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摸底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打听奉平伯薛家?”
几天后,面对妹妹齐妙拐弯抹角的询问,齐临顿时虎目圆睁,满脸都是戒备。
等过了这个年,他这妹妹就十四岁了,也的确到了可以开始议亲的年纪。
莫不是妹妹偷听过祖母和母亲的闲聊,便好奇的跑来问他薛家之事?可是哪一家不好,偏偏是薛家?
“你快跟大哥说实话,是不是奉平伯府上来咱们家提亲来着?”
齐临虽然不信祖母和母亲会糊涂到这种地步,连薛贵妃的娘家来提亲都会答应,可也架不住奉平伯府自以为是上门骚扰!
如果是真的,看他转天不将那薛统捶死才怪!
那薛家不过是做了外戚后才得封的一个伯爷府,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竟然胆敢觊觎他齐临的妹妹!
齐妙压根儿没想到才一提起薛家、就引起了大哥这般警觉,心中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口气。
谁都知道奉平伯薛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她怎么……怎么还是和薛嘉琳成了亲密的手帕交?
是当年的她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什么腌臜事儿都不叫她知道的缘故?
可她前世也听说过奉平伯府那些打压旁支祸害庶房的鬼伎俩啊,那不都是从祖母外祖母和母亲口中听来的么?
为何从不引以为戒,还被薛嘉琳骗了去?
看来她还真是蠢死的……竟然相信歹竹也能出好笋。
“大哥你可别吓唬我,母亲还惦记着将我留到十七八岁再嫁人呢,说是等我及笄了再议亲也不晚。”
齐妙假作害怕又害羞的掩住了口。
“现在我才十三岁,哪里有谁家来提亲!”
“其实是母亲跟我说,正月里叫我学着办春宴,我这几日正在拟宴请名单呢。”
“既是母亲叫我学起来怎么待人接物,我总不能再去跟祖母和母亲打听谁家该请不该请不是?”
“如今宫里属薛贵妃最得宠,若是落下奉平伯家也不好……大哥你不是和薛统同窗么,快替我参谋参谋。”
齐临这才似信非信的放下了全身警惕,那也不忘瞪圆了眼告诉她:“薛贵妃受宠不错,那也是因为中宫空虚的缘故。”
“万一咱们家和奉平伯家走得太近,将来皇上立了继后,继后还不得将咱们家恨到骨子里去?”
“你想请奉平伯府的小姐们也成,只是要记着和她们保持泛泛之交,就像……就像祖母和母亲与他们薛家走动那样。”
齐妙轻轻嗯了一声,努力不叫大哥听出她语气里的湿意。
她真傻,前世的她也不知道忙着做什么呢,放着一家子明白人不问,便敢与豺狼交心。
“我还听说薛家别的房头和奉平伯府关系不大好,这是真的么?”
“可我还想请薛礼薛将军的女儿薛槿呢……”齐妙心里酸楚了一阵,又将话题带回来。
前世她进宫待选时,大哥齐临正在苗疆平叛,顶头上司便是她口中的这位薛礼将军,也就是薛贵妃的庶出叔父,当年早从宗房分出来单过了。
她这几日思来想去的,只回想起薛家几个旁支唯有薛礼将军与苗疆颇有渊源。
且不论苗疆正是蛊毒的发源地不说,只说她待选的时候,薛将军的妻子女儿已经病死几年了……
她也因此怀疑牢中那位任姓老妇人可能就是薛礼将军的妻子,所谓的死,其实就是没了下落。
可万一她押错了宝呢?
若是贸然之间与薛将军的家眷攀谈错了,又该怎么收回话题弥补错误呢?
齐临却是没想到妹妹突然就提起了薛槿,一下子就脸红脖子粗起来,半晌都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见妹妹很是奇怪的打量起他来,他这才勉强掩饰了情绪,粗声粗气的问齐妙:“请薛将军的女儿来,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母亲的主意?”
“我不是都跟大哥说了么,这一次母亲全叫我自己拿主意,什么指点都不给我?”
齐妙越发奇怪,奇怪大哥为何突然就语无伦次起来。
不过就算她再傻,她也不是真的十三四岁小女孩儿了,再一转念,她突然就发现大哥似乎是傻小子动了春心。
可是这不应该呀。
先不说她前世对这个事儿毫无觉察,只说她母亲和当今建康帝是表兄妹,薛槿是薛贵妃的堂妹,大哥怎么能喜欢薛槿呢,细论起来这不是差着辈分么?
再说薛礼将军膝下只有薛槿这一个女儿,大哥如今又不曾在薛将军手下从军呢,他又是从哪里认识的薛槿啊?
若是祖父带着他去薛将军家做过客,也没有随便见人家女眷的道理呀,薛槿还是没出阁的小姐呢……
而齐临听妹妹说这都是她自己的主意,一时间便有些失望。
不过想到妹妹还算有眼光,薛槿也在她的宴请名单上,他便笑起来。
“薛家除了奉平伯府有几个和你年龄相当的,薛将军这个女儿也只比你大两岁而已,你既是第一次独自办春宴,多请些人来也好,好趁势多学些东西。”
“可我从来没见过薛将军夫人呢,也不知薛将军夫人愿意不愿意放她的独女自己出来应酬?”齐妙进一步试探起来。
其实她才不怕大哥熟悉薛槿,越熟悉越好排查、越熟悉越好接触不是么。
至于辈分什么的,只要她努力将薛贵妃按在眼下的位子上,不许那人再往上爬一步,贵妃也不过是个妾室,哪里配与当今建康帝的正经亲戚排辈分!
“这个你尽管放心,薛将军这位继室夫人不是我们汉族的,她是苗寨贺南大土司任祥的幼女,为人再开朗大方不过了。”齐临含笑提点妹妹。
“再说薛将军与他夫人这段姻缘,还是他当年随着祖父一同收复苗疆时结下的,如果薛夫人知道是你请薛槿来做客,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齐妙的眼睛刷的亮起来。
薛礼将军的夫人竟是苗族女子!还是大土司任祥的幼女!那后宫女牢自称叫任夙夙的老妇人就是薛将军夫人没错了!
可是薛槿今年才十五岁,薛将军夫人最多三十四五岁了不得了吧,两三年后也不到四十呢,怎么声音却那么苍老?
待她又想到那牢房的样子,她都快疯了,何况被关上两年……那岂不是比二十年还难过?
她的身子立时控制不住颤抖起来,耳边又充斥满了那些老鼠吱吱尖叫着满地乱跑的声音。
“妙妙你怎么了?”
齐临见妹妹额头上突然就渗出了冷汗,慌忙关切的问起来:“是不是你过来时吹了冷风啊,大哥这就差个人去请太医来给你瞧瞧?”
齐妙勉强忍住难受,缓缓摇了摇头。
“我是想起头些日子看的一本书,那本书里有一段描述了苗疆的蛊毒,各种奇形怪状的毒虫真是吓死人了,又想起祖父曾在苗疆平叛,便有些后怕。”
齐临顿时哈哈哈笑出声来。
“你听那书上胡说八道呢,真正的蛊毒哪里会随便叫人瞧见毒虫?”
“那岂不是还没等用上就叫人防备万分了?”
“就算真要用蛊毒害人,那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夸张些那就叫杀人于无形,写那烂书的人懂什么,只会坐井观天!”
“改天我带着你一起去祖父书房,叫他老人家给你讲讲,给你开开眼!”
“至于你说的那种烂书,今后不看也罢,没的将人都教歪了。”
“等薛槿来咱们府上做客时,你若和她还算聊得来,不妨多和她走动走动,那可是个见多识广的姑娘,比你认识的那些贵女们可强多了。”
齐妙面上轻笑着点头说我知道了,心里这叫一个恨啊!
原来养蛊之人是不会叫人瞧见蛊虫的?
当年的薛皇后、现在的薛贵妃却随随便便差人弄个不知是有毒还是没毒的蜘蛛来,薛嘉琳就那么大明大白的将蜘蛛摆在她房里,随随便便给她按了个蛊毒之罪?
那好啊,薛贵妃不是喜欢给人捏造蛊毒之罪么,等她寻了机会与薛将军夫人接触上,再说服薛将军夫人收她当徒弟……
到她出师的那一日,她倒不介意真给薛贵妃姑侄两个试试蛊毒这个好东西呢!
之后又与齐临聊了些有的没的,齐妙便与他告了辞,一路回了她自己的千锦园。
进了正房脱下大衣裳洗了手,她便招呼专门伺候笔墨的大丫鬟飞白随她去东书房,她要自己亲手制作请柬,以备过些天春宴之用。
飞白随着她进了书房,便开了抽屉找洒金笺,又问是用大红的还是用哪种颜色。
齐妙笑说正月里的春宴图的就是个喜气洋洋,大红虽然俗了些也只能用它,“最好再调一池金砂墨。”
飞白笑着应了,又有些诧异。
“小姐打算今日就将请柬都做好么?”
“其实等到正月初五再制也来得及的,金砂墨写出来的字,时间久了便不那么鲜亮了。”
“你也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操办春宴,还是笨鸟儿先飞的好,怕字儿不鲜亮了就早些送出去。”齐妙简单解释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
她等不及了。
她必须早点将请柬撒出去,以免薛嘉琳和薛槿先答应了别家的邀约!
正月里的宴请实在太多了,她眼下就已经收到五份请柬了。
若是再不赶紧将请柬制出来,选定的日子再与哪个府上重叠了,为了与别人错开就得往后推不是么?
可她实在太“想念”薛嘉琳了,也太想早些改变命运了!她不想不停更改春宴的日子!
薛嘉琳,咱们这一对死对头马上就要再见面了!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