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离去
院长从不下山，这是一个修行界所有人都默认事实，所以才会有各种各样的修行人士想法设法地去挑战他的徒弟。而冬堡学院的学生们也实在是争气，各行各业中的翘楚之辈里往往都能找到他们的身影。院长亲传弟子们则更是难得一败，虽然他们的修为境界看似并不高深。
虽然这样，世间却还是有太多的人敢于在言语上讽刺一下学院，因为学院的院长并不会因此下山来教训这些无良的叫嚣者，所以他们的胆子便愈发地大了起来。
不过这一日传出的消息却让所有人心中猛地一跳——院长居然要下山了！
“院长下山，嘿，太阳今天是打西边出来了吧。”御书房内，郡王陛下想要说句笑话调节气氛，只是当他看到身周坐着的这些超品大员们个个严肃的面孔后，有些无趣地捧起了茶杯，以遮挡住自己的尴尬。
“陛下，臣，”舒翰大学士正欲开口，却被郡王拦住。
国师与郡王相视一眼后点点头，轻挥拂尘，御书房的所有门窗便尽数关闭。
御书房平日里都由宫中的太监侍女负责打扫，但是当郡王与军机大臣们议事的时候，所有人连同侍卫在内的人不得近御书房周围十步之内，所以这关门关窗的工作便交给了国师来做。
确认门窗都关闭后，郡王示意舒翰大学士继续。
大学士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抑扬顿挫地说道：“陛下，院长下山，就是先王在时也是从未有过的。臣以为，首先便是要知道院长为什么要下山，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采取对应的措施。”
“有什么原因？院长下山乃是天大的喜事，我们首先应做好的当然是好好迎接院长！”说话的是白家的白虹大将军，虽然老将军年已花甲，但嗓门却依旧是那么洪亮，这一句话直接将舒翰大学士吼的浑身发抖。
“我说白大将军，说话就不能小点声，惊到陛下怎么办？”丞相坐在坐位上，笑呵呵地批评了白大将军一下。
“哼，防防防，舒大学士见到谁都要防，这书读的多了怎么把所有人都想的这么坏！”白虹气愤地说道，花白的眉毛也罕见地竖了起来。
郡王伸手制止了白虹的谩骂，开口说道：“知道你是也曾算是院长的徒弟，对院长有感情也正常，但事情总不会是这么简单，院长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整个世间。你想想十年前，大先生带来的院长亲笔信。”
十年前，中原联军坐看北夷灭颜瞳郡前郡王从大先生颜回那里得到了院长的亲笔信，这也使得冬堡郡国从头到尾都在冷眼旁观，当时，乃至事后的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人认为冬堡得到了任何好处，但自那之后郡王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一件事情，今日提起，顿时令所有人陷入沉思。
“当年你已经是大将军了，你好好想一想，舒翰那时候还在带孤的几个孩子，他不清楚。丞相，当年的事情你也参与了，你也想一想。”郡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向着身旁坐着的臣子们说道。
随着身周臣子们陷入沉思，郡王望向御书房的大门，木门此时正紧紧地关闭着，可他依旧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俯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安。身为帝王，却始终被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即使那个人是郡国的守护者，也是不可以的。
冬堡雪山上，院长静静地蹲在悬崖边，俯视着整个郡王城，这个雄伟乃至伟大的城池。在他的视野里，郡王的御书房门窗紧闭。
“今天你把我想下山的事情说出去了，估计咱们郡王这一晚上睡不好了。”院长的身后站着两个人，陈丹青，李凡。
“师父，您，真的要下山？”陈丹青本来从李凡嘴中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但这时还是忍不住想要求证一番。
“总在山上憋着，我都快憋出毛病来了。”院长站起身，向着陈丹青微微一笑：“再说，你们也都到了下山游历的时候了，这时候师父我还窝在这个冷的要死的山顶上，怕是你们受欺负了会没有人撑腰的。”
李凡站在一旁，始终沉思着，并没有插入两人的话题。
院长看着李凡，问道：“想什么呢？”
“回师父，徒儿在想，既然郡王想要避开，恩，您，恩，的目光，那为何不到地下去？”李凡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毕竟事涉师父与郡王，有些话是不太敢说的。
“哦，在想这个呀。”院长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徒儿果然是越来越喜欢思考了，这是好事，于是回答道：“他可是郡王呀，让一个郡王在自己的宫殿里躲躲闪闪，我想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做的事。”
李凡听了院长的话，顿时明悟。也对，任何一个帝王都是有王者的尊严的，即使是这个相传有些儿戏的郡王。
……
……
第二日，清晨。
城北的城门一直没有开，就连一大早前来运送粮食蔬菜的农民也被引向了其他城门，北城门附近除了些卫兵岗哨便再也没有了旁的人。
辰时，渐渐地有礼部的官员与各类司仪来到。
李三在北城门站岗已经有三年半了，过了这个夏天他就要复员回家，从此结束这单调而又辛劳的站岗生涯。
所以他站的并不怎么认真。
一旁的赵四是最近换防从阳关新掉来的，看见这么大的排场忍不住向着身旁的李三问道：“哎，李哥，这是谁要从这过呀，这么大的排场？”
李三有些不屑的瞥了赵四一眼：“切，不懂了吧，我告诉你哈，这里可是郡王城，这种排场哥见得多了，大惊小怪什么！”
赵四心想，不就是在郡王城站了几年岗，牛什么牛。嘴上却继续奉承着：“那是那是，李哥可是郡王城的校尉，见识自然是非凡拉！”
李三被赵四的马屁拍的十分舒服，得意洋洋地指着一旁不知正在说些什么的一个礼部官员说道：“看见那个没有，礼部的大官，从四品。今天估计要送一个三品的大员。”
“三品大员啊，那得是多大的老爷呀，一会我可得好好站着看看！”赵四说道。
李三看着赵四那一脸痴相，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你傻啊，三品的大员能是走路吗，能是骑马吗？人家可是坐轿子的！你也不瞅瞅自己的德行，那有机会看到这么大的官！”
“干什么呢？怎么站的！”一个身着软甲的小校走过来，冲着两个人就是开骂，“刚才就看你们俩在这里嘀嘀咕咕，一会车驾就要来了，你们想死吗？赶紧站好，精神点！”
小校用剑柄戳了戳两个兵，转身离开了。
赵四认识这个小校，他是负责管理北城门门防的校尉，也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此时顶头上司发话，自然两个人打起精神来，就连握枪的手都紧了又紧。
……
……
辰时三刻，一切准备就绪，各府送行的官员也早早等在了路旁。
巳时，李凡与陈丹青被一群礼部官员簇拥着来到了北城门下。
送行的场面十分宏大，李三这个看惯了官员来往的老兵也不禁长大了嘴巴，这究竟是在干什么，比当年大王子回城还要隆重！
有些机械同身周的各位官员拱手行礼，李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太不真实。这里绝大多数人自己从未见过，有的见过的却连认识都算不上，然而此时他却与他们像是多年老友一般进行着感情丰富的道别。
礼部尚书站在最后的位置，本来这里并不需要他出面，可他就这么自然地站在官员队伍的最末尾，似乎是要和这位即将出行的先生进行深情的告别。
李凡向着尚书深行一礼，他不知道这是自己行的第几个礼了，只是腰部的痛楚愈发地放大了。
礼部尚书虚扶着李凡的臂膀，小声说道：“七先生辛苦了。”
“额，尚书大人，我只是去北夷修习，用不着这么大排场吧？”李凡见尚书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也小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许久没有做这么大的仪式，让手下的小伙子们练练手，省的以后要用的时候出差错。”礼部尚书笑着说道。
“以后要用？”李凡疑惑道。
“恩，过些日子要接北夷来的交换生。”
“我记得以前接送交换生也用不到这种排场，究竟接的是谁？”
“天门公主，谷幽兰。”
……
……
告别仪式行完大约已是巳时三刻，太阳变得有些毒辣，每一位官员都忍耐着额头上流下的汗水。
最后的告别是在师兄弟之间，陈丹青一袭红衣，牵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马。
“师兄师姐们都还有事，所以就我来送你。”陈丹青手里握着缰绳，开口说道。
“师兄，要送我去北夷，怎么着也要给些车马人手，你们就真的只给我一匹马让我自己骑到北夷啊？”李凡挠挠头，说道。
“大师兄当年，”陈丹青正欲开口，便被李凡挡了下来。
“行行行，又是大师兄，好，师弟我就自己走。”李凡一把抢过陈丹青手中缰绳，纵身上马。
陈丹青叹了口气，排排白马的辔头说道：“这匹马叫思骢，行李都给让它驮着呢。”
“知道了，师兄。”李凡向着陈丹青点点头，回头望向成门下站着的那些官员，轻轻地拱拱手。
“师兄，保重。”
“师弟，保重。”
思骢嘶叫了两声欢快地奔了出去。
望着李凡离去的身影，赵四有些痴傻地想到“还真有骑马出行的大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