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观棋(二)
两位老魔法师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但尺度又把持的恰到好处，每每发现威廉脸色有异，便立刻岔开话题，左顾而言他。讀蕶蕶尐說網
眼见两位老人如此识趣，威廉也适当的透露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比如水泥是用沙子和土烧制出来的，只要配比的当，就是一种非常好用的建筑材料；再比如矗立在河边的那个大轮子，其实是某个少年奴隶的杰作，但只要在领主府申请了专利，那么那个大轮子所产生的一切收益，都归少年奴隶所有。
“那他的主人呢？按照规定，奴隶及其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其主人的财富么？”
“那个……咳咳，他的主人其实就是凯瑟琳伯爵。鉴于他对萨洛克郡所作出的贡献，凯瑟琳伯爵已经取消了他的奴籍，并且授予他萨洛克郡公民称号。只是他自己不肯脱籍，依旧顶着奴隶的身份到现在。”
“居然还有奴隶不肯脱籍的？”两位老魔法师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的惊愕自然不言而喻。
威廉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凯瑟琳的奴隶，实际上已经和平民没有区别。正因为是奴隶，凯瑟琳才会另眼相看，把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交给他们去完成，而相应的，获得的待遇也比一般人更好。以小贾斯汀为例，凯瑟琳不但承认他拥有水车磨坊的完全所有权，而且领主府在使用水车磨坊的时候，还给与他一定的补贴。马伦更是以奴隶的身份进入萨洛克郡管理层，成为瓷器工坊的主管。如此仁厚的待遇，在整个大陆史可谓前所未见。但正是类似这样的优待，才让奴隶们爆发出200(百分号)的热情和创造力，推动着萨洛克郡向前高速发展。
两位老魔法师认真的聆听着威廉的介绍，听到紧要之处，立刻用纸笔记下。遇到不懂的，也不当场打断询问，只是用笔做个简单的记号。聊了大约十来分钟，法里诺斯忽然神色一肃，目光凌厉的看着威廉：“李斯特先生，你觉得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未来？
这个问题好……沉重！
如果从精神文明和社会形态来说，威廉算是一个未来人，但是荒古大陆走的，却是与另一个世界完全不同的道路。威廉至今无法理解魔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它的确改变了这个世界，改变了这个世界的人类进程。荒古大陆的未来会和另一个世界一样么？威廉微微有些茫然。
对于这个话题，两位老魔法师似乎同样感到困惑和茫然，半响之后，法里诺斯才又道：“大约在一万年前，荒古大陆上曾经出现过一个非常短暂但却非常繁荣的文明。在那个时代，魔法被运用到了极致……”
法里诺斯描绘的那个世界，与威廉曾经在梦里看到的那个世界差不多，对魔法的迷恋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不同的是，法里诺斯口中的那个世界，最后毁于战火，而威廉看到的那个世界，最后毁于天地崩塌。但不管是哪一种结局，最后终归是毁了，一切清零从头再来。
威廉不明白法里诺斯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这些，沉默数秒，老魔法师这才继续。
“……自从出现魔法开始，荒古大陆就一直流传着两种不同的论调，一种比较激进，主张重现上古时代的魔法文明；而另一种则相对保守，希望人类反思过去，合理谨慎的使用魔法，但不幸的是，后一种主张一直不是荒古大陆魔法界的主流。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持两种不同思想的魔法师相互攻击，数以万计的魔法师接连陨落，最后在一群疯子的主导下，前一类人创建了博斯维尔魔法学院，成为魔法世界统治级的存在。而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持不同主张的魔法师或是被杀，或是蛰伏，敢于露面的也是寥寥无几……”
这是一段充满悲情的历史，两种不同思想的激烈碰撞，矛盾被激化后，必然会导致战争。掌握着大量人脉资源的激进派打败本就不占优的保守派，这也是历史的必然。但对不懂魔法的威廉来说，这样的故事未必就比三国或者水浒更吸引人。而法里诺斯这种古井不波的平白陈述，听起来也甚是乏味。要不是顾及对方老迈，又对自己还算客气，恐怕此时已经在打哈欠了。
耐着性子听完整个故事，抬头望天，这才发现日头已经偏西。夕阳的余晖下，萨洛克郡如同披上了金色的外衣，炫目迷人。在中心广场排了一天队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家，买到票的自然兴高采烈，没有买到的则盘算着明天是不是要起个大早，去广场上抢个位子。魔法影像剧的票价为一个金币一人，儿童减半，这样的价格对普通人家来说无疑是奢侈，但对辛劳了半年的萨洛克郡人来说，手里仅有的余钱恰好能负担的起。
起身向两位老人告辞，却发现满地都是果壳和食物碎屑，刚要弯腰准备收拾，却见无法言语的法里亚克大手一挥，劲风刮过，地上的垃圾顺着风，自己跑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见识过杀人魔法的威廉，第一次对魔法师有了一丝好感，再次向两位老人告辞，并且询问了对方落脚的地方，表示自己会再次登门拜访，这才带着卡特琳娜和阿杜转身向城堡走去。
夜色将临，街道的两旁灯火通明，辛劳了一天的萨洛克郡人已经开始准备晚餐，此时还滞留在大街上的，多半都是附近的驻军和过往于此的商队成员。此时餐饮文娱一条街还在施工当中，但迫不及待的人们已经租下临街的房屋，做起了酒馆或者旅店的生意。有条件的，甚至还安排了歌舞助兴。虽然混迹于此的歌舞班子多半属于业余水准，但在萨洛克郡也是凤毛麟角。
工作机会多了，愿意操持皮肉生意的自然也就少了。在荒古大陆，经营青楼妓馆并不违法，精明的商人迅速从外地调集大量相关从业人员填补本地市场，因此敢于袒胸露怀的女人在街头巷尾并不少见。
又过了一会儿，早早吃罢晚饭的人们开始从各家各户走出来，如同蚂蚁搬家一般，有序的向中心广场汇集。
广场上，四根巨大的灯柱高耸入云，乳白色的魔法光球将广场上空照的宛若白昼。灯柱下，小贩们扶着装满各种零食和水果的小车高声吆喝；杂耍艺人们敲锣打鼓，驱赶着小动物做出各种滑稽的表演；游吟诗人弹着小巧的竖琴，说唱大陆各地的见闻。偶有几个戴着皮盔身穿黑衣的家伙拿着木棍在人群里四处游荡，这是萨洛克郡的城管，只要不打算在萨洛克郡作奸犯科，就可以当他们不存在。
萨洛克郡人的年龄结构很畸形，孩子占据了人口总数的一半以上。这些孩子多半都是战争遗孤，十二三岁的孩子，便已经挑起了养家糊口的大梁。年纪不大的稚嫩少年推着小车，带着一群年纪更小的孩子在广场上放灯。用细长的竹签编出框架，里面放块烧红的煤块，外面蒙上质地最次的白麻布，四面画上代表各种表情的圆脸，一盏威廉灯就算完成了。
被火光映的彤红的威廉灯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徐徐升上高空，引起周围人一片惊叹，少年趁机拿出另一盏灯，开始向围上来的男男女女兜售。一盏威廉灯售价十个银币，少年心黑的堪比煤炭，但经过一番渲染，将威廉灯说成是直达上天的祈愿灯之后，小车上的十几盏灯立刻被抢购一空。写满祝福和心愿的威廉灯星星点点的升空远去，少年颠了颠鼓胀的钱袋，在围在身边的小手心里各放上两个银币，这才用力的擦了下鼻子，推着小车挤出人群，向着维斯河畔的水车磨坊走去。
带着红色小熊的李斯特先生是萨洛克郡的名人，所过之处，人们纷纷自觉的让开一条道，抚胸施礼。每每这时，小女仆总是会高高的昂起头，挺着与年龄明显不相符的胸口目空一切，把自己幻想成领主大人一般的存在。
门外喧嚣震天，门内却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安静的有些不像话。打发了阿杜回去早点休息，威廉带着卡特琳娜返回自己的房间。
“威廉，那两个人类很强。”
“啊？哦……”
卡特琳娜一向很少说话，与威廉的交流，也多半只是学着熊的样子低吼两声，彼此知道大致的意思就行。此时突然开口，自然是对方的实力已经强大的让卡特琳娜都有所顾忌。
威廉在诧异的同时，又有些感动，但对那对双胞胎老魔法师，却有着自己的看法。按照法里诺斯的说法大致可以推断出，这对双胞胎老人属于魔法师中的保守派一系，与魔法学院算是死对头。能够活到现在，或许是因为实力太过强大，或许是别的什么愿意，逼得魔法学院不得不低下脑袋，选择休战。虽然目的未明，但从白天对方传递的善意来看，应该不是来给萨洛克郡添乱的。
起身向前一步，双手支撑着窗台向外张望，广场上喧闹仍在继续，只是比刚开始的那会儿要弱了许多。窗台下的花园里亮着一盏魔法灯，乳白色的光球下，一个身穿浅蓝色无袖长裙的修长倩影正坐在秋千上纳凉。在她的身后，穿着同样单薄通透的少女拿着一把羽毛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身后的少女像是在无意间说了句什么，秋千上的那位陡然回首，目光凌厉，吓得少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威廉微微皱眉，侧耳细听，两人的对话便断断续续的清晰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对威廉不公平……”
你来我往的交锋了几个回合，少女的胆子又大了一点，上前一步走到秋千架下，伸手慢悠悠的推着秋千上的女子，气氛也稍稍缓和了许多。
“……大人，你想过威廉的感受么？”
“我……”
也不知道两人为何事争执，只见那女子像是做了亏心事似得有些紧张，十指无助的搅在一起，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白皙。猛地抬头，正好与威廉四目相对，皎白的月光下，俏脸瞬间惨白。女子赶紧起身离开，慌不择路间，差点撞上了一旁的大树。焦急的唤了声大人，少女赶紧提着裙子跟过去，在快要离开视线的时候仰头回望，却砰的一声装在门框上，尖叫声骤起，一片混乱。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凯瑟琳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威廉，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从不下楼与众人一起。众人纷纷相询，劳拉自然守口如瓶，威廉倒是想说，但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直持续到十月的时候，事情才突然有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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