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东宫遭夜探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拖长的声音在空寥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半空中一闪而过的身影让更夫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瞪得极大盯着那个方向，嘴巴久久无法合拢，直到更锣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才回神，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喊：“鬼啊！”
屋顶上那抹红色身影闻声，回头淡淡看了眼，嘴角不自觉扬起。随后纵身一跃，阵阵风声在耳边倏忽而过，两边景物疾速地后退，她掠过的地方不留下一丝痕迹，甚至连树枝枯叶都在风中停止摆动。
眨眼间，千幻璃飘然出现在皇宫的角楼上，借着月光俯视着整座皇宫，一派恢宏尊贵的王者之气直逼而来，她只觉得心中一紧，呼吸一窒。
千幻璃平复了下气息，四下环视了一遍，视线落在皇宫的东面，凤眸微微转深，脚尖轻点，朝着东宫掠去，翻墙越壁，如入无人之境。虽然皇宫的守卫比起相府已经好太多了，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对千幻璃来说却形同虚设，不费一点功夫，就翩然在东宫的园中稳稳落地。
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千幻璃竟然敢夜探东宫。但她又不能不来这一趟，她实在无法放心，她觉得千幻玥一定是百里辰郗下一步的计划，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但她起码要来试试。
让千幻璃奇怪的是东宫几乎是没什么守卫，门口竟连个守夜之人都没有，难道真如外界传言那般，百里辰郗是个不被看重甚至不受恩宠的太子吗？
灯还亮着，这么晚难道百里辰郗还没休息？
千幻璃站在院子里，愣愣地看着亮着灯的房间，脚下却不听使唤，两个想法在脑子里做着斗争。进去？不进去？她要进去说什么？她有资格与主子谈条件吗？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鲁莽而连累了妹妹和师父他们呢？若是就这样回去……
越思量越不安，就在她准备退却时，低沉淡漠的声音从房间传出：“既然来了，还不进来。”
千幻璃心下一惊，冷魂门的轻功虽然不是绝顶的，但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她才学了个七成，就已经是江湖中极好的了，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冷魂门最好的女杀手。怎么可能被发现，难道百里辰郗也会武功？甚至还是一个高手？
带着不安带着疑惑，千幻璃慢悠悠的走到门口，推门而入。偌大的寝殿映入眼帘，一派金碧辉煌，千幻璃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手中几乎沁出了汗水，身子僵硬的往里走着。
“怎么？优柔寡断可不是一个杀手应有的习惯。”百里辰郗半眯着眸子，不看她，淡淡地讽刺却一刀见血，直击千幻璃的心扉。
听命，冷酷，残厉，无情，决断才是一个杀手应该具备的最基本条件。从她进冷魂门，她一直就是被这样训练的，而且每一次的任务她都完成得非常干脆利落。可今晚……
千幻璃没有再想下去，单腿一曲，半跪在百里辰郗面前，面无表情，声音恢复从前的冷然，低头道：“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百里辰郗斜倚在卧榻上，他没有束发，任漆黑的长发松散的直披下来，月白色的睡袍长袖逶迤垂在一边，端起案边的一杯清茶轻啐了一口，才抬起眸子，淡淡开口：“说说哪错了？”
“属下不该没有主子命令就擅自潜入皇宫。”说完这句话，千幻璃的一颗心快要停了，这个男人真的太危险，稍不留心定会必死无疑，想到以后都要直接在他手下做事，一股莫名的寒意就从后背升起。
半晌不见百里辰郗说话，千幻璃更紧张了，她不安地抬起头，却正碰上百里辰郗直视她的视线，又迅速地垂下眸子，低下头。只一瞬，她只觉得浑身冰凉，犹如雪天掉进了千年寒冰之中，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百里辰郗却轻笑出声，语气似是有些缓和，“原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赤炼女竟也会怕。”突然他话锋一转，“起来吧，本宫正好有事要你去办。”
千幻璃僵硬地起身，没有出声，头怎么都不敢抬了，等着百里辰郗接下来的命令。
“京都西面有一个罗锦县，本宫不希望那个知县的一家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诛杀令，诛杀令是最高级的指令，与灭门无异。千幻璃点头，再次跪下道：“属下领命。”说完便后退着准备出去。
“慢着。”百里辰郗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挑起，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还没说你夜探东宫是什么目的。”
千幻璃方才稍稍放松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半空，手在袖中紧握，脑中疾速的思考。说实话吗？会是什么结果？会不会连累师父他们？若是惹怒了面前的这头半睡的老虎，自己又有没有命走出这东宫？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来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千幻璃闭了下眼，鼓起勇气抬起头，努力地迎上百里辰郗凌厉的视线。屈膝跪下，索性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属下想知道主子下一步有什么计划，还有……属下的妹妹，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求主子饶过她，属下愿替她受一切责罚。”
“哦？是吗？”百里辰郗不以为然的语气在耳畔响起，看着眼前半跪着的绝色女子，心下一动。她竟不会利用自己最大的优点，果然是他选中的棋子，越是有牵挂越是容易控制。
思量至此，百里辰郗微微一笑，紧接着略带嘲讽地说道：“你真的了解你妹妹吗？或许她会觉得你只是多此一举而已。”
“属下……”
“退下吧，别忘了你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了。”百里辰郗闭上眼，摆了摆手，示意千幻璃离开。
千幻璃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从寝殿退了出来，当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脑子里还回想着百里辰郗的话，他是什么意思？她今晚是多此一举了吗？
千幻璃稍稍皱眉，怎么也不明白百里辰郗的话外之音，她仰头看了眼夜空，果然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执行命令才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
刚出城门，千幻璃便放慢了步伐，不急不慢走到一棵树下，双手环臂倚着树干，似乎是对着空气说道：“出来吧。”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另一棵树上轻然落地，本就颀长的身躯背着月光倒影出更加拖长的影子，纯白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愈发显得面容白玉，月光之下竟是那么好看。
“璃儿的听觉又进步了。”花无心边说边摇头，走到千幻璃面前，拍了拍她那约素般的肩膀，一脸宠溺地看着千幻璃。
千幻璃可不会被他的两句好话就蒙混过去了，抬手打掉他的手，侧眸看着浅笑的花无心，不解道：“花师兄这么晚你跟踪我所为何事？”
“当然是陪小师妹赏月啊。”花无心笑道，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
千幻璃斜睨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眼躲在云层后的月亮，故意轻叹一口气，笑道：“连月亮都怕你了，你还怎么赏月呢？”
“璃儿此言差矣，月亮只是被我这如此俊美的翩翩公子给折服了才躲起来的，没听过闭月羞花么？”
花无心说着将胸前的一缕头发甩到了脑后，看着他的表情和动作，千幻璃真想上前给他两下，只是这会儿不是玩闹的时候。千幻璃笑意渐收，对花无心认真地道：“花师兄我要去给主子办件事，你回去跟师父说一声，办完事我就回去。”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这是主子给我的第一个任务，不要你帮忙。”千幻璃一口回绝了花无心同去的建议，瞥了他一眼，直往前走。
而花无心压根就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我不会插手的，我只是跟着就行。”花无心一脸讨好地跟在千幻璃后面，软硬兼施。
“好妹妹，让我一起去吧……”
“就数你对三师兄最好了……求求你了……”
没走几步，千幻璃的一双耳朵几乎快要被他说出茧子了，她这个三师兄的嘴皮子功夫若是第二，江湖上估计没人敢称第一了，不知道多少妙龄女子被他的甜言美语给迷惑了。
千幻璃停下脚步，侧头瞪着他，瞧他一双有神漆黑的桃花眸竟带着几分请求，原本有些恼怒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真是拿这个三师兄一点办法没有，“好啦好啦，走吧，不过你绝对不可以出手。”
“嗯嗯！遵命！”花无心开心一笑，连连点头。
终于在他的再三保证之下，千幻璃同意他一块去。幽静地城外，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快速地穿梭在无边静谧的黑夜里，如鬼似魅，如幻若影，犹如两条华丽的锦鲤，游刃有余地在墨色的湖里嬉戏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