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绵里藏针
没有完美的人！钟未央终于意识到：徐嬷嬷也不是完美的。
想起来，赵嬷嬷容易心急，有时候唠唠叨叨、咋咋呼呼，那是因为她的心太热切了，一心一喜地为钟未央母女俩着想，活得几乎忘记自己。而徐嬷嬷总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是她的毫不出错源自她的明哲保身和寡情。
算起来，赵嬷嬷和徐嬷嬷两个人的个性倒是互补得很完美！
钟未央想啊想，想得有点头疼，很快就昏昏欲睡。睡着前的片刻工夫，她在脑海中想着：最近自己有点像老年痴呆症了！难怪别人说“一孕傻三年”，其实不是真的傻，而是脑子变懒了！整天昏昏欲睡的，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操心别的事啊？
徐嬷嬷动作小心地帮钟未央盖上锦被，安安静静地守着，甚至目光都不敢错开一眼。
钟未央才刚睡着，松月就拿着一封信进来了，信是外院的人送来的，是九少爷司徒明写来的信。见钟未央已经睡了，松月便不敢再出声，只是默默地把信交给了徐嬷嬷。徐嬷嬷轻手轻脚地把信放进内室里，什么也没问。
恩姐儿和婉姐儿在小书房里写字，孙嬷嬷和小丫鬟在那里守着。婉姐儿一边写字，一边很用心地打量着钟未央的书房，目光随着心眼转动，目光明察秋毫，默默地把钟未央书房里的摆设记在心里，又默不作声地总结着钟未央的喜好，就连书架上摆的那些书她都一一细看了名字，然后在心里下了结论：九婶婶书房里的话本故事书最多。
恩姐儿埋头苦干，抓着毛笔，在很努力、很认真地写字，一笔一划，大概就是乌龟赛跑的速度。
小丫鬟忙着磨墨。
不经意间，一只白猫飞快地蹿了进来，大家的目光都没有它跑动得快，几乎像闪电一样迅速，孙嬷嬷刚刚反应过来，可是那只猫已经打翻了装墨汁的砚台，猫的尾巴在墨汁里一扫，然后猫的身子一跃，从恩姐儿的脸旁边一跳而过，在书房里乱窜！恩姐儿的脸上被猫尾巴扫了一下，留下一脸的墨汁，黑乎乎的。小家伙一动不动地傻在了那里！
接着，又是一只肥硕的奶油色松狮犬蹿了进来，在丫鬟们的惊慌目光中，一猫一狗在小书房里蹿来蹿去，弄得青石地上多了无数墨汁的脚印，书案上的白色宣纸散落在地上，白色长毛波斯猫“喵喵”地叫，奶油色松狮犬张着大嘴一心要去咬住那只灵动的小猫。就算孙嬷嬷再怎么谨慎和冷静，此时她也只会做一样事情——那就是抱住恩姐儿，小心地护着，生怕猫和狗把恩姐儿伤到了。
对于这捣乱的一猫一狗，平蒙院里的人都不陌生，几乎整个国公府的人都不陌生。五少夫人的狗和六少夫人的猫那是一对天敌，经常在国公府里追着跑！
清江带着几个粗壮婆子跑了进来，大家追着猫跑，甚至猫着腰钻到桌子底下去吓唬，好不容易才把那猫和狗赶了出去。
清江气喘吁吁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婉姐儿的眼睛，那一双眼睛的眼神很深很深，深得像漩涡一样，仿佛无边无际的黑夜，让清江的目光一下子就撞了进去，那是一种嘲弄又讽刺的眼神！
发现有人在看自己时，婉姐儿把眼睛眨了一下，瞬间就换了一副表情，没有了嘲讽，变成一脸的胆小和惊慌，而且她还连忙拿起丝帕，帮着恩姐儿擦脸，动作非常小心、温柔。
清江脸色发白，全身不寒而栗，因为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清江心想：婉姐儿是什么意思？她在嘲笑谁呢？是在嘲笑平蒙院的丫鬟没用吗？还是在嘲笑别人笨和傻呢？这人怎么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当着少夫人的面，婉姐儿就那么乖巧！可是在背地里，却是一副阴险小人的嘴脸！
说起来，清江在平蒙院的四个大丫鬟里是既爽快又聪明的！秋香是心细加聪明和温柔；松月虽然爽快，但是粗心，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而如许又是一副慢吞吞的斯文样子，既不心细，也不爽快，也不聪明，反正就是安分守己，做事负责。
清江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丫头，她从这一刻就对婉姐儿生出了戒备之心，而且她打算把这一眼看到的细节告诉钟未央。
看见猫和狗走了，孙嬷嬷松了一口气，让小丫鬟端温水来，先给恩姐儿洗了脸，然后发现恩姐儿的衣裳也被弄脏了，连忙又抱恩姐儿去西厢房换衣裳。小丫鬟们开始打扫“战场”，擦地，收拾书案！
婉姐儿跟着孙嬷嬷去了恩姐儿的屋里，清江不动声色地跟在婉姐儿身后，反正就是一副“你去哪我跟到哪儿”的心态。婉姐儿回过头看了清江一眼，笑容甜美而客气，清江却没有给她面子，更没有配合她演戏，目光警惕地盯着她，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像黑脸的包公似的。
清江的态度变得太快，婉姐儿心里仔细一想，瞬间就想明白了原因，两个人心里虽是默默地较着劲，但是婉姐儿表面上却拿出一副无辜而大气的样子，声音客气地对清江说道：“清江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所以你讨厌我了？”
清江翻个白眼，板着一副脸，做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闭紧着嘴巴不说话！她有自知自明，理智还在呢！她是一个做丫鬟的，还没有张狂到跟府里的小姐顶嘴的地步！尽管这个人是庶出的小姐，但是好歹是个正经主子！她可不想给别人留下把柄！
婉姐儿那甜美的笑容依然自然地荡漾在那甜美的脸上，眼神深邃，深不见底，对清江这样目中无人、看不起她的庶出身份的奴才，她见得多了！大少夫人身边那些丫鬟都是看不起她们这些庶出姑娘的！她这会子虽然拿清江无可奈何，但是她并不害怕清江！因为她知道清江也是拿她无可奈何的！大家彼此彼此罢了！总之，她的想法是：你不得罪我，我也不得罪你！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伸手抓住你的尾巴！咱们走着瞧！
婉姐儿微笑着，眨眼睛又变了眼神，不再搭理清江了，一个劲地围着恩姐儿打转，温柔地问恩姐儿怕不怕、有没有不高兴、还想不想去写字。
恩姐儿的胆子本来就小，刚才被猫吓了一跳，现在还有点呆愣，没有回过神来，换好衣裳后，她就抿着嘴巴，脸上没有表情，挣脱开孙嬷嬷的手，自个儿要出门，反正就是要去找钟未央，对别人和别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了。婉姐儿逗她，她也没有表情。
但是恩姐儿不会说话。
于是，婉姐儿一脸怜惜地叹气道：“恩姐儿肯定是想九婶婶了！”
这时，秋香走了进来。孙嬷嬷不敢让恩姐儿乱跑，怕她摔跤，已经把恩姐儿抱了起来。秋香低声地问了孙嬷嬷几句话，然后孙嬷嬷就抱恩姐儿出了西厢房，往西侧屋去了。
婉姐儿当然是抬起脚就想跟着孙嬷嬷和恩姐儿一起过去，但是秋香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秋香脸上的笑容很客气，她说道：“婉姐儿，九少夫人正在屋里歇息，少夫人觉轻，我们都不敢打扰，而且恩姐儿刚才又吓到了。但是我们不敢委屈了婉姐儿，让几个婆子和丫鬟先送婉姐儿回去好不好？”
秋香说话和做事是很温柔的，此时她对婉姐儿的态度就像母亲对小女儿一样，她还是把婉姐儿当作孩子看的。
清江继续待在原地，没有说话，但是她也没有从婉姐儿身边走开，反正就像是在监视婉姐儿一样。
秋香的态度是客气的，但是婉姐儿心里此时对秋香很反感和厌恶！
婉姐儿的眼睛里立马有了泪水，深邃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显得十分可怜和无辜，她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很喜欢九婶婶，我不会打扰她的！而且我会好好照顾恩姐儿的！”
秋香愣了愣，然后微笑着说道：“九少夫人因为有了身孕，毕竟贪睡，正在睡觉，而且恩姐儿正好也困了。婉姐儿明天再来陪着恩姐儿玩耍，好不好？”
秋香说话的语气变成了哄三岁小孩的温柔语调，仿佛她一点儿也没有看出婉姐儿的懂事、成熟和明理一样，光明正大地把婉姐儿当作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来哄劝。
不得不说，秋香的手段是绵里藏针！是故意的！相比而言，清江的做法就是硬碰硬了！
婉姐儿用上牙咬着嘴唇，双方僵持了一会儿，然后婉姐儿委委屈屈地点点头，离开的时候，目光恋恋不舍的。
等婉姐儿离开后，清江凑在秋香的耳边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两人背着别人嘀嘀咕咕了一阵。
西侧屋里，恩姐儿紧挨着钟未央，窝在钟未央身边睡觉，打不起精神。
孙嬷嬷和徐嬷嬷就在一旁守着，两人一个把目光放在恩姐儿身上，一个把目光胶着在钟未央身上，算是各尽其职，态度是很认真的，绝不是那种懒懒散散、偷奸耍滑的人，而且人前和人后都是一个样，这大概就是钟未央信任她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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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