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婆婆
承安伯夫人先是一惊一愣，可随即就找出了理由。
“你也说了卫国公府是那样的人家，我就不信亲事不成反成仇的事儿他们家做得出来！”
“即便不是你情我愿，哪里有说不成亲便反目的道理，你可别拿这种话来敷衍我吓唬我。”
话是这么说，承安伯夫人已是色厉内荏。
要知道她毕竟出身商家，对勋贵圈子毫无了解；而她虽是上京城土生土长的人氏，却在十六岁时就远嫁滨州，再回来时已是二十多年后。
如今虽然也是回来十来年了，上京城在她眼里竟是比滨州还陌生。
“母亲多虑了，反目成仇倒是不至于，媳妇也不曾那么说。”承安伯世子夫人垂头低声回道。
“卫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又怎么会跟两世旁人明打明的翻脸。”
“媳妇也只是怕咱们家还毫无觉察间，人家的绊子已经使下来了，待到咱们家吃了大亏……都不知道打哪儿吃的。”
承安伯夫人又一次被吓了一跳，一想也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便招呼还跪在地上的世子夫人起来，口上却又找了别的说辞埋怨起来。
“……早就跟你讲过，不要动不动就跪我，你也是儿女成群的人了，孝顺也不是这么孝顺的。”
话里话外都在讽刺世子夫人最会装委屈，再引得旁人替世子夫人叫屈，最后她这个做婆婆的反倒成了坏人。
世子夫人却不上这种当，站起来后还是笑眯眯的说，母亲疼我是我的福气，我却不能忘了做媳妇的规矩。
承安伯夫人气不过自己的一拳又一拳都打在棉花包上，脸色就别提多难看了，待转头瞧见方才被她打发去叫她这个媳妇的婆子，登时就又有了话儿说。
“我听你庄妈妈回来讲，明儿的赏花宴还有很多物件儿没备齐？”
“你怎么这么不经心啊，这可是咱们家这么些年来头一次办这种宴会，为何不早些动起手来，偏要做这临上轿再扎耳朵眼儿的事儿？”
世子夫人将头垂得更低。
“母亲教训的是，只是母亲不是也说，咱们家这么些年可是头一次办这么大的宴席？”
“家里既没先例摆着给媳妇学，媳妇又不好去旁人家询问该怎么办，也只好摸索着来了。”
“不过还请母亲放心，有了这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怕了，下一次媳妇准能做得很好。”
她如今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出嫁几年的大女儿已经给她生了两个外孙。
如今女儿又是传来了好消息，都要添第三个孙辈了，在婆婆跟前却依旧如此伏低做小，如果有人问她服气不服气，她若摇头肯定是假话。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她这位婆婆就是高家的大救星，没有婆婆就没有高家的荣华富贵……
莫说是她了，就连她公爹不也得将婆婆当成菩萨供着，一句硬话都不敢说的？
别看承安伯世子夫人这般的如鲠在喉坐立不安，甚至只想立刻逃离，此时的齐妙却是忙碌得很，眼下的她正在乐颐堂她祖母和母亲跟前试穿新衣裳。
她份例里的春装本在前天就送来了，就为了赶在各家频频张罗春日赏花宴之前，外带着齐文芳母子三人也在，平白又多了许多活计，府上的针线班子没日没夜的忙碌了好久。
只是也不知什么缘故，旁人的衣裳还好，齐妙的八套衣裳却全都略肥。
乐亭县主为此气得不成、却不好发作，否则落在她小姑眼里、就成了她借机挑刺儿，被婆母看出来更得觉得她不容人，也就只好叫众人重新返工。
乐亭县主不能不生气。
妙妙最近食欲好得很，每一餐膳食都不少用，几乎就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家，针线班子上却依旧将衣衫都给做肥了，岂不是没将她的妙妙放在眼里！
她既不要求妙妙一定要比常歆多几套衣裳，更不要求式样花样强到哪儿去，可是……最起码也得一视同仁不是？
可唯有齐妙心里清楚，她能吃归能吃，却不但没长一两肉，反而瘦了不少。
而针线上的确有错，错就错在不该偷懒不来给她量身，依旧给她沿用了冬装的旧尺寸。
不过这又算多大的小事儿呢？她若和母亲一样恼了，祖母心里会怎么想！
“我看母亲也别怪针线上了，这一次都改得合身极了。”齐妙将衣裳一一试过，便轻软的笑说道。
“我猜并不是针线上的人弄错了我的尺寸，而是我只顾得长个子抽条，人瘦了。”
若当真是针线上的人只顾得讨好她姑母，反将她和她母亲放到了后头，别说她母亲不答应，就连她也是不依的。
可既然不是这个缘故，她就既不能叫姑母和常歆表妹白背黑锅，再叫祖母夹在中间难做不是。
“妙妙你也不用替那些下人说好话。”卫国公夫人在一边开了口。
“咱们家本就人口少，针线上多了你姑母一家子的活计也不至于手忙脚乱，那些婆子不来给你量体裁衣，反而偷懒用上了冬衣的旧尺寸，那就该罚。”
若说妙妙因为抽条儿长个子、衣裳才显得肥了，她怎么就没瞧见衣裳短了？还不是妙妙懂事帮着遮掩。
乐亭没想到婆母也说是针线上多了些活计，越是如此她反而越不好意思了，也就笑着安慰起了卫国公夫人。
“我看针线上也是没想到妙妙一个孩子竟长得这么快，我在她这个年纪上时，两三年都没变过衣裳尺寸呢。”
卫国公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就算是平常人家，家里来了亲戚小住，做衣裳时能不给亲戚做，能不先紧着亲戚来？
为了几件衣裳争风吃醋的事儿，她还真不该做。
再说了，她婆母都说了针线上有错，她若还追着不放，岂不是不依不饶打婆母和小姑的脸，明显摆出了一副不欢迎文芳娘儿几个的样子！
因此她也索性跟着妙妙的话顺水推舟吧，大家乐得省事。
卫国公夫人却是立时便被乐亭逗笑了——乐亭竟说她在家做姑娘时，三年没变过衣裳尺寸！？
“妙妙你听听你母亲的话，她这是埋怨你外祖母当年不曾好好锦衣玉食养着她不成！”
媳妇贴心，孙女懂事，她这个老婆子当然更会顺水推舟了，难不成老了老了反而平白成了个惹是生非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