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情意忽觉醒
百里辰郗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满是灰尘的竹窗，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左手抚上胸口的衣服，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刻的剧痛。
这么多年，毒发的感觉他早已习惯，只是一次比一次难忍，而且一次比一次持续的时间长，这一次或许会直到天亮吧。
得加快计划才行，只怕他等不了太久。
预料的蚀心痛感如期而至，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那种刺骨锥心的感觉还是让他大汗淋漓，他紧闭双目，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突如其来的破门之声让百里辰郗噌的睁开了眼睛，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浸满了他的眸子，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她怎么又回来了？！
百里辰郗万万没料到千幻璃竟然会去而折返，而且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真是该死！
也不知是说千幻璃还是说他自己，只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此刻最希望的便是她看不到他，然后快点离开，因为他真的坚持不住……
千幻璃四下扫了眼这间屋子，微弱的琉璃荧光照着整个屋子，一地的破落与残败映入眼帘，让千幻璃几乎无处下脚。
方才她明明听见有声音的，并察觉到屋内之人正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气息。所以她便将计就计，假装离开却隐匿与院中的树上，并且也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她一直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力去感受屋内的动静，果然不出她所料，里面确实有人。于是便有了破门而入这一幕。
手串的微光虽不足以看清楚全部，但再借映着窗外的月光却是亮得多了。靠近门口的地方差不多已看清楚，除了一地乱七八糟的破物之外，也没什么东西。
千幻璃缓缓朝着屋子的里面走去，光线越来越暗，她的步伐也愈发缓慢。“何人在此？还不速速出来！”千幻璃警惕着四周，试探着问道。
脚步愈来愈近，百里辰郗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若是被她发现，该如何是好？
这一瞬间，百里辰郗的脑中已经闪过无数处置她的方法，既然她不尊师命，擅自进了禁地，那就莫要怪他了。
百里辰郗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时已是满目的决绝与冷然，还有一份纠结许久的复杂神色，像是下了什么好大的决心一般。
千幻璃一步步来到一扇竹木屏风后面，眼前的一幕让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千幻璃一动不动地看着坐在角落里的百里辰郗，身上永远不会凌乱的衣袍此刻也变得狼狈不堪，本就惨白的脸上此刻如同一张纸，根本毫无血色可言。
不可一视，傲视一切的百里辰郗为何会落于此境地？！
千幻璃心中一阵堵塞，几乎让她不能呼吸了。直直的迎上百里辰郗充满杀意的冷眸，千幻璃自知此次可是闯了大祸了。
“主子……你怎么了？”千幻璃轻声呼唤出声，伸出手想要走过去，可还未反应，只觉得颈部一阵捏紧的疼痛。千幻璃低头看，百里辰郗不知什么时候已到她面前，单手盈盈掐住了她的脖子。
“主子……”千幻璃无力地挤出两个字，深深地注视着百里辰郗的眼眸，四目相对的一霎那，火花四闪。
二人就这样的姿势持续了数秒，直达千幻璃明显感觉到脖子上他的手愈发收紧时，心知主子这次不会放过她的，慢慢闭上眼睛不再挣扎。既然主子要她死，她便死吧。
预想中疼痛迟迟未至，反倒是掐着她脖子的手竟突然退去了，千幻璃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幕让她心痛不已的场景。
百里辰郗倒退几步，直直撞在墙壁上，好看的眉目早已揪作一团，俊美的面容也已扭曲，唇已呈现微微的紫色。无力地从墙壁滑坐在地，紧抱着自己的双臂，狠狠地瞪着千幻璃的眼睛，暗哑的声音从喉咙挤出。
“滚。”
千幻璃连连摇头，强行拉过百里辰郗的手为其诊断，脉象此起彼伏，波澜不定，体内的真气正在四处游走，还有另一股力量在与其相冲。
千幻璃瞬间明白百里辰郗此刻正在毒发。“主子让属下为你驱毒。”千幻璃淡淡开口，运气欲要为他驱毒。
“你师父都没办法的事，你能做什么，本宫说了，让你滚，听到没有！”百里辰郗用尽力气打掉了千幻璃伸过来的手，说话的声音几乎越来越小。
“不行，属下不能丢下主子，我去找洛师兄。”
“谁也帮不了我！快滚！”他实在快要坚持不住了，他知道愈到后面疼痛会更加难忍，那个时候的他一定会吓到她的。他下不了手去杀，只能让她快些离开。
千幻璃只是不住地摇头，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他此刻的痛苦模样心会那样的疼，怎样才可以帮他？
“你竟敢不服从命令……”百里辰郗抬眸，在看到千幻璃绝美的眉目中氤氲泪水的时候，他的心也是一疼，是那种与毒发不一样的疼，想要说些什么也已无力。
千幻璃只是在他的身边紧紧地看着他，她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他。她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她不能走，不能留他一个人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
借着月光，千幻璃缓缓伸出手，寻到百里辰郗的手，她明显感觉到他的那种敌视与怒意，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不顾百里辰郗的目光阻拦，一把握住他抱紧双臂的手，强烈的颤意传到她的手上，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此刻究竟有多痛。
两只手，还有两颗冰封已久的心，在触碰的一霎那，电光火花劈闪。千幻璃尽量想让自己的手温暖起来，这样也就可以温暖他了，源源不断的内力朝掌心而去，丝丝暖意直入百里辰郗的手心。
察觉到千幻璃正用内力为他驱痛，百里辰郗一把推开了千幻璃，“滚！滚！快滚！”
声嘶力竭的吼声穿进千幻璃的耳膜，直直钉在她的心上，撕心裂肺。重重地摔在百里辰郗的身旁，双手撑在地上，满地的碎瓷茶具再次划破她的手，鲜血瞬间染红了之前的纱布，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这一刻，似乎她明白了，明白了在心底一直困扰她的那份掩藏压抑很深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了。
原来这个冷傲到不可攀附的男子竟然早已在她的心里烙下印记，只是她一直浑然不知而已。在这个少女懵懂的心里，那兀自暗长的情丝在看到百里辰郗如此一面的时候，终于萌芽而出。
为什么会是这样？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一幕幕与他相伴的场景瞬间浮现在脑海里，不停地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第一次庭院初遇？还是在皇宫的日久跟随？亦或是在去琚城的路上？
她终于知道为何在客栈的时候，他打她的时候比她身上的伤口还痛了，原来早已……千幻璃在心底冷冷一笑，仿佛这一刻她长大了不少，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不知情为何物的少女了。
不过她不会多想，还是他的属下，还是他的奴才，还会继续为他做一切他所命令的事，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主子，属下给你倒杯水。”千幻璃敛起心中万千的思绪，强扯出一丝笑意，颓然地起身，摸到桌边，点燃了那根残烛。
微弱的烛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千幻璃不顾自己已然受伤的手，将手上的鲜血在自己身上胡乱地擦拭两下，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可茶杯早已被百里辰郗全部打碎。
昏暗的光线还是让百里辰郗清楚地看见她的手上那刺眼耀目的鲜红。
千幻璃寻不到杯子，只好只拿着茶壶走了过来，然后将茶盖拿下，朝里面倒了些水，递到了百里辰郗的口边。
百里辰郗此刻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当她走进时，他才看清在她的脖子上那深深的指痕。他心中苦笑，他又伤了她，和上次一样……都留下了他的指印，还有她手上的伤口，他已经不知自己的心是什么感觉了。
千幻璃见他没动，以为他是无力接过杯子，于是凑近身子，将水送入了他的口中。百里辰郗也已经无任何反应了，只是支撑着身体凝视着她的眸子，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出一个动作。
千幻璃见他饮下了水，并且没有推开她赶她走，不由得脸上浮现了笑意。从怀里拿出一块手绢，想要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
“你走吧。”
举在半空的手僵在了那儿，千幻璃带着几分恳求的目光看向百里辰郗，最终还是笑道：“你是赶不走我的，除非你杀了我。”
言语中的决然与坚定让百里辰郗的心陡然一震。
杀她？他一开始也是怎么想的，自从她进了这间屋子，他便决定不能再留她了。他怕这个女子会误了他一生，会打破了他多年的计划与精心安排的筹谋。可当他的手掐住她脖子的一瞬间，他的手渐渐不听使唤，他便知道他下不了手，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原以为老天还是照顾他的……最终还是被她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