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捡宝
清早，树林里的天空，依稀可见朝霞漫天、光彩流离，四周的树木都染上了一层红彩，仿佛画笔抚过，涂满天际。
唉，实在无心继续看风景了。
动了动浑身酸痛的身体。呵呵，夜，漫长漫长的夜，我终于熬过来啦！
昨晚升起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几缕轻烟在有气无力地飘曳。手机没关，只有四格电了。
瞥了一眼背包和油画箱，还好，都在。
挠了挠头，犹豫片刻，我还是咬牙拿出了背包里的饼干和巧克力，颤着手撕开了包装袋。
真香！
可惜，就是有些少。
吃了些东西，觉得肚子里有了点底，除了有些消肿的右脚还疼痛之外，精神气貌似恢复了不少。
小心收好刻意留下来的最后几块饼干，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脚，仍旧用云南白药喷了一下，取过晾在一旁的袜子和鞋。
袜子已经干透，旅游鞋里面还是湿的。没有办法，我苦笑着只好穿上。
一夜未归，爸妈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教务处主任，可能早就心急火燎的开始上蹿下跳了吧，想一想那唾沫星，我不禁下意识的擦了下脸……回去铁定不好过，起码几顿臭骂是逃不掉的了。
我何其无辜。
……算了，只当是人生中的烦恼吧。自己不也老是给学生说：哪个人不经历一番风吹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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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空矿泉水瓶，我一拐一拐地来到溪水边，满满装了一瓶水，对着太阳光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清澈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小心地喝了一口，“哇，农妇山泉……味道有点甜。”迫不及待，连忙大口地喝起来。
洗净脸和手，漱漱口，梳好乱乱的头发。看手机己是七点多了，今天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我啊，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来？
突然，我背脊一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袭来。
赶紧直起腰，抬眼扫望周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
难道，是我感觉有问题？！
正疑惑间，灌木丛的另一边，小树一阵晃动，我立马蹲下，蹑手蹑脚躲进灌木丛。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想看个究竟。
不会是刚才眼花了？
“谁？快出来！”我眨眨眼，握紧矿泉水瓶，壮着胆子大声喊道：“我看见你了。”
大白天，艳阳高照，我，我怕谁！！
……镇静镇静！不要慌！我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这种时候，万不可大意。
急急忙忙找了根手腕子粗的树棍，慢慢地往灌木丛的另一边走。
什么也没有呀？！
再四处看看。
“啊，啊……”一个女声狼般的嚎叫在林中响起。
当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失控地如此尖叫时，对面那人已经又没影了。
惭愧，看得出，他比我还害怕。
“你，你是谁？”紧紧手中的树枝，我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地问：“你是不是来救我们的？”
“……”
“喂，都是成年人，你有必要躲猫猫吗？”
“……”
“出来吧，我不伤害你。”
“……”
“真的，我是好人。”为了表示我真的是好人，我小心地将手中的树棍丢掉。
不过，就丢在脚边。
唉，惭愧，想我一个教师，竟然用如此拙劣的方法来哄骗人。
眼前的人，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五多一点，身体很瘦，脏乱乱的头发长长，灰扑扑的皮肤污污，还有那无法分辨颜色、褴褛的衣服……唯一的亮点是那双黑亮的眼眸，正闪动着的一丝希翼和恐惧，静静地看着我，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瞪着警惕的眼。
再看，就是他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鞭痕、抓痕，甚至还有烧伤的痕迹，不过大多都是旧伤，新伤是在右腿上，长长地一条。
一个脏兮兮的半大男孩。
看着眼前紧紧抿着唇的少年，那单纯的、清澈的眼神一下子让我心软了下来。
犹豫片刻，我慢慢走到他面前，抬手将他凌乱的发丝抚到耳后，柔声问：“你受伤了？”
“……”他嘴唇紧抿。
蹲下，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红肿，带着点黄色，那黄色应该是伤口发炎流出的脓水。有的地方结着黑红的痂，我轻轻按了下红肿的地方，有脓水溢出，这是发炎了，得处理一下。
摸摸他额头，还好，不发烧。
“来，让姐姐看看你的伤。”我牵着他到水边，先用矿泉水瓶装了水，取出背包里的芬必得和阿莫西林胶囊让他服下。然后清洗干净他的伤口，轻轻的挤压出脓水，散上云南白药后，再用消毒纱布、绷带包扎。
“告诉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的父母呢？”我边问边帮他洗干净手脸。
“……”他偷瞄了一眼饼干和巧克力，嘴唇动了动，咽了口口水。
“饿了？”这孩子估计也没有吃饭。虽然心中不舍，我还是把饼干和巧克力都递给他，笑道：“给你，你慢慢吃。”
“……”他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慢慢接过去。
洗干净的小家伙还真是长得不错，墨黑的头发，俊秀显得有点稚气的五官。可惜，营养不良，有些面黄肌瘦。
“来，我们坐下。”我找了块大石头，拉他坐下。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我身边，不慌不忙的小口细嚼着饼干，一点声音也没有。
啧，这吃相，竟然优雅得让我心生一丝惭愧。
看样子，小家伙的家教不错。
“你家住哪里呀？这荒郊野外的，你不应该自己一个人来。”我一边整理打开的药品，一边道。
少年一怔，眼睛黯淡下去，吃东西的手微微颤抖。
我心莫名的一紧。这孩子，看起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是，现在为何如此狼狈，而且一直不说话，难道，是个哑巴？
“我……不是哑巴。”
“不是就好。”我随口应道。
一愣，我吃惊地看看他，问；“你，你会说话呀。”
“喔……”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你……是哑巴。”
“你自己说出来了……”
“……”我脚下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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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我从少年那里知道，走出这一片树林要大半天，然后，到最近的城要一天的路程。
“一天？”我眨一眨眼睛，迷惑不解。
明明只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呀。
“这里离高速公路有多远呀？”我们来时，走的是高速公路。
“高速……公路？”
“是呀，山下不是有条高速路吗？”
“喔，是有一条路。可是……不是……”他一脸愕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太好了，有路就有车，有车就有回家的路。
“小兄弟，你腿还痛吗？”吃了芬必得，应该不会太痛了。
果然，他摇摇头。
“那好，我要下山。”我点点头。
开始收拾东西，整理背包。
此时此刻，已经弹尽粮绝没有吃的了，我再不自救，难道要饿死在这里。
山不就我，我只能去就山了。
他一惊，那双漆黑的眼睛顿时泫然欲泣，望向我，嘴唇再一次紧抿。
我心中莫名的一痛。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笑眯眯的问道。
说实话，把他一个半大小孩子孤苦飘零地留在山上，肯定是不行。
“我愿意！”迎着我的目光，他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毫不犹豫的说道。
于是，茂密的树林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拄着树棍，一拐一拐地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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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间，树木环绕，微风徐徐，鸟语花香，山涧流水潺潺，树叶间透露着斑斑点点的阳光。
每走大约一个小时距离，我就用大号油画刀在树上刻个图像，当然，是一个简笔画的我，再刻一个下山的方向标。
这是留给磊和琪琪他们的，他们万一有机会看见，最起码知道我也来这里了吧。唉……你们在哪里啊？
不死心地又拨了几下手机，依旧没有讯号。
干脆，关机。
路上，我得知少年姓韩，父母都已不在人世。
这么小就是孤儿，还有一身伤痕，真不知他小小年纪受了多少苦……象他这么大，有多少人都还在父母怀抱里撒娇。
当我刻完第四个简笔画，小家伙终于疑惑了。
我不便明说，只好告诉他这是在做方向记号，方便认路。见他仍一脸茫然，我继续解释：“你可别小看这记号，刻上了几十年、上百年都不会消失。”
这小家伙显然不好随便糊弄，他看了看我，那双星波流动的眼若有所思。
“等你长大哪天想起来了，再来就不会迷路了。”我微微皱眉，只好随口瞎编个理由，忽悠一下。
“……”小家伙沉默了几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小孩子，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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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饥饿的伤号，互相搀扶着慢吞吞向前走。
“小韩，你累了吧。”没经过少年的同意，我已经非常自觉的开始叫他小韩。
小孩子的精力真好，你看他一会东一会西地到处乱走，真让人羡慕。再看看我自己，已经浑身如同散架，几乎快走不动了。
“不累。”他汗津津、红扑扑的脸上，难得的对我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颜。
“小韩，这是什么果子？”望着他刚采摘的野果，我不放心地问。
荒山野岭的，如果食物中毒，那我可就亏死了。
“野茱萸……好吃。”他把野果都放在我手中，转身又拐进树丛中。
红艳艳的野果只有小指甲大，长椭圆形、珑剔透珑，真好看。
“哦，那我们歇一下吧。”我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妈呀！我累得几乎仰天长叹，连忙解下背包和画箱。
树林怎么会这么大，走了几个小时了，还没到头。
小家伙一会又回来了，额头渗着汗，难分辨颜色的破衣襟装了不少野果、根茎和叶子，红红紫紫、白白绿绿。总之，没有一样我认识。
嘿嘿……我成了难民，还捡回了一个少年。更重要的是，他实在是勤劳得不得了。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当时我真是捡到了一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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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那堆酸甜苦涩的“杂粮”，就着瓶盖喝了几口水，把矿泉水瓶递给韩儿。
他喝完水，望望四周。
我想了想，从口袋中摸出个花花绿绿的棒棒糖，轻轻放在韩儿手里，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棒棒糖，你吃呗。”
“……姐姐。”他楞了一下，突然将双手在破旧的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的接过糖，红着眼圈，轻轻地喊了我一声。
只是，这声音怎么有点沙哑。
“小韩，等到了城里，姐姐请你吃大餐。”我呵呵的露齿一笑，继续安慰道。
对不起呀，现在，我只能给你望梅止渴了。
“大餐？”他一楞，疑惑地问。
“就是，姐姐请你吃一顿好的。”不会吧，这孩子连什么是大餐都不知道。
他双眼一亮，又咽了下口水，继而看我一眼，摇摇头。
哎，你这小家伙，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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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后，我们继续赶路。
小韩抢着背上我的油画箱，他一路上又采集了不少的“杂粮”，全放背包里。
“路漫漫其修远兮。”为何苦命的我们只能艰苦卓绝地去求索，而且风尘满面！
脚越来越痛，我的眉头越皱越深……
一路，伤痛难忍。
一路，自力更生。
一路，风餐露宿。
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凭着我和小韩同学野草般顽强的体质和钢铁般坚定的意志，在好不容易解决了温饱问题以后，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狼狈万分、摸爬滚打的总算在天黑之前走出了树林。
“哈哈哈……我胡汉三回来了！”一阵有气无力的狼嚎，勉強，惊动了几只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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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我感慨完，望着眼前的路，顿时，我又悲从中来……