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秘密（中）
楼兰国内虽然分布着大面积的草原，但更多的地区却是荒漠，还有一部分则是半草原半荒漠，楼兰的牧民们把这样的区域称之为荒原。
荒原上虽然也有少量的灌木和生命力极强的草类存在，但并不适合放牧，因此荒原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型的村落或城市，除了赤峰这种靠商业发展起来的城市例外。
夜幕降临，在这片方圆几十里杳无人烟的荒原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亮了起来，仿佛这就是世界的全部。
楼兰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烈日炙烤，晚上却可以冷的让人直打哆嗦。唐子衿一行早已习惯了楼兰的这种气候，于是每当夜幕降临，士兵们就自觉的搭起了帐篷，升起了火堆。
“子衿，你此去喀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觉得你怪怪的，”周志对着正坐在火堆旁边的唐子衿婉转的说道。虽然白天两人闹了一些不愉快，但他周志是谁，那是在言辞上可以媲美礼部尚书的人物，在安营扎寨之后，就开始刻意的与唐子衿聊天，并且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了他最想了解的方面。
唐子衿的心绪早已平静下来，随意的回答道，“老周，你都是三十老几的老男人了，怎么还和十四五岁的豆蔻少女一样，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呀。”
“什么，三十来岁就叫老男人？这个年纪正是男人最好年纪好不好，尤其是对我这种决意先立业后成家的军人楷模来说，不仅有了受人尊敬的军功和地位，而且还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这对你口中的花季少女可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周志一脸陶醉的说道，仿佛是一回到长安就有无数花季少女排队等着他上似的。
看着眼前这个无耻之徒越说越离谱，唐子衿眼中鄙视的神色也越发浓郁，于是他无情的开口打断了意淫中的周志，“那么请问周大将军，为何您这么有魅力又有地位的大人物，至今还是老光棍一个呢？”
周志老脸一红，看着唐子衿恼怒的说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像是某人先舔着脸在我面前唧唧歪歪的吧……”
唐子衿一脸嘲讽的神情让周志身上老大的不自在，怎么前段时间还沉默寡言的安静少年怎么没多久就变得如此的牙尖嘴利，他知道不能任由这唐子衿继续说下去了，于是立刻开口说道，“打住打住，咱们的话题好像跑偏了，回到最开始吧，你在喀什这几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周，你烦不烦啊，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三十老几的老光棍了，还是先想想自己传宗接代的终身大事吧。”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打算，其实在很多年以前……”周志眉飞色舞的说去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再一次把话题跑偏了。
和周志相处的这段时间让唐子衿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当周志出现这种神情的时候一定要打断他，不然这个话痨就会像一只苍蝇一样在你耳边唧唧歪歪的说个没完没了。
“老周，你觉得黄巢这人如何？”唐子衿突兀的说道。这句话看似突兀，其实却是他反复思考以后才想到的，既不能任由这个话痨在接着唧唧歪歪，而喀什的事情既然决定埋在内心最深处不愿提及，那么也只有黄巢那个另类的山贼能让周志提起兴趣。
乍一听到唐子衿的话，周志楞了一下，不仅是因为唐子衿话题转换的太过突然，也因为唐子衿不肯向他透露心中埋藏着的秘密。其实他今晚说这么多话的目的都在于让唐子衿放松心情，然后自己在慢慢的旁敲侧击，了解事情的真想，也好帮这个可怜的家伙一把，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实施便已胎死腹中。
“黄巢这人吧，是我兄弟，他一直叫我周大哥来着，”周志略微沉吟，一本正经的说道。
唐子衿一听这话险些吐血，没想到这家伙不仅是个话痨，而且还是个自恋狂。不过只经过了短暂的停顿，唐子衿便开口说道，“黄巢此人表面玩世不恭，但其心智手段不可小觑，你以为就凭你也能把他收为小弟。”
“唐子衿，你怎么说话的啊，什么叫你以为就凭你也能把他收为小弟啊，就算我真不能把他收为小弟，难道你能？”周志言辞犀利，只有他讽刺别人的，哪轮到一个毛头小子来对他冷嘲热讽的，于是毫不犹豫的发起了反击。
周志心里很清楚，黄巢此人，虽然自己在对方最困难的时候给过帮助，但想彻底收服此人却不大可能。此时他已经顾不了这场谈话的初衷是为了帮助唐子衿打开心结，他只想让唐子衿吃瘪而已。
但想象中无奈、叹息的表情却没有出现在唐子衿的脸上，他只是随意的笑了一笑，便不再说话。
这个笑容在周志看来却十分震惊，好像离开的前夜他和黄巢密谈了大概一个时辰，难道唐子衿真能逆天，一个时辰就把黄巢收归己用了。不过周志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他和黄巢相处多日，又给了对方极大的帮助，黄巢也极为客气的一直叫他周大哥，但他可没有那个自信，凭这么点恩惠就能收服黄巢那等人物。
就在周志胡思乱想之际，唐子衿的也想起了那夜与黄巢之间的对话。
“唐公子，如您不弃，黄某愿追随公子，”当时在三危山，黄巢与唐子衿的谈话就是以黄巢立誓效忠的开始的。
当时唐子衿心里十分吃惊，他想不明白黄巢为何会突然向自己效忠，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震惊之类的表情，随口反问道，“你想随加入西夏军队？”
“黄某从来就没有打算过要加入西夏军队，但这与效忠公子并不矛盾，”黄巢平静的说道。
唐子衿心中更为惊讶，不过此时惊讶的不再是黄巢对自己的效忠，而是黄巢此人的心智，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明显是已经才到自己下一句想问什么了，于是一次性说了个明白。二十多岁便有如此心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这是当时唐子衿在心里对黄巢做出的评价。
“此话怎讲？”唐子衿有些好奇的问道，这黄巢的心思他可是一点都搞不懂了。
黄巢结下来的回答依然很直接，“因为我和公子有着相同的目的，而公子的实力远远在我之上，现在我趁着公子尚未成长起来便效忠，总好过将来公子势大时被迫效忠。”
唐子衿饶有兴味的看了看黄巢，继续问道，“你说我们有着相同的目的，那么你说说我的目的是什么。”
黄巢沉吟了片刻，缓缓的开口说道，“黄某猜测，公子与楼兰定有深仇大恨。”
“难道你也与楼兰有仇，”唐子衿不待黄巢说完便开口说道，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唐子衿在心中暗想，没想到自己一提到仇恨便失去了方寸，不小心就被这厮诈出了实情。
黄巢脸上闪过一缕怪异的笑容的，接着说道，“黄某不止与楼兰有仇，与西夏同样有仇，只是与西夏之仇尚可化解，但与楼兰之仇却不共戴天。”
黄巢的话再一次在唐子衿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心想在这个山贼的内心深处，肯定埋藏着一些不愿示人的秘密。
唐子衿很清楚交浅不能言深，就像他不愿意把有关云诗兰的一切告诉别人一样。于是唐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说了这么多，我似乎还是没有看到你有任何理由需要效忠于我。”
黄巢正色道，“这个问题方才我已经回答了，因为公子的实力心智都在我之上，仅此而已。”
“呵呵，心智……”唐子衿苦笑道，不过他并没有纠结于黄巢的这个回答，接着说道，“你效忠与我，能给我什么，而你又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今晚的谈话中，黄巢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但只有此刻听到唐子衿这句满是铜臭味的话时，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才是最诚挚的，因为他坚信共同利益才是维系一段关系最好的纽带。
“我能为公子做的很多，比如在楼兰制造一些混乱，以辅助西夏军队打击楼兰，而我要的得到的只是公子的一句承诺。”
“什么样的承诺，”唐子衿有些好奇的问道。
与黄巢的这些谈话在唐子衿看来有些匪夷所思，但黄巢好像是习惯了语不惊人死不休，接下来这句话直接震撼得唐子衿面色大变，“若他日公子能征服楼兰，我想请公子让为楼兰之王。”
唐子衿很无语，一个朝不保夕的落魄山贼，和一个西夏军中的小军官，居然在大言不惭的讨论征服楼兰后，如何封赏的问题。这要是让楼兰王云若听到，估计会直接笑死。
唐子衿叹了口气，“征服楼兰，亏你敢想，我对自己可没什么信心。”
唐子衿这么说虽然让黄巢有些失望，但当他看到唐子衿眼中的火焰时，便不再怀疑自己的选择。
“公子，你能否许下这个这个承诺，”黄巢殷切的说道。
看着黄巢脸上坚定的目光，唐子衿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或许这个家伙还真是以后西夏对付楼兰的关键呢。
“好，我答应你，若有生之年我唐子衿能征服楼兰，那你就新的楼兰王。”
就这样，唐子衿与黄巢达成了约定，当时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后来震撼整个东华大陆，被后世称为“三危山盟约”的秘密事件，就在三危山这个简陋的山洞里登上了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