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理由
等得齐妙的两个舅母回来后，众人闷声不响的用罢午膳，大长公主也不留人，只喝了盏茶、就打发乐亭带着齐文芳娘儿俩和齐妙回卫国公府。
卫国公夫人就齐文芳这么一个闺女，珏哥儿出了事，怎么也得叫卫国公府尽快知晓才是。
至于说年纪大了听不得坏消息……普通人家讲究这个，他们这等人家什么血雨腥风没经历过，还会怕这种小事？
再说她这里和东府离得也太近了，万一在午后就闹将起来，还是将文芳娘儿俩早些择出去的好。
否则就她那个妯娌的胡搅蛮缠劲儿，说不准就会将有理的闹成没理的，文芳若是不在呢，她倒要看看章氏敢不敢跟她犯浑。
而乐亭今日本是为了她两个外孙和妙妙的事儿来的，那几样事情也得回去尽快安排……尤其是妙妙被奉平伯府打了主意，这个仇必须尽快报才是！
“我这厢该安排的已经安排了，该吩咐的也吩咐了，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回去等信儿的好。”大长公主道。
……齐妙随在乐亭身边跟外祖母家一众人告了别，又上了同一辆马车，马车刚缓缓驶离公主府，她便瞧见她母亲探询的目光望过来。
她也不躲避，只是笑嘻嘻的问起：“母亲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珏表弟的去向果真是你去东府的路上听见的？”乐亭狐疑道。
“我当时怎么瞧着你身边的丫鬟们听见你那么一说后，都很惊讶？”
齐妙那时候既然敢于开口，就不怕有人问，因此上她也不惊慌。
“瞧母亲说的，母亲不也说我自幼便耳朵灵，很该托生个男孩子跟着祖父练武习兵法么？鸣翠和浣紫能跟我比？”
“她们又是随我出门做客的，只管小心翼翼服侍我便成了，哪里还有工夫去听旁人闲话。”
乐亭县主扑哧笑了：“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吝自夸！”
既是心里再无疑惑，乐亭也就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琢磨起她娘家母亲给她出的主意来。
那主意对付奉平伯府薛家和宫里那位娘娘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就此将薛家压制到一蹶不振也是手到擒来之事，只是做起来是不是难度也不小？
更别论她母亲当年将她养大，如今又要为她的孩子操心，等那个主意能成，还要靠母亲出头去做，她是不是太不孝了？
“母亲方才不是还挺高兴的，怎么转眼就闷闷不乐了，是不是在为珏哥儿担心啊？”齐妙低声询问起来。
乐亭县主轻轻摇头：“有了你那几句话指点，珏哥儿的事儿还是小事。”
“我是觉得你外祖母老了老了也没享些清福，还要为小辈的各种事情操心，心里就怪难受的。”
她娘家母亲还是最最尊贵的大长公主呢，怎么反而不如她那几位都不曾得封长公主封号的表姐过得清闲？
她那几位表姐既有做了女冠逍遥半生的，又有在公主府颐指气使十几年的，哪个不比母亲身上的担子轻，操心也少！
“外祖母虽是大长公主尊贵无比，却也最懂亲情味儿，那些公主姨母怎么能和外祖母比！”齐妙轻轻撇嘴。
“您怎么就不说还有几位姨外祖母远嫁他乡，说不准这一生都回不到上京城了，外祖母不是比她们幸福多了。”
“我就觉得我外祖母是最明白的人，永远都懂得天之骄女的骄傲、远远不如一家子和和美美来得快活。”
“您说您不愿叫外祖母为小辈操劳，外祖母却觉得这才叫过日子。”
既是经历过一次死亡，齐妙早就对知足者常乐有了个更深刻的看法，只是如今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却还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想来只有她的那些大仇人一一倒下，她也努力向外祖母看齐，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热热闹闹一直到老，才聊已安慰她的心。
“妙妙你还年幼，你不懂……有很多时候呢，身为女人就得淡泊些甚至自私些才好。”乐亭叹气。
“母亲这是嫌我和两个哥哥给您添麻烦了？”
齐妙被她母亲这话吓了一跳，之前的忧伤也是一纵即逝，立刻就紧紧抱住乐亭的胳膊撒娇般询问起来，“还是和父亲闹不愉快了？”
她不知道母亲为何发此感慨，可万一是母亲和父亲吵了嘴……她可得赶紧和稀泥才对！
“你这孩子净胡思乱想！”
“我疼你们仨还来不及呢，和你父亲吵嘴的事儿更是不可能发生，”乐亭笑道。
“我只是想起你姑母如今的处境，小小的发个牢骚。”
她小姑齐文芳已经嫁到临安侯府十三年了，常歆都快满十二周岁、虚岁喊十三了，这十三年里文芳为临安侯府付出了良多，谁都瞧在眼里，怎么如今还是这么四面楚歌？
只看文芳今日将那中馈大权那般交还给临安侯夫人，看似是大权实则却是个烫手的火炭，也堪称是个有谋有略的，却偏偏等到近日被逼急了才用，那之前的十几年早做什么去了？
看来等回家她就得仔细教导她的妙妙一番，可不能学她姑母委曲求全十几年！
“我猜姑母也是因为自幼生在咱们家，不知道旁的人家有多复杂。”齐妙笑着替她姑母找理由。
其实这个理由是她的才对吧？
她不就是生长在卫国公府，便以为谁家都像她家一样安静祥和，谁家女孩儿都像她一样天真无邪，才吃了个大亏？
……之后没多久，一行车队已经缓缓驶进了卫国公府所在的大齐家胡同。
是的，这条胡同自打大兴开国建朝后，就一直是卫国公府的府邸所在地，近百年来的底蕴当然能给胡同命名。
却不知齐妙在车轿厅下了车后，不但没瞧见闻知消息迎将出来的祖母，反而瞧见了一辆很不熟悉的马车。
马车的主人虽然看似刚刚离车不久，这辆车却还没来得及被仆妇们从车轿厅中赶往马厩。
而那辆马车旁边，还有一匹枣红色骏马，虽是尚未卸鞍，却掩盖不住马背上飘逸顺滑的长鬃毛。
而它全身的皮毛也是油滑发亮，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怎么一个神骏了得！
齐妙虽是女孩儿家，终归是不会走路就被祖父和爹爹抱着上过马背的，更别提她现如今的骑术也是上京城贵女圈有名的，又怎会不识得好马？
只见她脚步立刻情不自禁的朝那边走过去，正想唤人问问这是谁的马，它却仰起头朝着她恢恢叫起，仿佛是在跟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