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等待
“这大正月里的天冷得紧，又才刚下了一场大雪，在外头说话儿多冷啊，我陪母亲回齐眉苑慢慢说吧？”
齐妙轻声提议：“正好我今儿还没给父亲请安呢。”
卫国公府惯常在酉时中用晚膳，用罢晚膳这娘儿俩又陪着卫国公夫人说了会儿话，这会儿也就是戌时一刻的样子，也还不到安歇时分，乐亭县主微微一想也就应了。
待这娘儿俩手挽手回到了齐眉苑，才进院儿就瞧见东书房还亮着灯，显然是卫国公世子齐文恒已经从前院回来，正在挑灯读书。
乐亭县主顿时笑叹。
“咱们家不论是祖上还是国公爷都是武将，你两个哥哥也是走的这个路子，怎么偏偏出了你父亲这么一个书虫。”
话是这么说，齐妙却知道母亲当初看上父亲还就因为父亲会读书，堪称是文武双全。
虽说她外祖父本是武将出身，尚了她外祖母这个公主便卸甲归京再未出仕，可她两个舅舅如今一个是十团营总兵官，一个在五城兵马司任指挥使，外祖母的婆家临安侯府更是多少代的武将，她母亲便整日里嫌弃武将们太粗糙呢……
“母亲回屋脱了大衣裳略坐坐，我给父亲请个安就过来。”
齐妙扶着乐亭进了厅堂，说话声小小的、仿佛生怕打扰了父亲看书。
却不知卫国公世子耳朵尖得很，声音立刻从东书房传出来：“是妙妙吧？快来进屋暖和暖和。”
齐妙连忙脱下红狐斗篷交给玉笙，便欢快的小跑进了东书房，乐亭脱了大衣裳、也在后头跟了进来。
“我听说妙妙今日做了个小东主？这样子看来是挺圆满吧？”齐文恒唤起了请安的齐妙，就笑问妻子。
乐亭县主轻笑着点头：“我和母亲还怕她第一次做得不够好，倒是白白担了一日的心。”
说话间，齐妙已经搬着个小杌子坐在了父亲腿边，像小时候一样将头靠在了父亲膝上，惹得她父亲母亲好一个笑她爱娇。
前一世她总觉得家中长辈就该对无微不至、无所不能的对她好，身陷牢笼时还每日都不忘抱怨，为何没人来救她。
可直到她回来后她才知道，亲人永远都是亲人，就算他们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对她好，很多时候也一样无能为力。
比如成长，比如如何躲避独行路上的陷阱，这就是她自己的事儿，与一切教导和帮助都无关。
换句话说呢，教导对于当年的她这种毫不珍惜、只会左耳听右耳冒的人来说，连纸上谈兵都不如。
既是父亲在家，齐妙跟父母撒了一会儿娇便起身告辞了。
至于她想跟母亲旁敲侧击打听大哥的亲事也好，母亲想问她谁适合做她二嫂也罢，明儿白天再说也来得及。
“玉笙你去点个灯笼，再带个小丫头陪着鸣翠将妙妙送回千锦园去。”
乐亭县主将女儿送到厅堂门口，便连声吩咐。
“看来我还得给玉龄改个名字，那丫头正好撞了齐眉苑几位姐姐的名儿呢。”一路往千锦园走着，齐妙一路唠叨。
“瞧小姐说的这话。”玉笙咯咯笑。
“我们几个也都是下人，还怕撞字儿不成？那小丫头叫玉龄都叫了多少年了，就让她叫着去吧。”
“那可不成。”齐妙郑重的摇头。
“连我和哥哥们都得尊重祖母和母亲房里的姐姐们，给她改个名儿也不费事。”
她之所以又想起这事儿来，就是玉笙的护送突然令她想起，在前世时几个玉字头的丫鬟可没少提醒她……
只说玉笙，便跟她说过好几次，说是只看薛嘉琳身边的几个丫鬟，就知道薛家女不厚道，只可惜她全没往心里去。
“今儿正好下了场大雪，玉龄也是今儿进的千锦园，干脆就给她改名叫雪灵，白雪的雪，灵巧的灵，这两个字和谁都不冲。”
齐妙欢快的笑道。
玉龄在她进宫待选的那年春天，被微服出宫来卫国公府的建康帝看中了，才十四岁的小戏子、转眼就成了建康帝的嫔妃。
而这嫔妃虽然只是个美人，却被皇上亲口赐了封号，封号便是“雪”，人称雪美人。
如果这一世她不能尽快阻止薛贵妃封后的脚步，玉龄便是她早早备好的一个大杀手锏吧。
要知道当年的雪美人入了宫后便颇得圣眷，一个“雪”字更是将薛皇后气得不善。
只可惜雪美人的出身摆在那儿，晋升也好、与皇后为敌也罢，都没有本钱。
而现如今她早早将玉龄收了，回头再抬举抬举玉龄的兄长，过上两年给这丫头换个身份还不是举手之劳？
若是旁的复仇道路都行不通，她便要叫玉龄做一把狠狠****薛贵妃心里的刀！
“那小丫头长得的确再白净灵巧不过了，小姐给她取的这个新名字真是贴切。”鸣翠笑着捧场。
只是她们小姐这么抬举一个小戏子真的好么？
万一给那小戏子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将来小姐出阁，这就是一大隐患啊——市井俗话不是说得好，叫什么无情戏子无义来着？
好在鸣翠很有分寸，也知道小姐年纪还小，这会儿也不是探讨这种事儿的时候。
她也便只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帮着富妈妈将那小戏子好好调教，调教得越忠心越好。
日子转眼就到了第三天，卫国公夫人与乐亭县主宴请各位夫人的这一日。
齐妙既然早就得了母亲的吩咐，叫她陪着一起待客，她也不敢怠慢，早早就起了床、招呼丫鬟帮她归置起来。
“前天小姐为了去垂花门迎客，特地穿了厚实衣裳，临去暖红轩时又换了一遍，今儿还用去垂花门迎客么？”
负责替齐妙搭配衣裳的绣红轻声询问。
“今日迎客之事应当是祖母身边的两个妈妈负责，我在狐皮斗篷里面穿得轻薄些就行了。”齐妙轻笑。
她虽然还不曾与薛将军夫人学什么蛊毒，可祖父征讨过苗疆，偌大一个卫国公府也不缺秘药呢——也不知前天薛嘉琳换上她特地准备的衣裳后舒服不舒服啊？
想当年的薛嘉琳最最引以为自豪的便是肌肤胜雪，虽然比小戏子玉龄还差些，却也是齐妙见过的、为数不多的白皙了。
毕竟和她真正交好的姐妹们、都出自武将世家，从小就学骑射打马球，的确很多人都没有那种精致白皙。
及笄后再开始细心保养虽然也来得及，却也比不上薛嘉琳那种常年的细嫩光滑。
外加上薛嘉琳的眉眼本就很是美艳精致，也怪不得在那女牢外痛斥她齐妙是个丑八怪……
只可惜啊，那身衣服在薛嘉琳身上穿了最少三个时辰！
那秘药可是个见缝就钻却缓缓发病的好药，配上蟹粉豆腐更是药效翻番！
用不了两个月，薛嘉琳身上的皮肉便会变得粗糙不堪，甚至毒疮蔓延，就算延得名医暂时压制了也还会再犯，什么灵丹妙药也无力回天了！
外加上另外三个薛家女的衣裳上并无奥妙之处，无论奉平伯府怎么排查，却也摸排不到她这里来呢……
她齐妙最多再等两个月，到那时倒要瞧瞧谁是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