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小姐
南祁城外的百里之处。
步凡躺在一曾厚厚的干草上面，干草下面是一张双人床大小的，用藤条编织的大席子，而席子下方是两根竖着摆放的木头，随着裴灵萱的拖动，两条深深的印记出现在官道上。
他们已经这样行走了大半个月，裴灵萱终究没有找到一辆马车，好像突然之间，所有的商人都消失了一样，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碰到。
草席是小蝶和裴灵萱一起编织的，这本来是裴灵萱给自己和小蝶编织的“便床”，没想到却便宜了步凡，步凡现在还能想到，让裴灵萱拖着自己时，裴灵萱那好像吃了五味散一样的表情。
步凡非常真心的感谢裴灵萱，这张草席加上自己，加上自己的大铁剑，再有时偶尔的加上大头或者小蝶，这加起来恐怕要过千斤，虽说裴灵萱已经步入武师顶阶，但是长时间的拖行，也会让她感到疲惫。
更何况裴灵萱还是一个出身高贵无比的大小姐。
想到这里，步凡不禁唏嘘，自己的运气可谓是出奇的好。第一次生死危机的时候碰见了单纯的小蝶，在小河边照顾了自己整整一个月，第二次生死危机，又有裴灵萱在，使自己不至于走过入魔，丧失理智而死。
这难道这是头上那玩意儿给自己派来了他的两个女儿？
至于修炼上，和上次的流程也差不多，不同的是，碎脉的时候，那些钻入骨髓的疼痛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挡掉了似的，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失去意识。
而接下来修补第二层聚灵纹的过程也是出了奇的顺利，自己的精神力好像突然之间增大的好几倍，本来三四个月的工程，仅用了一个月不到，便只剩下了最后一步，思来想去，步凡只得归功于裴灵萱的那颗所谓低阶顶级的丹药，孕魂丹。
到了最后一步，步凡停了下来，因为他害怕再次出现上次的雷劫，那种惊天动地的气势步凡记忆犹新，他不敢想象两个女孩在那样的天地威势下会怎么样，所以在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必须支开她们才行。
“灵萱，停一下。”
裴灵萱和小蝶在前面行走，听见步凡的话之后停了下来，裴灵萱狐疑的看着步凡，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马上要完成最后一步了。”步凡如是说。
裴灵萱迟疑了一下问：“你是说，你马上就能动了？”
步凡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裴灵萱呼啦一声丢下绳子，扑到步凡身边大叫：“哈哈哈哈，我终于不用再拖着你这块木头，还有那重的要死的铁剑拉，哈哈哈哈，喂！这是我和小蝶的床，快躲开……”
步凡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看来自己必须保护的人的名单上，除了小蝶和大头，又多了一位。
随意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小蝶开始生火做饭，裴灵萱坐在一旁和大头打架，步凡靠在一根树干上，看着小蝶熟练的从“空气”中取出食材，然后取出一味味的调料。
自从知道了空间戒指这种逆天般的东西，步凡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蝶每次都能从她那“包裹”中取出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
裴灵萱是一只空间戒指，据她所说，她的空间戒指有九立方米，这已经是很高级的空间戒指了，一般的空间戒指最多一立方米。再往上，就是那些极其珍贵的顶级空间戒指。
而小蝶的不是戒指，正是小蝶一直戴在头上的蝴蝶发卡，小蝶说这是老爷给她的，里面也差不多九立方米，引得裴灵萱一阵羡慕，她说小蝶这种空间物品更加难得。
步凡不禁再一次对小蝶的身份产生了疑问，究竟是怎样的“老爷”会送小婢女一个这么珍贵的空间器物，这个“老爷”又是怎样死的？那位“小姐”又为什么要抛弃小蝶？
种种疑问，却不得而解，幸亏小蝶好像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似的，要换了步凡，非得探个究竟不可。
“喂！我说，你不是说马上要进行最后一步了吗，怎么还没好，你是不是还想再占本小姐的便宜！”
步凡心想，我什么时候占过你的便宜，就你这身板也要有便宜可占哪。不过这当然不能说出去，步凡干咳两声，说：“最后一步有些未知的因素，可能会对你们的安全产生威胁，你帮我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你们离我一里远，这样我才敢进行最后一步。”
“有这么邪乎么。”裴灵萱翻了个白眼。
“是真的，灵萱，上次步大哥就让我先走了。”小蝶说。
步凡大囧，这小妮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的仇记到现在。
不过裴灵萱倒是真的相信了，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你身体好了之后，你们打算干什么？”裴灵萱又问，不过显然情绪有些低落。
步凡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孩的心思，虽然这些天翻山越岭，斗蛇抓狼，每天还要当“苦力”但是明显可以看出，裴灵萱的心情是真的开心，仿佛是终于被放出牢笼的鸟雀，又仿佛是在汹涌的大浪中找到了一个竹筏，享受那暂时的安宁。
步凡和小蝶，还有大头，让裴灵萱感受到一种平等，平静，没有身份上的距离感，而这种平等的感觉，是裴灵萱与生俱来所缺少的。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好的朋友也终将各奔东西。
“如果能逃过化雾城士兵的追捕，我就会循着花郎这条线索查下去，毕竟，杀父屠村之仇，不得不报。”步凡说。
“化雾城那边你就放心吧，”裴灵萱不屑的摆摆手，“化雾城城主是我三伯，我给他说一声就行了，反正也是他们有错在先。”
“不管这个了，我问你，你去复仇，小蝶怎么办，你总不能让小蝶跟着你吃一被子苦吧！”
“要不你别去了，就你这实力，去了也打不过人家，不如我帮你把那什么花郎给抓回来，你和小蝶和我一起去集安城吧，我家有很厉害的教官，他可以教你武技，人级武技，地级武技也可以的，我家还有很多功法，你们可以随便挑，而且集安城可不比化雾城，很大很大的，很多好玩的东西，很多的……你们和我一起回去吧，行吗？”裴灵萱的语调越来越低，最后的“行吗”都恍若未闻。
裴灵萱现在就像一个荒岛的落难人，孤独的时间太久了，突然有一天，两只海鸥飞到了岛上，并在她的屋檐下搭起了窝，和她开心的作伴。但是凛冬将至，海鸥即将南飞，裴灵萱对海鸥说，“我这有温暖的家，你们留下来好不好？”
海鸥不可能留下来，步凡也不可能停下自己的脚步，裴灵萱当然清楚这一点。那高深寂寞的大宅，自己又何必拉他们进来呢。
看着裴灵萱有些落寞的样子，步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胡诌道：“这得看小蝶的意思了，咳咳，地级武技啊，听起来很诱人的样子，不过，咳咳，我们只是山村的野民，你可是大小姐啊……“
“不许叫我大小姐！！”裴灵萱突然呼啦一下摔掉手中的饭碗，愤怒的看向步凡，双拳紧攥，呼吸急促，双脸通红。
小蝶轻轻拉住裴灵萱的手，“灵萱。”
裴灵萱条件反射般抽出自己的手，双手在空中僵硬的舞动了两下。
“我没事。”
说完大踏步走进了旁边的树林中。
只看到，一滴眼泪从空中滴落，在火堆中发出“嗞”的一声，随即消失不见。
步凡暗叹一声，到底还是说错了话，小蝶收拾着裴灵萱丢下的碗筷，步凡打了个口哨，示意小蝶追过去看看。
裴灵萱蹲在一条小河边上，双手抱膝，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始终倔强的不肯滴落下来。
为什么突然之间对大小姐这个称呼这么反感了？家里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卓飞是这么叫她的，那个人也是这么叫她的，二哥有时候也会这么叫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对这个称呼这么反感了？
小蝶从后面走了过来，不做声的蹲坐在她旁边。
傍晚的山林有些凉意，特别是小河边上，穿着单薄的小蝶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双臂。
“傻子一样的步凡，也不知道嘱咐你多加点衣服。”裴灵萱骂道，然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件披风，给小蝶披上。
小蝶裹紧了披风，突然间打了个喷嚏，转过头对裴灵萱嘻嘻一笑。
裴灵萱“扑哧”一声也笑了起来，一笑就止不住了，搭着小蝶的肩膀吭哧吭哧直笑，一直笑，最后扑倒在小蝶的怀里，小蝶抱着裴灵萱，抚着她的背。
河水流淌，岸边两个花季少女，不时发出神经质一般的笑声。
这是裴灵萱笑的最痛快的一次。
也是哭的最痛快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