立正站好了,“那个……那个……歌……舞……歌舞……嗯……戏剧,对戏剧!”
“嘻嘻,还不是歌舞!”人堆里有人起哄。
我辩解道:“是戏剧!”
凌痕抬手制止了下面的喧哗,问道:“有何不同?”
“歌有内涵,却不形象,舞虽美妙,也只是展示了肢体,没有深意。戏剧不同,形式是歌舞,结合了歌舞的精华,但演绎的却是剧情。也就是说,通过一场美轮美奂的歌舞来表演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这是我在凡间三年学来的,现下倒是被我拿来忽悠人了。
“是凡间的戏剧?”凌痕皱了皱眉头。我猜,戏剧在妖族之内并不受欢迎。“你笑什么?”凌痕问。
我捂住嘴,含糊不清道:“戏剧不好么!”
凌痕扬手道:“好好说。”
我放下手,刚想张口,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公平。”
弦羽偏了偏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四面又开始喧哗,温钰凑近来扯了扯我的袖子。我装作没看见,扁起嘴,嘀咕道:“我说不出你就要罚,那我要说好了,是不是该赏?”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没有聋子。一个赏字,巨石入水般,惊起了千层浪。不过,我腿都没抖一下,抬起下巴,看着凌痕,近乎挑衅。
凌痕挠有意味的望着我,笑道:“可以。但你要知道一点,自行邀赏,惩罚也将加倍。”
我脊背一凉,点点头,吞了口唾沫,“情到深时抒于歌,言谕不出则绎为舞,所以,歌和舞其实是剧中表现人物心境、感情的一种手法,也是一种美的升华。不过,最终主宰戏剧灵魂的,还是剧情。那,剧本我都有了,是讲述一对恋人的故事,故事大概是这样的……”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完,我埋着头,凝听自己的回音。
一直不知道,原来故事经过声音润色之后,会生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