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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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日下午,江夏市湿哒哒的,梅雨不停。
白冰两个脚放在办公桌上躺在椅子里,背后的窗子贴着棕色的窗纸。他拇指和中指夹着电话转了几圈,拨通的了刘奔的电话。
“嘟……嘟……嘟……喂,白大师。”
“最近怎么样?”白冰望着办公桌上的照片问。
“就那样吧。”
“听说你还没去特情处报道?”
“恩。”
“怎么回事?”
“还没想去。”
“现在呢?”
“该去了。”
“该!”
“毛病……”
“你说你是不是活该!走的时候就嘱咐你早点去报道,非得人家找上门。”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恩。我屁精,不该管你。在众目睽睽下活着怎么样?”
“额,还不知道什么感觉。”
“愚蠢!”
“五十笑百。”
“妈的,还跟我贫,不怕我怕弄死你啊。”
“我什么时候怕过你,大师。”
“小子,别忘了你还有头发在我这呢。”
“行行行,你厉害,怕了你了。”
“这就对了。”
“磐石也来找过我了。”
“邀请你加入?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这到没有。”
“那找你做什么。”
“要了能力标记,目的和特情处差不多,防止我破坏社会稳定安宁呗。”
“你确定?”
“反正我给了个贴上标签的扣子。”
“别这么笃定。在人家地盘上,你再强也就是一头老虎,对手是一望无尽的狼群。”白冰有些担心。
“放心,我是来过日子的。”
“那就好。”
“小雪祭日我会回去的。”
“知道就好。”
“鬼门的人有动静么?”
“没有,现在鬼门的人基本上都蛰伏了。落网的都是小猫小狗,没什么有用的情报。”
刘奔沉默了一下。缓缓说了句,“说点其他的吧。”
“我养了个鬼。挺有意思,靖康年间的。”
“豁!九百多年的老东西。”
“女鬼!”
“妖怪。”
“漂亮的女鬼!”
“妖怪。”
“非常漂亮的女鬼!”
“草,没完了是吧。回头我吃了她。”
“看看看,露陷了吧,他妈的你才是妖怪。”
“老子是专吃妖怪的妖怪。”
“行了行了,不闹了。”
“怕了?”
“你的头发!老子治不了你是吧!”
“你厉害!你厉害!草。”刘奔显然有些怕白冰的招数。
“他妈的,你以为我愿意留着你这个煞星的头发,不帮你改行运早就血光漫天了。”
“几根头发要是真的能改变一切就好了,问题是不能。”
“多积点德,别以后进了地府受永世不能轮回之苦。”
“老天要真有眼睛,惩罚的也不是我这种人。”
“放心,老天有眼睛的。”
“还是说说你那那个九百多年的老东西吧。”
“沙沙……”刘奔的电话忽然信号不好,“奴家还望您口下积德,不然怕是日后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沙沙……”
“花娘,别闹。”白冰顿了顿,“喂,小刘,能听见了吧。”
“恩。挺辣的。”
“这确实。”
“话说你不忙么?”
“不忙!天天看夷洲省的时政评论节目,和说相声似的。”
“够无聊的。”
“我这叫胸怀天下。”
“别扯淡了。”刘奔嗤笑一声。“夷洲一帮乡野村夫,能说什么。”
“乡野村夫也是人,至少人家还有满口胡诌的能耐。”
“歪理。”
“不是歪理,你看看人家的大学生,目标多远大,就算是腹中没有半点文墨,也要装出能和人对掐的架势。”
“这不还是扯淡么。”
“毛!这是事实。”
“七分大学能的能耐,我还不如看少儿科普节目呢。”
“其实我挺羡慕他们的,能为了反对而反对。”
“你也一样。”
“不行啊,年纪大了,顾虑的多了。”
“别好像自己多老一样。”
“那你说是吃饭重要还是自由重要?”
“吃饭。”
“那你说是信仰重要还是吃饭重要。”
“吃饭。”
“所以人家说你和猪没有分别。”
“话都叫你说去了。”
“我这是跟你讲道理。”
“那你问下亚非拉美的温饱水平线下的人,猪的生活他们愿不愿意过。”
“别扯淡,人家也有人为了理想和老一辈的人一样奋斗着。”
“是你再扯淡。老一辈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换来了今天的丰衣足食,你说人家和猪没分别。”
“我他妈说的是你。”
“我过得是老一辈理想的生活。”
“人的**永无止境。”白冰学着刘奔的口气说。
“那也不能让**懵了双眼。”
“至少人家为了理想而高呼是没错的。”
“理想和现实太远的时候那就叫瞎话,都是嘴炮。”
“那也不能总不能没理想吧。”
“他妈的白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一段时间不见屁话连篇,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跟我吼个蛋,我这是掰夷洲大学生的话。”
“一帮绑架多数民意,衔着别人丢出来骨头狂吠不止的狗,看着就烦。”
“行行,你知书达理。这些就说到这。”
“本来就是,一帮双重标准,不知道什么叫且行且看的人,说个毛。”
“都说不提了,还来,你那伙食怎么样?”
“他妈的,别提了,让人作呕。”
“哈哈哈,真够难为你的了。”
“说吧,有什么正经的事情么。”
“也没什么正经的事情。你也不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哦。”
“那就这样吧,看你活的挺好我就放心了。”
“恩。”
“别再害了别人家的好姑娘哦。”
“草,再见。”
“再见。”
白冰挂掉电话,盯着办公桌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二十出头,风华正茂,长发披肩,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第一次见主人聊的这么开心,此人是谁?”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女人出现在白冰的身后,长相与照片上的女人十分相似。
“他是我妹夫。”
“令妹已故,他没有续弦么?”
“恩。”白冰拿起照片抚摸着,沉默很久,终于轻声问道,“花娘?”
“奴婢在。”
“去陪陪他吧。”
“何人?刘相公?”
“恩。”
“此人方才说话针锋相对,怕是不易相处。”
“话题是我引的,只是逗逗他罢了。”
“主人为何如此?”
“他啊,平日是个闷葫芦,让他解解闷而已。”
“他没有其他的友人吗?”
“恩。这个世界也就只剩下我了解他了……”白冰说着叹了口气。
“为何如此?”
“这小子八字组合差到极点,丧门天罗华盖命,整个一妖星下凡。煞气太重。”
“那主人还要奴家去侍奉他。”花娘不悦道。
“你一个枉死之人,有什么好怕的,早就不在五行内了。”
“主人毫无口德……”花娘怨道。
“哈哈,就这样吧。”
“奴婢知了。”花娘作揖,身影淡去。
白冰沉默地摸着桌子上的玉佩,给快递公司打了一个电话。
北市五月二日二十三点五十九分,老赵屋里的老座钟响了起来。
刘奔的房间黑漆漆的,他安静地盯着玻璃窗外朦胧漆黑的天空。
“开饭了?”低沉沙哑的声音问。
“恩。开饭了。”刘奔起身回答。
树影静止了,钟摆不再摆动,电子表00:01上的1不断抖动,似乎努力地想变成2。
刘奔在窗前踏出一步,黑暗的房间开始撕裂崩塌。白色的光不断地透进来,直到世界变成了一片乳白。
刘奔在一个乳白的通道里,往前走着。转过一个拐角,变成了青石巷道,无限低延伸着。两侧都是古色古香的木门。
刘奔往前走着随手打开一间。
一个胖子仰坐在KTV里的沙发上睡着了,隐隐似乎有人影抖动,他们唱歌欢笑,却没有一丝声音。
刘奔走上前去揪着胖子的头发,胖子仰着头,幻灯片一样的画面从七窍中流出,被刘奔吸进了口鼻之中。
刘奔的影子忽然离开地面站起来。张开嘴吐出了一团黑色的东西,慢慢地飘到了胖子的面前,化成一缕缕黑烟钻进了他的七窍。
时间回到十一点五十分。
东城区的一个大厦里面,一个华丽的房间里有四张床,分别有不同的人躺在上面。而赵蕊也在其中。
“新的看门人又出现了。”一个男人说道。
“是的,迁跃速度非常快。”另外一个男人声音也变得紧绷起来。
“有什么规律么?”赵蕊闭着眼睛问。
“还未发现。”一号男说。
“他到了我的辖区了。”另外一个床上的小孩说。
“跟住他。”赵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我马上就到。”
“完全跟不上,他又不见了。”小孩沮丧道。
“该死。”赵蕊叹了口气。
磐石北市西城的看门人有十六人,今天轮到赵蕊当班,她是这个小组的组长。
磐石是能力者的民间组织,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从冷兵器的天下无敌,到枪炮时代潜藏起来,经历了太多。每一个头领都是历史感厚重的人。
像磐石这样的民间能力者组织还有很多很多,他们目的各不相同。磐石的目的到了今天也仅仅是整合能力者或者发觉有灵根的人。
大体上多数的组织只是分摊政府对于能力者的压力。但是也有少数做着非法或者说非道德的事情。鬼门正是其中之一。
依旧是零点整。
北市的通县区一个影子贴在大厦的玻璃上,而里面的人正透过玻璃看着夜景,仿佛它完全不存在。
而一个女人的影子正往这个方向闪烁着。
另外一处重重守卫的三层楼中,一个大厅里几十人带着头盔躺在按摩椅上,头盔上连着数根线,无数的线汇聚在一起,又连接在一台大型计算机上。
一个军人站在另外一个房间,“有什么发现么?”
带着同样头盔的消瘦的老者静静地摇了摇头。
老赵的房间的钟摆重新开始摇动。时针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两点钟。
这个夜晚,不知有多少人在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